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白帝之困

  鱼复,东临巫县,西接朐忍,为入蜀之要道!若说秭归夷陵是入荆之门户,那鱼复巫城便是入蜀之东门!若是此地被破,蜀地将彻底暴露于敌。

  白帝城,原为紫阳城,因西汉公孙述据此称帝而改名白帝城。一面靠山,三门环水,位依高峡,东接夔门,乾陵长江,气势雄伟壮观,是为入蜀的绝世门户。此处水深流急,最窄处不过五十余步,假设弓弩即可封锁大江。

  然后本来雄伟壮观的白帝城,此刻却是上下静默,不管是官吏、军士还是侍从婢女皆不敢大声喧哗,甚至有更多之人不断拭目哭泣。

  夷陵惨败,整个益州披麻戴孝者近三分之一,巴东郡更是首当其冲,战死、失踪、投降者数不胜数,大汉皇帝陛下刘备一路艰难逃亡,抵达白帝城第二日便突发疾病,一卧不起,病榻中刘备改鱼复为永安,自己所在营地改名为永安宫。

  称之为永安宫,是因为这里寄托了刘备无限的期望。

  汉高祖刘邦先居洛阳,因而筑造宫室,有南宫、北宫、东宫。东汉前期,永安宫成为太子居住的“东宫”,因此永安宫,位于洛阳北宫东侧,是汉代洛阳三宫之一。

  永安宫,如今一片沉闷,原本大门的两头石狮也似乎陷入哀伤,两双厚重的大眼半眯,不知为何,其门口的两株桑树忽然来了一群乌鸦,如今呱呱的叫个不停,刘备醒后闻之,心中更为哀伤。

  宫内,主殿,一股浓重的药味弥漫,数名大臣在殿外来回走动,一名近花甲的武将一脸担忧地望向殿内,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后悔,“陛下一意孤行致使毁师灭军,希望陛下不要颓废不已啊……”

  稍许,一人从殿内走出,一群人便立即上前询问。

  “侍郎!陛下如何?”花甲将军急速问道。

  “子龙将军,诸位,陛下有请!请!”郭攸之先是向赵云一礼,随即向众人说道,单手一引。

  “好!”

  “走!”

  “去看看陛下如何!”

  众人一听,大喜,很快,卫尉刘琰、尚书令陈震、光禄勋黄柱、少府王谋,各路将军吴班、陈式、向宠等人先后入殿。可看到面色苍白、两鬓白霜的刘备,再想起数万大军顺江东出的豪气壮景,心中各个充满悲戚。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众人一礼,目光便看向刘备,眼神中充满焦虑。

  “诸位,平身!”再郭攸之的搀扶下,刘备半起身身,靠着卧枕,有气无力的说道。

  “谢陛下!”众人拜谢。

  而后众人按位跪坐在跪凳之上,虽然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但一时不知如何说,整个殿内显得十分安静。

  “咳咳!”刘备见状,只好出声问道:“子龙,吴军可有攻打过来?”

  “启禀陛下!”赵云直起腰身,年老而后英气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吴军前日试着攻打,但夔门艰险,自昨日起吴军忽然匆忙全线撤军,现如今已经退回秭归一带,也不知何故,未曾将巫县占领!”

  “唉!想我刘备纵横天下四十载,没想到竟败于小儿之手!”刘备摇头,经过一路狂奔的刘备早已没有大败之时那般愤怒,经过几日的思索,最终平淡一些,对于有些事情,虽然意难平淡也只有接受,“此战,罪在我!不在你们!”

  “陛下!”

  “陛下!”

  “不可啊!”

