“不愧是被评为S级的新生,即便饱受舆论风波,也能保持镇定安静答题。”有人在路明非耳边念道。
不,首先昨天那场舆论我早有预料,其次,我能如此镇定答题,只是因为我已经背过了答案。
路明非在心里反驳,面上神色不变,没有理会旁人的言语。
他对在考场上不能随意讲话这条规定有深刻印象。
“我知道狮心会和学生会都在拉拢你,可我仍旧希望你能够加入我们新生联谊会,我们新生需要一个如恺撒或者楚子航那样的领导!”那人还在喋喋不休。
路明非已经默写到第七个答案了,他紧绷心神,不敢懈怠。
同时期待曼施坦因教授赶快出来让这个学生坐回去也好,揪出去也好,不要再来打扰自己了。
或许是心诚则灵,路明非直到默写完最后一个答案时,都没再听见有人打扰自己。
他抬头四顾。
教室里气氛诡异。
有些人呆呆地坐着,好像新死了全家;
有些人则在走道里拖着步子行走,眼睛里空荡荡的,仿佛走在汨罗江边的屈原或者其他什么行尸走肉;
一个女生跳上讲台,在白板上不停笔地书画,大开大阖,可她没有意识到笔油早已用完了。
看的路明非直冒冷汗,他明白这些人是产生了灵视,但没料到会这么疯狂。
在场的只有一个人看起来和路明非一样正常。
就是那个冰雕般的女孩,群魔乱舞中,只有她静静的,手握钢笔,在复印纸上默默勾画。
一个男孩坐在女孩身后的位置上,正看着路明非。
那是个长得乖乖的男孩,晃悠着一双腿,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路鸣泽?
路明非大惊,原来这个小孩也是混血种吗?自己进考场的时候怎么没看见,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芬格尔说混血种都有言灵,路明非不禁思索这小孩会不会是有什么削弱存在感的被动言灵。
男孩冲路明非缓缓招手,带着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
下午的阳光照在他背后,长长的影子一直投射到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下意识随着男孩的动作推开课桌,走向路鸣泽,最后握住路鸣泽的手。
“哥哥,我们又见面了。”路鸣泽轻盈的翻到窗台上就坐,还贴心的给路明非留了位置。
路明非疑惑的在他身边坐下。
恍然却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自己已经违背考场纪律,却没有人来制止。
路明非心中出现一丝明悟,原来路鸣泽不是混血种,是自己的灵视,现在自己正深陷灵视之中。
想到这里,他不禁松了口气,能产生灵视,就说明他真的是混血种,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让他踏实了不少。
他有了心思去打量眼前的路鸣泽,和正方体版本相比,这个版本的路鸣泽带着一种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稚气。
一举一动都是轻轻的,高雅的好像生来就不曾踩过灰尘。
路鸣泽靠在爬满绿藤的窗框上远眺,黄金瞳在落日中晕出一抹淡红色,很柔和,很温柔。
“你真的是我弟弟?”想来想去,路明非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不会是老爹老妈新造了孩子出来,小小年纪天赋异禀,能靠着血统共鸣自己的精神吧?
路明非的脑洞很大,反正混血种的事情,谁能说清呢。
“夕阳,我们终于见面了。”路鸣泽转头看路明非。
路明非惊得差点跳起来,正方体路鸣泽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但眼前的小孩路鸣泽好像一清二楚。
他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仿佛命运在这里锚定,他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在这里,在这一刻,等着你。
“我明明,没见过你,为什么,我的灵视,是你?”看着路鸣泽的眼睛,路明非声音颤抖,内心不安。
一股悲伤漫过喉咙,在路明非不安的话语中,弥散在空气中。
“哥哥,这一次是你召唤的我。”路鸣泽声音莞尔,微微冲淡了空气中的悲伤,“很荣幸哥哥的灵视是我。”
“我为什么,会感到难过。”路明非难以置信,在看见路鸣泽的那一刻,一种难以克制的情感出现了。
“因为心底深处,最在意的事情,就是会让人难过啊。”路鸣泽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明非胸口戳了戳。
“哥哥,我很庆幸能看见你难过的样子。”路鸣泽凑近路明非,“很多年了,我终于在你眼里看到了悲伤。”
他对路明非微微地笑了起来,在阳光下灿烂无比。
就像一夜雪后有人看见梨花开的笑容一样。
路明非感受不到他的喜悦,只觉得那笑容中充满着感同身受的悲伤。
杂乱的记忆在大脑中爆发。
被束缚带拘束的男孩;
在火海中奔逃的男孩;
在黑蛇上大笑的男孩;
在十字架上悬挂的男孩...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问出口来。
路鸣泽的瞳孔猛然一缩,两只手端住路明非的脸颊,一双黄金瞳缓慢竖起,直视着他。
太阳正在坠落,最后的光明里,两双黄金瞳漠然对视,四行眼泪垂下,滴答落在窗台上。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猛地攥住了。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那个孩子身上波涛汹涌的悲伤,如同喷涌而出的、冰冷的水流,就要覆盖他了。
要连同他自己,一起埋葬在悲伤的冰川之下。
男孩的悲伤强烈、凶狠而霸道,让人敬畏。
“你变了哥哥。”路鸣泽伸手拂去路明非面颊上的泪痕,“世界树长出了新的枝桠。”
一瞬间仿佛有雷电换过路明非的大脑,一个画面无比清晰的狰狞闪动着。
他的确见过这个男孩。
凄风苦雨的夜晚,冰冷的石砌花坛上,头顶的树叶上雨滴坠落,他和那个男孩,他的弟弟,坐在黑暗里,紧紧拥抱着。
“弟弟!”
路明非失声,用力的向前拥去,仿佛要融化那凝结如冰川的悲伤。
路鸣泽却已经离开窗台。
四周的场景全变了。
他依旧坐在一个位置上,远处却是如矛枪般指天的方尖塔顶,路鸣泽站在那里,背后是一轮巨大的夕阳,冲他挥手告别,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路明非想要拉住那只手,于是猛地站起。
从冰冷的青铜王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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