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钟德煌是谁?

  几位市舶司的税吏走后,余德孚站在桌旁,眉头紧锁,思索着今天的事态。查税风暴的传言已久,德同行一直未受波及,而如今,税吏竟直接查到了德同行,显然局势已经愈加紧张。

  他沉思片刻,转头对贺兴说道:“贺兴,你赶紧去找许景豪,务必请他今晚过来,与我们密谈一番。这事越来越急了,必须尽快定夺。”

  贺兴领命而去,几个时辰后才匆匆带着许景豪返回德同行。此时,堂中已经坐着史廷凯和陆君实,气氛格外凝重。

  许景豪刚一进门,余德孚便立即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景豪兄,今日税吏已查到我德同行,我们一直想着能拖一拖,但看来庆典之事再也推脱不得了。”

  史廷凯插话道:“余大哥所言极是,税吏登门,只怕局势会越来越紧张。我们必须尽早应对。”

  余德孚点头,继续道:“我们商议过后,决定接下庆典的筹办,甚至还筹划了一个‘万交会’,请牒也已经写好了。不过,钟知府初来福州,不过七八个月时间,他的性情、喜好我们知之甚少,担心贸然递交请牒会出差错。今晚特请你来商议,看看如何改动、如何递交最为妥当。”

  许景豪听罢,略作思索,随即开口道:“看来局势已至关键,钟知府心中定然已有计较。虽说请牒已备好,但钟知府性格复杂,递交之法必须慎重。”

  余德孚面色凝重,问道:“景豪兄,你看这钟知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该如何对症下药?”

  五人紧紧围坐,都默不作声,众人都在等待许景豪的回答。

  堂中烛火摇曳,影子在墙上晃动。许景豪微微闭眼,沉声道:“钟德煌其人,背景颇为深厚。他父钟承恩曾任江南西路转运使,后官至户部尚书,如今钟知府年纪尚未至四十,便已官至正四品,执掌福州。”

  许景豪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而且,他的背景远不止如此……现任户部侍郎程松,乃其父一手提拔。更关键的是,程松与当今宰相史弥远关系密切,是宰相的心腹。钟德煌得此知府一职,多半倚仗这些关系。”

  史廷凯听到史弥远之名,眉头微皱,脸色微微一变,但他迅速掩饰过去,未发一言。

  许景豪察觉到史廷凯的神色,却没有多言,继续道:“如此一来,钟知府表面风光,实际上官场私下对他议论纷纷,认为他不过是凭借家世,一无所长。”

  陆君实此时插话道:“如此看来,这是个完全依靠关系上来的主儿。”

  许景豪点头道:“正是如此。钟德煌自称进士,但无人知其具体哪年中第,来历颇为模糊。他还自封字‘文达’,自称博学多才,但实际上不过是附庸风雅。朝中对此人议论甚多,言其不过是靠家势起家,一无所长。行事风格更是处处好大喜功,喜做表面文章。凡是能够让他得功的事,他必定亲自插手,然若事情成了,功劳尽归于他;若出了问题,他便推卸责任,将错归于下属。”

  史廷凯听罢,冷冷哼了一声:“看来是个擅长权术之人。”

  许景豪微微一笑,继续道:“确是如此。钟知府性情多疑,控制欲极强,凡事都要亲自过问,但又从不把话说清楚。手下官员若是出错,他只会说早已‘提过要求’。最重要的是,钟知府尤为虚荣好面子。他表面清廉,拒绝金银贿赂,实则特别喜好听奉承之辞,尤其是在上司面前,总是想表现得才学出众、政绩显赫。”

  余德孚听罢,眉头紧皱,似在思考,片刻后问道:“既然钟知府如此性情,如何才能妥善递交请牒,让他满意?”

  堂中一阵沉寂。贺兴忽然开口:“余老爷,既然钟知府难对付,不如备上一些贵重礼品,以示诚意。送礼一事,在官场再寻常不过,钟知府对我们尚无交情,正好借此机会拉近关系。”

  话音未落,许景豪便皱起眉头,果断说道:“贺兄,此计断不可行。钟知府初来福州,与余老爷毫无交情,若贸然送礼,他不仅不会收,反而可能生疑。更何况,钟德煌一贯以清廉形象自居,外界对他‘清廉’之名耳闻已久,若他收了贵重礼品,岂不是损坏了他苦心经营的名声?不仅无功,反倒会引祸上身。”

  贺兴脸色微变,有些不解:“但不送礼,又如何能打动他?”

  陆君实一直未发言,神情平静,但内心却在快速思索对策。他知道,眼下的局势若处理不当,德同行的地位岌岌可危。

  贺兴的建议虽表面看似合理,但以他的见识与穿越前的经验来看,钟知府绝非简单之人,简单的金银贿赂反而会弄巧成拙。

  陆君实内心浮现出许多历史与现代的行贿案例。尤其是他脑中突然想起了清朝的翁同龢,他在电视剧《走向共和》中看到过这位大臣收受“雅贿”的故事。

  翁同龢虽表面清廉,却被“雅贿”轻松打动,有人将翁同龢的书法作品编成书法集送上,令其大喜过望。最后,光绪皇帝对他训斥道:“翁师傅,名利名利,名在利前啊!”

  陆君实听下来,钟德煌的性情与翁同龢有几分相似,都极为看重名声与面子,若想要打动他,金银财物或许是下策,反而一份高雅的“名”或许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而现代反腐纪录片《零容忍》中展示的类似案例,也再一次印证了这一点:许多官员表面廉洁,实则无法抗拒来自文化和名誉上的赞美。

  想到这里,陆君实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表面上依然镇定如常,他内心却早已确定了要走“雅贿”之路。

  “诸位,”陆君实终于开口,语气平静,但带着一丝自信,“钟知府难对付,但并非无懈可击。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更合钟知府之意。”

  余德孚和许景豪同时看向他,目中闪过一丝期待。

  陆君实略作停顿,随后缓缓说道:“钟知府自号‘文达’,以文才自居,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我们不妨为其编撰一部《文达安福治略》,内容以他在福州的政令与讲话稿为基础,稍加润色,分为‘民生’、‘经济’、‘朝政’等若干篇章。此书成后,呈送给钟知府过目,并请他亲自修改,直至他满意为止。若定稿完成,我们便以德同行的名义出资印制万册,广布福州官场与市井。这样既能彰显他的‘政绩’,又能名正言顺地教化百姓,福泽官场。”

  堂中顿时安静下来,几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陆君实,显然被他的提议所打动。

  许景豪首先反应过来,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点头道:“君实老弟此计高明!钟德煌自号‘文达’,尤喜附庸风雅,若让他看到自己的政绩被如此高雅地歌颂,并且印制万册广为传播,定会大感满意。如此一来,不仅能让他心甘情愿支持‘万交会’提案,还能让他对德同行另眼相看。”

  史廷凯也微微点头,补充道:“此计既不牵涉金银财物,亦不会损害钟知府的‘清廉’形象,却能完美地顺应他的虚荣心,确是上策。”

  余德孚略作沉思,眼神渐渐明亮起来,最终拍案而起:“好!此计甚合我意。既不触及金银,又能让他觉得自己在福州政绩斐然,何乐而不为!廷凯,就按照君实的提议,今天你们俩就着手编撰这《文达安福治略》!”

  贺兴原本担忧的神情此时也放松下来,连声附和:“确实如此,此计甚妙。如此看来,钟知府定然会大喜过望。”

  堂中几人相视一笑,气氛渐渐轻松了许多,烛火依旧摇曳,映照着几人微微放松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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