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拦路抢劫啊!”大婶嗓门很大,但明显外强中干。
魏铭忙道:“大婶你别喊,我就是想买点粮票。”
刚刚他看得分明,两人应该是在交易粮票之类的东西。
“什么粮票,我没粮票!”妇女眼睛滴溜溜地转,明显是在心虚。
毕竟买卖粮票这种事可大可小,市民之间的私下交换是常有的事,但成规模买卖可就涉嫌投机倒把了。
魏铭和煦笑道:“大婶你别紧张,我是县一中的学生,不是警察。”
他还特意翻出书包里的课本让她看。
果然,妇女放松了警惕,又问:“你一个学生不在学校上课,买什么粮票啊!”
“是这么回事儿,我家是农村的,可我吃不惯食堂的菜,所以想着弄点粮票,偶尔出来开开荤,奖励自己一下。”魏铭编了个理由。
听他这么说,妇女这才放下防备,她左右看看,然后凑近魏铭小声道:“那你就是要地方粮票呗。”
“你有全国粮票吗?”
“有啊,但贵,而且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魏铭笑笑:“地方粮票多少钱?”
“一斤你给我两毛就成。”
魏铭立即反驳:“大婶,你当我啥都不懂是吧,你这也太贵了吧!”
其实魏铭就是啥也不懂,可如果自己说错了,大不了就被人当成啥也不懂呗,但一斤两毛可不能变了。
可万一自己说对了呢~
大婶眼珠一转,陪着笑道:“我这也是担了风险的,万一被抓住,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
说了好大一通,最后以一毛钱换一斤粮票成交,魏铭先买了她五块钱的,共计50斤粮票,可以暂时缓解家里缺粮的问题了。
不是魏铭不想多买,实在是手上拮据,只买粮票可不行,还得留着钱买粮呢。
这些粮票有零有整的,崔大姐还提醒魏铭哪些快要过期了,要尽快用掉。
交易过程中魏铭得知对方姓崔,便称呼她为“崔大姐”,把她叫年轻了,她一开心还附赠了二两糖票。
崔大姐就是专业干这个的,从手上有票的人那里买过来,然后加点差价卖给需要的人,尤其是农村人。
她手上不仅有粮票,油票、肉票、布票、副食票,应有尽有。
魏铭虽然眼馋,但现在缺钱,于是问清了崔大姐平时活动的区域,等稿费下来了再把这大姐买空!
和崔大姐分开后已经是11点半了,啧啧,可以看时间的感觉真好!
11点45他回到城内,车子停在一家国营饭店门口。
有《孤儿泪》的稿费托底,魏铭心也大了,准备探探店。
探店齁逼多,地不地道小铭说。
他进去后先站在门口看别人是怎么操作的,大概心里有了数。
随即他走到写着今日餐品的黑板前,上面标着价格以及需要的粮票。
确实有些好东西是村里不常见的,但想到家里的弟弟妹妹,魏铭最终也没好意思大吃大喝。
“同志,麻烦来一碗肉丝面。”
然后魏铭交了一毛五分钱和二两粮票,得了张一式两联的小票,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喊到自己了再凭票取餐。
等餐的过程中,魏铭听着身边人的高谈阔论,旁边那桌说的还是关于电影的话题。
“啧啧,那龚樰长得可真好看,天仙一般的人物!”
“真的假的,难道比《小花》里的陈充还好看?”
“陈充?黄毛丫头一个,给龚樰提鞋都不配!”
魏铭听得直乐,还想再听,不过服务员已经喊“肉丝面”了。
“谁的肉丝面?”
魏铭赶紧捏着小票去取,肉丝确实有,但不多。
另外还有一些豆芽、萝卜丝,闻着还可以,吃着也不错,大师傅有点手艺在身的。
魏铭一边吃,一边听。
“你看的什么电影来着?”有人问。
“《好事多磨》,我在首都出差看的,咱们这种小地方没有的。”那人一脸的优越感。
魏铭此刻想到的是他的“佳片有约”空间。
看了好几天书的他也想看看电影调剂一下。
而想要解锁这个空间,就得看电影。
想到这,他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红旗电影院门口。
看了看影片信息,果然没有《好事多磨》这种新片,今天上映的电影都是去年的戏剧电影。
就是把京剧或者某种传统戏剧拍下来在电影院放映,就这还有不错的上座率呢。
老百姓的文娱生活实在太匮乏了,给啥看啥。
魏铭感觉这种电影够呛能被首图收录,不过售票员表示明天晚上会放映《保密局的枪声》,这可是去年的大爆电影。
有多爆呢?
