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山》

  还是那个售货员,可能是因为魏铭长得好看,她记住了魏铭,嘴上抱怨道:“你可算来还书了,我都要被那个齐可修烦死了。”

  魏铭一愣:“齐可修是沟子村小的老师吧,他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三国演义》连环画,他一本本追着看的,正要看第23册,结果他昨天中午来的,就比你晚了一步。”

  魏铭好笑:“他可以先看其他册嘛。”

  “他说不行,《赤壁》,对了,23册是讲的什么赤壁之战,他说那一册非常关键,非常重要,不能跳过去,必须连着看。”

  魏铭很感动,全订不跳章的读者都是天使啊!

  然后他准备掏书的手停了下来:“哦,我还没看完呢,今天就是买点东西。”

  售货员皱眉:“那你快点吧,齐可修中午又来烦我了,他说自己看不到这一册茶饭不思,睡觉都不安稳。”

  魏铭眼睛一亮,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这本书我买断了!

  “我尽快,我尽快,麻烦给我来一包嘎啦油。”天越来越冷,皮肤容易皲裂,这玩意便宜又好用,当地人叫嘎啦油,也叫蛤蜊油,或者贝壳油。

  一毛五分钱一份嘎啦油,用塑料纸包着,像糖果一样。

  之后魏铭又给魏涛和魏灿买了铅笔、橡皮和本子,给自己买了信纸,他发现两人的文具比较残缺寒酸。

  最后魏铭问:“有烧纸吗?”

  虽然魏铭消费了不少,但售货员的态度依然不耐烦,不年不节的买什么烧纸啊。

  她不情不愿地翻腾起来,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抽出一沓烧纸,问:“要多少?”

  “来五毛钱的吧。”魏铭激动,终于可以不用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擦屁股了!

  重生过来后,魏铭觉得吃的差点,穿的破点,没有手机都能忍,唯独如厕的问题让他难以忍受。

  他之前用过玉米苞叶,这算是好用的,还用过玉米芯,用过枯草,竹片,他甚至见魏涛用过土坷垃。

  这年头卫生纸不是他们农村人可以用的,他想过买些报纸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当跟魏涛说起过春节给父母烧纸的话题时,他猛地一拍大腿。

  对,烧纸啊!

  这种用于祭祀祖先的黄纸表面粗糙,质地柔软,根本无法书写,烧给先人的时候还要用戳子打出古钱币的样子。

  而且这玩意儿特别便宜,五毛钱他得到了厚厚一摞,感觉接下来一个月都不缺厕纸了!

  至于货架上其他吃吃喝喝的东西,魏铭看都不看,只是在那座钟上停留了几眼。

  现在他完全没有时间概念,只能看太阳,他不习惯模糊的时间概念,他太需要钟表了,印象中父亲生前有一块手表,二叔参军的时候送给了他,结果二叔再也没能回来。

  问了一下钟的价格,需要他豁出去全部现金流,所以只能等以后赚了钱再说。

  这一刻真羡慕那些重生还带随身超市空间的前辈啊!

  这些东西花了魏铭将近两块钱,好像不多,但跟自己手上的现金流相比,让他很有紧迫感。

  但他还是看向了书架区域,哟,上新了。

  除了几本没见过的小人书外,魏铭还看到了一本杂志。

  名叫《花山》。

  魏铭跟售货员对视了一眼,硬气地拿了起来。

  老子都消费了将近两块钱巨款,再不让我翻翻就过分了吧!

  魏铭只看主要信息,这本杂志是保定文联下属的杂志,去年创刊,这是去年9月的一期。(注1)

  保定毕竟是做过省会的,文学底蕴也更深厚,像衡州出身的孙犁,虽然现居天津,但他的创作生涯主要是在保定,“荷花淀派”就是从白洋淀走出来的。

  整个80年代都是文学杂志的黄金时期,几乎各地文联都在大办杂志,猛搞文学,哪怕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有地方财政支持呢,又不需要自负盈亏。

  但小地方终究无法跟大城市的杂志争夺作家资源,有点能耐的都盯着《收获》《当代》那些顶级文学刊物,指望一文成名呢。

  像余华那种顶级刊投不中就往下投,再投不中再往下,县级杂志他也不会觉得没面子,主打一个稿子绝不浪费的人还是少数。

  恰好,魏铭也是这样的人!

