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堡内空无一人。”
两日后,一个身穿黑色甲胄,骑着高头大马的夜不收奔驰在泥泞的道路上,来到中军大纛处,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拱了拱手道。
夜不收是辽东地区明军的哨探或间谍,专门负责刺探各种情报,他们或武艺高强,或有各种绝活,堪比锦衣卫。
每当军队开拔,定有夜不收在前方探路,探查敌情,非勇武之人不可担任。
“空无一人?堡内的百姓呢?”
红色的大纛下,复州卫守备欧阳泽荣皱着眉头,甩了甩手中的马鞭,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沈元良既然敢反叛朝廷,占据永宁城,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怎么也不可能弃城而逃吧?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难道前方有埋伏?
“大人,小小叛军岂敢抵挡朝廷的天兵?”
“肯定是闻听大人你的赫赫威名,沈元良他们望风而逃了,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轻踢马腹,“大阴阳手”乐厚双手拉着缰绳走上前来,不由得嗤笑一声,不屑的撇撇嘴说道。
对于沈元良,乐厚从来没有放在眼里,杀鸡焉用牛刀,此次报仇只是顺带的,他们在辽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的有理!”
捋了捋茂密的胡须,坐在汗血宝马上的欧阳泽荣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心中刚升起的担忧随之抛到脑后。
一个时辰后,矗立在大地之上的永宁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十丈高的城墙,宽阔的壕沟,密密麻麻的陷阱看得他们目瞪口呆。
“好一座坚城!”
在众多精锐家丁的簇拥下,守备欧阳泽荣打量着永宁城完善的城防,倒抽一口凉气,心中直打鼓,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之前见到的烽火台、坞堡也就算了,没想到沈元良这么丧心病狂,区区两个月的时间就将破败不堪的永宁城修筑的固若金汤。
真要是不计一切代价攻打永宁城,他麾下三四千的士卒丢进去都掀不起一丝浪花。
“欧阳守备,经略大人有令,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平定叛乱。”
“眼下该如何是好?”
望着像刺猬一样的永宁城,之前还信心满满的金州卫守备澹台明此刻阴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的寒气。
身为一地的守备,手中的兵马就是他们的资本,真要是拼光了麾下五个千户所,就算成功平定叛乱,他们家族也完了。
要是拒不接受经略大人的命令,坐看叛军一步步壮大,欧阳家、澹台家同样吃不了兜着走,不会有好下场。
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全家问斩。
“要不先试探一下?”
“各自出兵一千人,试一试永宁城的成色,对上对下也算是一个交代。”
复州卫守备欧阳泽荣左右看了看,侧过头放低声音,试探性地说道。
对于大人物来说,手下的兵卒只是一连串数字,两千条人命也不过是对上位者的交代,如此而已。
“先登者,连升三级,赏银百两。”
“给我冲!”
半个时辰后,两千身穿鸳鸯战袄的士卒以小旗为单位结成一个个小圆盾阵型,在密集的鼓点声中,推着各种攻城器械,向永宁城冲杀过去。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
肃杀之气弥漫开来,不论是守城的家丁,还是正在进攻的士卒,所有人手心冒汗,喉咙发干,一股恐惧涌上心头。
好在一方“久经沙场”,一方经过残酷的训练。
军队训练的目的就是克服人性中的恐惧,用森严的纪律、战阵、武器装备、武艺以及集体的力量来加强己方士卒的信心,从而战胜恐惧。
在等级森严的军中,号令入山,不可违背,即使再恐惧也不能擅自逃离,不然就是杀头的下场。
“放箭!”
在沈元良的指挥下,红色的三角令旗挥舞,训练有素的家丁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张弓搭箭,“咯吱”的弓弦声响彻城头。
“咻咻咻!”
漫天的箭矢如蝗虫般飞向近在咫尺的两千士卒,透着缝隙,一根根长箭时不时地穿胸而过,或者射在小腿上。
凄厉的哀嚎声让人不禁心生退意,只是残酷的军令以及后方严阵以待的监军,众多士卒只得硬着头皮,蒙着头往前冲。
短短一百步的距离就像一道天堑,让两千士卒进退不得,沦为一个个活靶子,一时间鲜血如柱,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
一柱香后,随着低沉的鸣锣声响起,撤退的号角声传来,劫后余生的众多士卒丢下手中的武器,一窝蜂地往后撤退。
退到安全距离后,余下的五百士卒没有任何开心,也没有一丝恐惧,徒留下麻木不仁的眼神,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夜色朦胧,距离永宁城三里之外的空地上,白色的帐篷像一朵朵洁白的花朵,在大地之上绽放。
来时的意气风发,现如今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真是世事无常。
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内,一股沉重的气氛席卷而来,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几乎所有人都阴沉着一张脸,默默不语。
“澹台守备,要不我们两人联名上书,向经略大人请求援兵?”
拨弄着香炉内的龙涎香,复州卫守备欧阳泽荣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本以为死伤几百人就算多了,没想到一战伤亡一千五百人,
如此恐怖的战损直接吓到了养尊处优的欧阳泽荣,虽然知道永宁城不好惹,但没想到如此不好惹。
仅凭他们手中的兵力,想要平定沈元良掀起的叛乱根本不可能,就此退兵也不行。
堂堂两个正五品守备,奴仆上千的世家大族族长被一介草民“啪啪”打脸,欧阳泽荣和澹台明脸面很不好看。
“也只能如此了。”
长叹一口气,思虑片刻后,金州卫守备澹台明在家族的命运和脸面之间选择了自己的性命。
欧阳家族和澹台家族扎根辽南数百年,为了走私,两家龌龊不断,相互看不顺眼,平日里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
此刻欧阳泽荣、澹台明相互望了望,又齐声叹了一口气,颇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