就这么说吧,全国人口10亿,这部电影最终观影人次有6亿。
当然,虽然六亿是官方数据,但也不必太当真。
这时候的统计是极不专业,非常笼统的,连那种在村里的流动放映也会算上。
但农村地区不容易统计观影人次,所以每放映一场,就把全村甚至全镇的总人口都算上。
像是经典抗日电影《地道战》按照这种统计方式,观影人次超18亿,约是国内人口总数的两倍。
所以真正有参考价值的是在电影院使用的35mm拷贝的观影人次。
即便只计算35mm拷贝的观影人次,《保密局的枪声》的观影人次也是非常恐怖的,达到了惊人的3.1亿人次,直到《少林寺》出现才被打破。
这部电影已经在全国上映了半年多时间,最近拷贝才刚刚轮到平安这种小县城,观众们热情依旧高涨,以前哪见过这么紧张刺激的谍战片啊。
所以当魏铭买票的时候就只剩犄角旮旯的位置了,而且还高达3毛钱一张,抵得上他两碗肉丝面了!
但想到这部电影在华语电影史上也是有一定地位的,魏铭咬咬牙买了两张票。
现在是下午两点,魏铭再次启动二八大杠,回学校。
县一中的学生分走读和寄宿,魏铭之前是寄宿生,每周回家一次。
这会儿走读的学生在家吃完午饭早已归校,大门紧闭着,显得魏铭一个人特突兀。
“大爷,能给我开个门吗,我……”
魏铭话没说完,就见传达室里一个气质儒雅,两鬓斑白的老头推了推眼镜,放下手里的报纸。
“陈校长?”魏铭看着柳如龙的外公一愣。
陈松桥把门打开道:“门卫老秦闹肚子,我帮他看一下,进来聊聊。”
魏铭把车子停在一旁,总感觉这老头在故意等自己。
“坐吧,我听臧老师讲过你拒绝捐款的事,不过那笔款项暂时还没有退回去,”他伸出手,“眼见为实,现在我可以看看你能够自力更生的证明吗。”
魏铭干脆地掏出了《花山》杂志社的回信:“这就是我证明。”
陈松桥校长从信封到信纸都看得非常仔细,虽然表情古井无波,但眼神里的惊讶是藏不住的。
尽管已经从外孙口中得知了魏铭正在进行文学创作,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出了硕果。
现在可以说是文学的盛世,只要会写字的都在做作家梦,虽然只是一个地区级别的杂志,但这已经把学校绝大部分老师都比了下去。
看完编辑对魏铭的评价后,陈校长问:“多少字数的小说?”
“将近五万字。”
“五万字,也就是至少一百五十元的稿费~”陈松桥喃喃道,相当于自己三个月的工资了。
算清这笔账后,陈松桥哈哈一笑:“了不起,了不起啊!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臧老师,并令他安排退款工作,你确实不需要其他人的接济。”
魏铭接过信封没有立即走,他还有话要说。
他首先站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对陈校长鞠了一躬。
“这段时间谢谢校长您对我弟弟的照顾,从阿龙口中我知道您对坤坤比对他们兄妹还好,我替我们全家谢谢您,我娘没有看错人,不过我现在已经有能力了,我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作为大哥的责任。”
听完这一段情真意切的话,陈校长的笑容消失了一大半。
他皮笑肉不笑道:“魏铭同学,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毕竟也才只有14周岁,照顾三个弟弟妹妹已经很吃力了,还要兼顾创作和学业,就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了。”
“不会啊,您年过六十了照顾三个孩子还要上班,我十五岁年轻力壮的,多照顾俩孩子怎么了,您可不要瞧不起我们这些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魏铭也是好心,担心陈校长年纪大会力不从心,但陈校长却反驳道:“我身体结实着呢,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绝对可以撑到坤坤结婚!”
看他的意思,这个儿子他不想还给魏家了,其实这也在魏铭的意料之中。
从阿龙口中他知道陈校长本来有一个两岁大的儿子,也就是阿龙的小舅舅,但那是在疯狂的六十年代,陈校长那会儿被打倒了,孩子也跟着遭罪,一场病就带走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把年纪了还不顾女儿女婿的劝阻执意收养魏坤的原因。
因为他在魏坤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幼子的影子。
老爷子跟坤坤相处了两个多月,肯定是有感情了,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魏铭依然保持尊敬:
“二十年哪够啊,我觉得陈校长您这种大善人肯定会长命百岁的,但不管论精力还是财力,我都是抚养坤坤最合适的人选,哪怕为了坤坤好……”
“魏铭同学,不要以为发表了一篇文章就如何如何,你还差得远呢。”
陈校长打断了魏铭的话:“一次投中并不意味以后你的稿子也会被认可,创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个人有时候一辈子只能得到一次灵感的眷顾。”
“可我只是投中一次就有至少150元的稿费了,是您月工资的三倍了。”魏铭轻轻地扎了一下老人的心。
没想到陈校长突然狂放地仰天长笑起来:“你以为我就只有每个月五十块的死工资吗?”
哦?难道陈校长跟他们高校长一样,还有灰色收入?
您是让亲戚承包食堂了?还是每套校服抽成50%了啊?还是评职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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