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信州城下全歼五千郑家军的战役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一个月兴复军并没有扩军,可用战兵还是只有六千人。
对于兴复军将士来说,这是一段快乐并痛着的日子。
快乐的是每天都能吃饱饭,饷银也能按时发放,全都是脱产全职军人,除了按时操练外并不用考虑太多。
每天的操练虽然辛苦,但还不至于让人觉得“痛苦”。
让兴复军将士觉得痛苦的是,李总指挥要求自排长以上,全部都要在一个月内学会读写一百二十个汉字,如果做不到,那就降一级军职!
这一个月来,从排长到营长,个个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见面就互相问候你学会了几个字?
对于泥腿子出身的兴复军将士来说,学习是一件比冲锋陷阵还要难的事,打仗的艰难是一时的,学习的痛苦是长久的。
也有不少营长跑到李承明那里抱怨,说不识字也照样可以打仗,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学习对冲锋陷阵无用的认字呢。
李承明擅长摆事实讲道理,直接拿出了一张纸条,道:“这是一道军令,你读给我听听!”
一句话就让前来倒苦水的营长熄火,感动得无以言表。
李承明见他悟性这么强,又特地要求他比别人多读写十个字,别人读写一百二十,他要读写一百三十个字。
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来找李承明抱怨了,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学习认字,一次学不会就反复读写,直到学会为止。
信州城下的胜利,为兴复军争取了一个月平静发展的时间。
但信州城平静,并不代表其他的地方也一样的平静。
这一个月,剃发令传至南昌,金声桓率部剃发,王体忠却拒绝剃发,两人积攒的矛盾爆发。
金声桓秘交王体忠的部下王得仁,两人设计诱杀了王体忠,王体忠部将士愤起反抗,两军交战,南昌大乱!
这一个月,坚守八十一日的江阴城被清军攻陷,江阴典史阎应元战死,清军下令屠城。
到清军封刀之时,江阴全城仅有五十三人幸免,史称“江阴八十一日”!
这一个月,清军从松江府葛隆镇开始屠杀,一直屠杀到外冈镇,再到嘉定,这时的嘉定因为坚持抗清,已经是第三次遭遇屠杀,史称“嘉定三屠”!
这一个月,江南一带掀起了反剃易服的抗清斗争。
但有鲁王朱以海监国于绍兴,唐王朱聿键称帝隆武于福州。
这两个南明政权都打起抗清的旗号,但鲁唐二王政权不但没有利用抗清的有利形势,发展抗清斗争,反而为争正统地位而形同水火,甚至大动干戈,互相攻伐。
这一个月,李自成率李过部,与高一功、田见秀、郝摇旗、刘体纯等部会师于荆州城下,集合了十几万兵力,攻城多日,艰难拿下荆州城,但也已让闯军损失惨重!
这一个月,张献忠的大西政权名义上控制了四川全境,但面对清军的步步进逼,四川的官僚、地主、旧将又乘机发动武装暴乱,令张献忠头痛不已。
李承明也想过挥师北上,在江南地区好好跟清军做一场。
但现实不是赌场,即便愤怒,也不能意气用事,他必须为六千兴复军负责。
想要到达江南,必须行军六七百公里,避开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
而且要解决千里行军的后勤补给问题。
到了江南,敌人不止是清军,甚至南明势力也是敌人,可谓四面皆敌。
如果出兵,兴复军就算在战术上取得空前的胜利,战略上也会输得一塌糊涂。
对李承明来说,这经过严格训练的六千兴复军不仅战力强悍,同时也是一颗颗种子。
将这些种子洒下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早晚会长成参天大树!
因此思虑许久,李承明还是放弃了出兵江南的打算。
清军刚来时,江南百姓喜迎王师,谁当皇帝都一样!
直到清军全面推行剃发易服,江南百姓才幡然悔悟:清军南下并不只是亡国,而是要亡天下!
江南出身的官僚也是如此,一直以来对明朝廷抗清的行为不甚支持,甚至冷眼旁观。
江南官僚以为清军来了还照样能过以前的好日子,直到清军对他们举起了屠刀,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所以说,清军的到来,是江南必经的一场劫难。
江南的官僚和百姓有错,也不意味着清军的屠杀是正确的。
这笔血债,会记在清军头上的!
外面波澜不止,信州城的平静也被人注意到了。
这一个月,从福建那边和南昌那边也分别派了使者抵达信州城。
李承明会见了福州的使者,见面时问了一句:“你是代表隆武帝而来还是代表郑芝龙而来?”
使者呆立在原地,神色尴尬,支支吾吾道:“这个,我...本官,本官自然代表隆武皇帝而来。”
这句“代表隆武皇帝”明显可以听出心虚的语气。
李承明见他的反应,心下了然,也不揭穿。
福建使者先是谴责了兴复军对明军妄动刀兵的行为,然后又说皇帝陛下大度,愿意赦免兴复军的“大不敬”之罪,但要兴复军主将,也就是李承明亲自到福州澄清事实,负荆请罪!
李承明的态度是:点头,嗯,好!但是兴复军暂时离不开我,等我有时间了一定会去福州!
同时心里暗道:有时间了一定率领大军去福州!
福建使者知道李承明在敷衍,李承明也知道福建使者知道自己在敷衍,但双方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互相敷衍。
福建使者本来就是为了试探而来,他也知道在战场上拿不来的,靠谈判也拿不来。
于是主宾互相试探和忽悠了一番后,互相表面上很满意。
李承明用粗茶淡饭招待了福建使者几天后,将他礼送出城。
福建使者得到了一个结论:李承明是个不甘人下的人,他不会倒向隆武政权,也不会倒向鲁王政权,更不会倒向清军,只靠兴复军单打独斗,不足为虑!
李承明也得到了一个结论:隆武政权、或者说郑芝龙主要将兵力用于防备清军,和跟浙江鲁王争权上,并没有多余的兵力来驱赶盘踞在信州的兴复军!
李承明跟福建使者还能互相敷衍,而对于南昌来的使者,李承明直接不见,并将他们驱赶出城,命令守城士兵不得将他们再放进城!
李承明:你一个汉奸派出的使者,也配见我?
南昌使者愤愤不平,但回到南昌时,金声桓已经诱杀了王体忠,南昌大乱,已经顾不上回去的使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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