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临沮军议

  须臾,浑身大绑的路招被两名军士带了上来。

  其披头垂发,神情麻木,两鬓隐隐有些白发,嘴角含着一点白沫,显然之前有过痛骂的行为,眼角挂着几点白色眼屎,显然是一夜未眠,甚至还大哭大悔过,被押上大堂,看着自己原本的帅位被鸠占鹊巢,心中更是无言以对、羞愧不已。

  三十年沙场功与名,今日一朝把他丧!

  如此,脸上悲色更浓。

  “哈哈!路招,可否愿降?”马良看着一言不发的路招,只觉得心中大爽,路招可是曹魏宿将,虽然名气未有张辽徐晃等人高,但绝对是一名老将,而让这名老将陷入如此境遇,足可见自己兵威之盛。

  众将视线聚集在路招身上,路招知道此时再也不能沉默,惨笑道:“本将技不如人,不过你等厚颜无耻之徒,一者假意来降,二者装病卖惨,三者趁虚而入,纵然得了临沮又如何!我大魏数十万兵马包围你等!你等迟早为我大魏所灭!”

  “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对于路招所言皆不以为意。

  “路招,此言大谬!”马良抚须笑道,“路招不必如此虚张声势,若是不知魏国动向,我等岂敢起兵也?魏吴大战……”

  “什么……你,怎么知道?”路招一愣,没想到马良竟然知道魏国大军动向,终于问出自己心声:“对了,你们蜀军不是早已撤走……为何还在临沮?你们蜀国大败,尔等退路已无,竟然不思反乡,反倒图谋我临沮?”

  “非也!”马良摇头,于是反倒不对其理会,反而问道:“诸位,临沮已下,我等该何去何从?可有良策?”

  “马良!”路招一愣,这人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把自己凉在一边。

  但厅内众将却是对其无视,开始自顾发言起来。

  就目前而言,对于大军目标,知道的仅有马良、霍毅、黄权三人,故而马良此话一出,众人思路顿时迸发而出。

  “侍中,我等如今粮多,自然从临沮古道沿小路翻山越岭返回才是!之前夺得吴军粮草已经食用一月,如今正好得了临沮,粮草足够!士气正旺,如今回蜀正是时候!”庞林首先说道。

  “是啊!侍中,我军连败魏吴两国,士气高涨,又立大功!此时回国,定能得陛下褒奖!”史郃也觉得撤退正是时候。

  “侍中,您拿主意!”偏将张越则站马良一边,“自侍中来,我等战无不胜!自然听侍中的!”

  “要我看,如今兵精粮足,可以直接打到荆州,趁着魏吴大战,偷袭一波!”

  “侍中,打回夷陵!打通秭归!我们回蜀地!”

  “侍中……”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各说各理,如此肆无忌惮的说法,自然让一旁的路招目瞪口呆。

  “马良……马良……你……”路招一旁急得跺脚,自己五花大绑在这看着对方肆意讨论?“马良匹夫岂能如此羞辱我!”

  “咦……”霍毅笑道,“哎呦,我们是不是把路将军忘了!失敬失敬!”

  “哈哈!”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路招脸色胀红,这种任人观摩、任人无视的样子太过难受!

  但如今又身在屋檐之下,还是人家板上鱼肉,心中更是无奈之极。

  “呵呵!子远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黄权一旁笑道,“可在一边观摩便是,如今能听我军军议,这机会难得!”

  谁愿听你蜀军军议!气煞我也!

  路招心中愤怒不已。

  “呵呵!”马良见状,正声道:“好了!诸位,我军如今夺得临沮,是为大功!但临沮不过是我等落脚之地!去疾,你怎么看?”

  马良一言,众人皆将目光放在霍毅身上。

  如今的霍毅早已不是前几日的区区中军掌旗都尉这等中等军职,而是一跃成为中军的掌军中郎将,等于连升两级。中郎将如今重量或许不够,但中军的掌军中郎将却是很厉害,因为是陛下直属,更为关键的是霍毅用自己的智谋和武力证明了自己的才能。

  只有一旁的路招疑惑,为何蜀军众将会这么重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虽然其身材壮硕,也非军中主将,何德何能得到众人的肯定,路招还从其他人身上看出一些人对霍毅的崇拜和拥戴!

  对!就是崇拜和拥戴!这反倒在主将马良身上倒是没有见过。

  “诸位!”霍毅起身,雄壮的身躯耸立,强烈的压迫感迫使路招不由退了一步,霍毅在走到路招之前所用的舆图之前,朗声道:“此战,我们之目的,在这!”

  众人目光看去,顿时面露惊奇,尤其是路招,眼睛一缩,觉得不可思议。

  “上庸!”

  舆图上,霍毅手指此处,道:“两年前,曹丕称帝,孟达与刘封不合,引外敌夏侯尚、徐晃率兵入侵,使我大汉失上庸、房陵、西城三地!加上吴狗撕毁盟约,关将军战死荆州,使我大汉再失荆州!这种形势,大家知道意味着什么?”

  一干校尉一时间不能理解,庞林和黄权却是神情凝重

  “意味着我大汉出蜀道路被封绝!”黄权出声说道。

  “对!”

  “原来如此!”

  “没错!”霍毅接过话语,“丞相与陛下在隆中定下三分天下之大计,我大汉横跨荆益,待天时至便可两路北伐!然江东鼠辈眼光短浅,只是望着这江南之地,叛我盟友,杀我将士,夺我荆州南郡、长沙、零陵、武陵四郡!或许此刻江东觉得兵精粮足,便可横扫天下!但江东上下殊不知,其夺荆州之日便是其永无进取中原之时!因为,其信誉已败,天下人不耻,人心不附,自然无夺天下之能!”

