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钢丝拉吊,仰躺着的托马斯直挺挺立了起来。
触目惊心的腹腔裂口中,血脏顺着肚皮如同自来水般哗哗倾泻。
虫人们看见他这幅生命垂危的模样,嗤笑道:“托马斯,现在的你可不是曾经的公爵之子,你还以为能够用一句话就让我们恐惧求饶吗?”
“这里是阴暗区,放逐者的墓园,你未曾修复的创伤证明你已经失去了盘蛇之主的宠爱,你不再是祂最亲密的祭司了。”
说着四只虫人便扇动翅膀扑向托马斯,张嘴露出刺吸式口器形状的舌头,喷射出绿色的粘液,漂浮的灰絮在触碰的瞬间便被腐蚀融化。
可身为目标的托马斯却只是咧嘴怪笑,半点闪躲动作都没有,即使粘液命中了他的伤口冒着恶臭的黄烟,他仍旧动也不动地笑着。
“十三个奴仆下来,如今只剩四个,逃了就好好缩着,还总想拿我的命求取释放,也不看看你们丑陋的模样,人类世界还容得下你们?”
虫人们的五官爆满青筋,“杀了你,我们要杀了你!”
“混沌在许诺我们,它们说献祭你的血肉灵魂就能打开亚空间的接引通道!”
四虫接近托马斯周围十米,胜利仿佛近在咫尺。
滋~
地面突然钻出无数土黄色符文,密密麻麻覆盖了整座岛屿。
托马斯欢欣地吸来掉落的蛇头手杖,挥舞着唱起了音节空灵的词句。
只见混合着鲜血的水泊骤然凝聚成一条条黏稠的绳索,从头到尾绑缚住四只虫人,快速地拖落地面。
即使落了地仍不罢休,仿佛要将他们硬生生扯进垃圾山里。
可这些虫人的身体明显没有达到这么大受压面积还能挤碎土石的强度,随着一只瘦弱的虫人被勒爆,剩下三只哭嚎着大声恳求。
“尊贵的公爵之子!请您饶恕我们这些卑贱的仆人……”
可绳索并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竟趁机钻了它们嘴里,把喉咙撑得滚圆的一路冲进腹部,最后在尖尾鼓成一颗球后,嘭地炸开,酸液落在土石上呲呲生烟。
托马斯停止了歌唱,与之同样停止的还有在空中飞溅的酸液。
“盘蛇之主!请收纳您虔诚使徒的祭品,慈悲地降下等价的馈赠。”
四只虫人瞬间收缩,每一寸皮肤甲片乃至体液,都被一个黄色漩涡卷得无影无踪。
而托马斯的身体竟诡异地开始了复原,腐烂的瘤体被新生的血肉啪嗒啪嗒挤掉,随着一条断尾落地,他已完好如初。
此时,本打算和虫人硬刚一场的康特乐被急转直下的战况整得头皮发麻,他甚至怀疑托马斯对他有恶意的话,是不是能在初登山时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这种羸弱带来的失落感令他无比难受,对力量的渴望如野草般疯长。
可一直满载又遭受重击的肌骨终是承担不住他无止境地超频了,以两口喷吐的鲜血断绝了神经轴突对肌肉的逼迫。
康特乐感觉浑身像是被打了麻醉剂一样,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托马斯,他的视野范围开始缩小,眼皮不断眨动。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等待原体那三天,一直处于闭目养神半梦半醒的状态,休息严重不足。
康拉德轻柔地挣开了父亲的怀抱,站在了其身前,面对托马斯。
尽管眼前这家伙的体型是他的数倍,他仍勇敢地挡住了对方。
“再靠近我父,我会杀了你。”
他的眼里没有刚才的狂暴,有的只是十分笃定的语气,就像在说他要七点吃早餐,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就是这么一个怪异的幼儿,却给俯视着他的托马斯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压力,这种压力胜过他所见的一切生命。
他绞尽脑汁想给康拉德找到一个具体的参照物,最终锁定的,竟是盘蛇之主的虚影!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尽可能温柔地说:“你的父亲,我的投资者,他成功帮我吸引来了这个百天的贡品,我应该对他表示感谢。”
康拉德的眼神仍旧冰冷,“你打伤了我父。”
“但他也打伤了我。”
康拉德咻地拉高分贝,“我父可以打你!你不能打我父!”
托马斯被这不讲道理的话梗住了,张着嘴却没词反驳,想到些什么要讲,可还没出声就吞进了肚子。
与之相反,康特乐笑了,纵使身心俱疲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空寂无光的阴暗区,此刻唯有这饱含悲喜的笑声飘扬回荡,阴风刮过,将笑声送向远方。
“我是幸运的,我儿也是。”
托马斯看着虚弱的康特乐,“盘碗不用你赔偿了,当做医药费。”
“那我这命也太不值钱了。”
“人命本来就没价值。”托马斯绕过小家伙抱起康特乐。
……
……
没有日夜的星球,没有时间的地底。
如果永远都待在阴暗区,似乎所有的定义都没有意义。
唯一能让人感受到真实的只有两件事,饥饿与疲惫。
今天是康特乐卧病在床的第十四天,他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作为护工的康拉德几乎24小时都坐在他的床尾,读书解闷。
托马斯为康拉德做了一套精致的童装,其穿搭之繁复康特乐看着就累,最后将什么围脖马甲通通甩了,就留了白衬衣背带裤加一件漂亮的深蓝色蝴蝶结扣子外套。
可他发现,衬衣紧绷着许多竖纹,康拉德又长高了,估计已经超过一米二,按照原体的生长周期,一般一年左右就有成年男性身高。
康特乐翻身下床,戴上鸟嘴面具,“能陪我出去散步吗?”
康拉德没有半分迟疑地合上了手中的书,搀扶康特乐的手肘。
这时,托马斯左手提酒,右手端着装满甲壳蜥肉排的托盘推门而入,“吃完再走也不迟。”
康特乐欣然接受,三人围在小圆桌边用餐,气氛平静而祥和。
待到酒足饭饱,康特乐起身出门时,托马斯突然开口,“你不好奇我的过往吗?那天那几个变种人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
康特乐摇头,“我不喜欢窥探隐私,更不想惹麻烦。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倾诉,那我很乐意做个合格的听众。”
“跟我来吧。”
托马斯出门领路,一白两黑三个鸟嘴面具人经过幽深的廊道,停在了一副四个人三个没头的画像前。
仅剩的是个年纪约莫四十的女人。
接着他伸手推画像旁边的墙壁,刺骨的寒气从缝隙中溢散而出。
待到墙壁完全推开,一间墙壁冻满冰霜的密室呈现于康特乐眼前。
密室很空,仅有一副雕刻着盛放花朵的冰棺。
冰棺中静置着一颗挖去顶骨的女人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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