  毕竟你就算是文坛顶级刊物,但国家规定的稿费标准是千字3~10块,也不可能跳出这个框框,上下差不了多少,在网文圈都是扑街水平。

  哪怕单价低点,如果能用速度弥补,那也是值得的啊!

  正所谓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老鸡吃小鹰。

  而且知名杂志都精益求精,需要不断地打磨,不断地修改,还要三审三校,磨人的很。

  像那个《当代》《收获》,如果给他们投稿,他们要让自己去燕京、魔都改稿咋办,如果把自己关小黑屋咋整,家里两个娃谁养!

  和大刊物带来的文坛声望相比,魏铭现在更需要的是过稿率,是稿费养家!

  他想到了自己还未完成的《孤儿泪》,那篇稿子对于《儿童文学》过于成人视角,对于顶级文学刊物,文学性又差了些,哪怕侥幸被选中,不改个十稿八稿怕是过不去。

  反倒是像《花山》这种地方文学杂志更适合自己。

  魏铭大略看了一眼上面文章的水平,恐怕现在他们非常求贤若渴吧,《孤儿泪》放在上面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于是魏铭赶紧把编辑部地址记了下来。

  既然是为了过稿率和稿费,魏铭觉得自己的视野可以放的更广一些,底线可以更低一些。

  于是他又拿起旁边免费的报纸,也不管是地区级,还是县级,只要有联系地址的他都记了下来。

  最后他一本书都没带走就离开了供销社,天也差不多黑了。

  进村后看到不少乡亲,关于魏家老大要当作家的笑话已经基本传开,大家都看着他窃笑私语。

  只有村子里脑袋被驴踢了的二愣(注:是真的被驴踢坏了)扯着嗓门直接骑脸输出。

  他追着魏铭的自行车问:“大铭,你啥时候成大作家啊!”

  路边其他老娘们儿听后,笑得更灿烂了。

  魏铭并不气恼,也没有回应,毕竟现在他啥也不是,说啥也不硬气。

  他径直回了家,远远就看见自家烟囱在冒烟,走近又见魏涛正扛着扁担挑着水进院。

  现在家里挑水喂猪这些体力活基本都是这个十岁的男孩在干,他说自己吃得多,就该多出力气,在他心里大哥的手是拿笔杆子的。

  魏铭停好车帮他一起倒水,屋里灿灿已经成了花脸猫,她在烧火。

  “大哥回来晚了,你们这是已经做好饭了?”魏铭掀开锅盖,就见里面除了一锅粥,就只熥了之前那难吃的混合面窝窝头。

  魏涛道:“就热了几个剩窝窝,总是要吃掉的啊。”

  “行,我再炒个菜,”然后魏铭掏出嘎啦油丢给老二,“手都开裂了,等会儿用开水泡一下再抹上。”

  魏涛接过后鼻头有些发酸,虽然没了爹娘,但大哥又当爹又当娘的,刚刚那句话印象中娘也说过。

  随后魏铭取了一块自家腌的咸菜,这是每顿饭必吃的,要不然菜肯定不够吃。

  他正忙着,门外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小铭做饭呢。”

  “啊,红星爷,你咋来了。”魏铭带头,魏涛和魏灿也跟着叫人。

  看到灿灿,老支书并不意外,中午小外孙就欢天喜地的宣布了灿灿归来的消息。

  他掀开锅瞅了一眼,这是上周留下来的窝窝头,再看案板上,只有一块咸菜疙瘩。

  这种情况虽然在周红星意料之中,但还是凄惨了些。

  “小铭你出来,跟你说点事。”

  他今天也听说了魏铭要当作家这档奇闻,在他认知里,作家都是落第秀才干的活,比如蒲松龄,比如吴承恩,这小魏铭该不会是不想读书了吧!

  这次来他本是想劝魏铭回学校的,不过看到刚刚那副场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读书固然重要,但生存才是第一要务,估计这仨孩子顿顿都是窝窝头配咸菜,这怎么能成。

  “我给你找了个活儿,你干不干。”

  ……

  (ps:最后半天了,还有月票的别浪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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