  “这与我等夺取新城郡有何关系?”姚静问道。

  霍毅给了姚静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沉重道:“因为上庸事关我大汉生死!如今我大汉失江陵,水军损失惨重,已然无法再与江东于大江争雄!”

  “这……”众人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都垂头丧气起来。霍毅所说虽然让人心中不爽,但事实如此!夷陵之战,损失些陆兵后续还能征兵练军,但损失的水军则是难以恢复,没有水军而妄谈攻吾便是笑话。而这也是前几日霍毅否定黄权反攻西陵的原因。

  见众人不言,霍毅继续道:“反观我大汉,以克复中原为己任!虽然遭夷陵之败,但我大汉如今坐拥西川数千里之地,人口数百万,又用陛下和丞相运筹帷幄,故而霍毅推断不出三载,我大汉定然恢复元气,继而扛起克复中原之大旗!既然出荆州之路封绝,我大汉若出川,则必走汉中!”

  “克服中原?”

  “那吴狗怎么办?”

  “夷陵那么多战死将士该怎么办?”

  听到霍毅的意思,是今后不会在攻吴,众人顿时觉得愤懑不已。

  马良、黄权、史郃、庞林四人是文官,听到霍毅的分析,却是觉得在理。

  “诸位心情我能理解!”霍毅看到众人脸色不愉,也之后摊开双手道:“我霍毅对江东之仇深似海,但现状如是,我等不得不从!但,此恨永埋我心间!今生不灭江东,纵使身入黄泉也要爬起来再战江东!

  “再战江东!”

  “再战江东!”

  “带上我!”

  “我也去!”

  几名校尉听着兴奋不已,各个起身呐喊。

  “哈哈!”霍毅笑道,“言归正传!我等出荆州数载难以成行!故而假若陛下选择北伐之际,上庸之地便显得极为重要!曹丕夺上庸之地后,合为新城郡,任孟达为新城太守。”

  “诸位再看地形,新城郡向北倚靠汉水,向南临接长江,向西可连汉中,向东亦可直驱襄阳,恰好处于汉魏吴三国之交界中心,其地理位置可谓极其特殊。曹魏夺之,可随时攻沿汉水攻汉中,亦可沿垫水攻巴郡!故而,上庸即为我大汉东北之门户!如此门户如今落在曹魏之手,我大汉岂不是寝食难安?”

  “再者!上庸水网密布,四周群山环伺,乃山环水绕易守难攻之地。不仅土地膏腴而且气候宜人,假若我军趁着吴魏大战之际夺回上庸!那么我大汉便可将其当做连通汉中、襄阳等地的战略通道,亦可成为威胁荆襄的利剑!假若夺取成功,诸位功劳哪里小了去?不说各个封侯拜相,但金银财宝田地女人岂会少了吗?最为关键,我们夺回上庸,便可自汉中返回蜀地!如此,我江北军才不会受人话垢,言我军坐看江南大军惨败!”

  “好!”

  “怎么打!”

  “霍将军,我等打上庸!”

  “对,打了上庸正好回家!”

  几名校尉听后胸腔战意迸发、心花怒放,接连两战两捷,已经让众将对马良和霍毅心服口服。正如之前所说,难攻西陵秭或许可以打通,但绝对会失去夺回上庸的时机。

  “这……疯了!”路招本来是一腔怒火,但边听着便入了迷,旁人或许不知道,但路招自己可是知道如今的新城郡守军不足一万啊!而且上庸孟达与西城申仪不合!假如这帮蜀军真的北攻新城郡,孟达或许真的挡不住!因为曹真和夏侯尚已然聚集六七万兵马正在猛攻江陵!

  谁也想不到,当初那只夷陵之败后溃散消失的江北大军,如今却是成为隐藏在魏吴身后的一支奇兵!假若蜀军再从汉中发兵,两面夹击之下,新城郡必失!

  “好!”马良见众将心思统一,拍案而起,笑道:“我军便攻打上庸!哈哈!来人啊!有请陆雨陆司马!!”

  “什么?”路招眼睛睁大,连忙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陆雨,顿时破口大骂:“陆雨!本将待你不薄!你竟然叛国投敌!”

  路招这时候才明白,为何马良和霍毅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自己面前讨论如何攻新城郡,原来陆雨这人竟然投降!要知道陆雨可是西城人,对于上庸之地熟悉的很!陆家更是西城少有的大族!

  “这……”陆雨先是尴尬一笑,向马良行礼后,才出声道:“多谢多年关怀!但陆某实在迫不得已!若非将军昨日中计外出,我等怎会丢失临沮……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王师北伐新城郡,正合我意!”

  “你……你!”路招目眦欲裂,想继续大骂,但到嘴边的话却是无从下口,因为陆雨说的极为有理,若不是自己受黄权诓骗,凭着五千大军守城,蜀军又如何能轻易夺城。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但到最后,路招只剩下满脸颓废之色。

  马良霍毅二人相视一笑。

  “陆司马!”马良见状问道,“你既弃暗投明,但终究还需证明一番!你可愿配合我军夺取新城郡!”

  “陆某愿意!”陆雨深吸口气,拜倒在地!

  “好!陆司马,请起!”马良双手虚扶,而后高声道:“诸将!兵贵神速!我等夺取临沮消息,虽然被全面封锁,但夜长梦多难以瞒住多日!我意即刻出兵攻占新城!诸位可愿助我?”

  “我等听令!”霍毅带头,姚静等人立刻出列纷纷请战。

  “众将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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