  众人大惊,刘备竟然自背骂名,吩咐劝阻起来。

  “咳咳!”刘备摆手,道:“好了!此战如何,朕心中有数……悔不听丞相子龙和马良黄权之言啊……”

  “……”众人沉默,一时不敢接话。

  良久,刘备再问尚书令陈震:“孝起,此战我大汉损失多少粮草辎重……”

  刘备东伐江东,丞相诸葛亮镇守成都处理政务,尚书令陈震便随刘备处理身边政务,这几日刘备卧睡不起,一般政务都是陈震负责料理,自然包括统计钱粮人事等相应事务。

  “回陛下!”陈震闻言神情凝重,看了一眼刘备,似乎担心刘备身体状态,欲言又止,“臣……”

  “有话直说!”刘备从起表情看出事情不妙,脸上流露出担忧,但还是沉着道,“不必遮掩,朕要知道所有情况!”

  “诺!”陈震眼睛一红,悲怆道:

  “冯习战死!”

  “张南战死!”

  “傅肜战死!”

  “赵融战死!”

  “詹晏战死!”

  “程畿战死!”

  “杜路被擒!”

  “刘宁被擒!”

  “文布被擒!”

  “陈凤被俘!”

  “沙摩柯生死不知!”

  “庞林生死不知!”

  “史郃生死不知”

  “黄权生死不知!”

  “马良生死不知!”

  “辅匡重伤!

  “陈到重伤!”

  “廖化三月不得下地!”

  “什么!噗!”刘备眼珠顿时血红,胸口剧烈起伏,越听越气急,从未有过的耻辱、从未有过的大败,心中再联想二弟、三弟、糜竺、孙乾等故人之死,悲从心来,只感到胸口郁闷之极,一口逆血喷涌而出……“孙权欺我太甚!痛煞我也!啊……”

  “陛下!陛下!”

  “陛下恕罪!龙体为要!”

  “我等死罪!”

  如此状况,直接吓了众人一跳,陈震连忙跪地请罪,吴班、陈式、向宠三人则一脸愧色跪地不起,黄柱和王谋则担忧地看着刘备,

  郭攸之和赵云反应最快,连忙将刘备扶起,看着刘备嘴角沾满血丝,心痛之极,“陛下,您是国本!平安归来便是好事!”

  郭攸之一边帮刘备抚慰胸膛,一边不停地劝说。

  约摸一炷香功夫,刘备这才极度的情绪中恢复,但眼睛和神情中抑制不住的悲伤,“继续!”

  “陛下?”陈震睁大眼睛。

  “继续!”刘备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

  “诺!”陈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江南四万大军和一万蛮军,返回永安的,经清点不足四千,一万水军返回者只有五十船,期间战死、失踪、被俘、投敌者无法计算……另外,江北镇北将军黄权所部退路被截,损失如何难以知晓……”

  “咳咳!”刘备心中一绞,这已经是自己近一半兵力。

  听到刘备剧烈咳嗽,陈震咬牙,索性一股脑和盘托出,“随征的十万民夫返回者寥寥无几,猇亭大营和秭归大营存放的四十万粮草付之一炬,战马、军械、刀枪箭矢损失殆尽……”

  大汉兵员不多,鼎盛时期总体兵力不到十五万,然关羽荆州败军身死损失四万,刘封孟达上雍房陵损失近万,如今夷陵之败又损失六万,现如今整个大汉仅有汉中都督魏延三万大军,成都中军一万,南中庲降都督李恢五千大军,以及最后的三万永安大军和五千水军,除此之外偌大的西川竟然凑不齐十万大军!

  败!惨败!极度的惨败!

  刘备听完兵力损失,犹如晴天霹雳,两耳嗡嗡作响!损失的物资器械可以慢慢补充,但损失的人才民力才是最大的损失,经次一役,刘备甚至都想不起来军中还有多少将领校尉可用……

  “呜呜……呜呜……”悲怆之极,刘备再也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刘备一哭,众人身后感染,也忍不住悲戚起来,一时间,整座宫殿充满凝重的氛围,让人难以呼吸。

  恰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个惊喜声音。

  “报!陛下,大喜啊!大喜啊!”

  “什么?”刘备一愣,众人更是惊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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