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长何必心急，以您的实力和身份，还怕我这种无名小卒跑了么？”
顾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用淡定自若的声音继续说着：“您一直让我将这位仙子放下，想必是顾忌她的身份，怕强行将她从我手中夺走会伤到她吧？”
“你这小猴子，倒是通几分人性。”那鹤仙人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对面顾安，他丝毫不藏着掖着，毕竟在他眼里，对方只不过是个有点灵性的“炼丹材料”罢了。
“既然如此，仙长完全可以放心，我肯定不会伤害这位仙子。不瞒您说，她还是我从毗蓝婆菩萨的掌中佛国结界里救出来的呢！”
顾安抓紧表明态度，这果然引起了鹤仙人的兴趣。
“哦？就凭你？呵呵……”鹤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顾安。
因为堕境的原因，现在的顾安在别人看来只有真仙初期，所以鹤仙人心里并不相信顾安有这个能耐。
不过，他也确实发现了这个小猴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身上有种连自己都看不透的护佑之力。
“那我问你，我有一位徒孙，死在了这掌中佛国里，你可知道是谁杀了他？”
原来如此，鹤仙人的这番话，证实了顾安对他身份的猜测，这是个极关键的信息！
他是百眼魔君的师祖！
顾安连忙答话：“您说的是百眼道人吧！我知道！是瑶池的西王母娘娘杀的！”
“一派胡言！小猴子，劝你从实招来，莫要信口雌黄。”鹤仙人拂尘一甩，显然对顾安的这番话并不买账。
“不敢欺瞒仙长！晚辈亲眼所见，一根金簪插在了那百眼道人头上，然后他就彻底死了！据我怀里这位仙子介绍，那金簪正是瑶池之主太真西王母的法宝！晚辈所言句句属实，如有一句虚言，定叫我遭天诛地灭！”
顾安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眼神真诚无比。
这一下，倒是让鹤仙人迷惑了。
因为他从顾安身上感受不到一丝谎言的气息，这小猴子说的确实是真话！
可是……王母为什么要杀百眼？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鹤仙人沉吟片刻，轻甩拂尘，不想多费神去计较了。
百眼也好，杨婵也罢，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这次下到凡间来，只是为了履行跟西王母的约定罢了。
把眼前的小猴子和杨婵带回天界去，人情还了，一切事情就此终了。
“罢了，闲话就说到这了，小猴子，跟我走吧。”
“等、等一下！”顾安见对方要伸手来拿自己，顿时一惊，连忙出声阻止。
鹤仙人眉头微皱，问道：“你还有何事？”
顾安心思急转，赶紧找了一个话题：“仙长，您知道琴螂仙吗？”
“自然知道。”
“那您知道琴螂仙在人界，会变异成吞噬灵蕴、食人血肉的寄生虫吗？”
“小猴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百眼道人在这结界中将一条琴螂仙幼虫放入了天庭昴日星官的本体之中，导致他变成了一头……”
顾安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把昴日鸡如何变异，又如何进一步吞噬了毗蓝婆菩萨，获得了菩萨的神通之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这过程中，鹤仙人似乎是听到了些许有用的信息，倒也没催促顾安。
“看来，百眼那小子确实有些悟性，没想到他当年的理论当真得到了证实。他就这么死了，倒是可惜……”鹤仙人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惜啊！仙长，那百眼道人会的，我也全都会！”
“哦？你也懂炼丹？”鹤仙人有些狐疑地打量起顾安。
“不瞒仙长，晚辈虽修为不济，但在炼丹一道上，确是有所钻研的。”
“呵，有意思。那你说来听听。”
“好咧。所谓丹者，聚合灵蕴也，内聚阴阳，外合五行。正所谓，炼好丹需良药，但以草木金石为药，皆不如以生灵为药，尤其是以身为炉已经炼出了‘内丹’的生灵。”
顾安说完，看向鹤仙人。
只见对方果然点头赞许道：“不错，没想到你岁数寥寥，却能领悟这一层丹道。”
“仙长谬赞，都是些皮毛罢了。”顾安继续说着：“倘若以生灵内丹为药，相当于把天地灵蕴做了前置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提纯，比用普通材料炼丹的效果好上百倍不止。而且生灵的修为越高，内丹的药效越强，甚至还能融入这些修行者自身的天赋灵性。但可惜的是，修炼出内丹的生灵，起码要真仙境以上，他们在三界中数量稀少，更何况，也没有谁愿意被人当作‘药材’拿去炼丹。因此，越是修为高强的生灵，越是难以入手……”
鹤仙人又点了点头：“继续。”
“所以，百眼道人才会想到利用‘琴螂仙’的特性。这种生于瑶池的仙虫，具有吸取灵蕴并快速提炼凝聚的天赋神通。在天界，它们的成虫可以帮助仙植授粉繁殖，但在人界，它们的幼虫可以寄生到未结丹的修行者体内，让他们成为不顾一切、贪婪吞噬灵蕴的怪物，从而实现凝聚灵蕴、快速结丹成为药材的目标。”
顾安将自己经历盘丝岭事件后的推论说出，引起了鹤仙人的连连感慨：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你这个小猴子居然当真看破了瑶池的计划，要是被那位娘娘知道，她筹划多年的‘事业’被一个无名小卒如此轻易地拆穿，不知她会作何感想，呵呵呵……”
顾安抬头看了看东方的天空，默默算了算时间，又说道：“仙长先不忙着夸奖，晚辈还没说完。”
“哦？你还知道些什么？”
“百眼所设想的这套炼丹之法并不完善，虽然利用了琴螂仙的神通，却依然是涸泽而渔的小道，上不了台面。”
“确实，其实早在他投靠瑶池之前，就曾将这套法子献给过我，但本尊并没有采纳。正如你所说，他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药材’消耗的问题，终究只是寅吃卯粮，难以长久。”
“仙长英明！百眼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格局太小、胆子太小，故而难成大事！”
“那你有何高见呢？”
“依晚辈看，琴螂仙的神通完全可以最大化利用！首先，让它们互相吞噬、进化，培养出一只无比强大的‘琴螂仙王’！然后，利用‘准圣之上，不死不灭’的特性，将这只琴螂仙王寄生于一位准圣甚至是圣人体内，再把这个寄生体圈养在天界灵蕴最充沛之处，定期剥取它的内丹！如此，不仅可以轻松获得最高等级的‘药材’，还可以做到真正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随着顾安用疯狂的声音说出了他最疯狂的想法，就连鹤仙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张开长嘴愣在了原地。
“…………”
“仙长？”
顾安心里暗叫不好，难道装逼装过头，吓到对方了？
然而，只是短暂的发愣过后，鹤仙人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妙、妙、妙！你这小猴子，胆大至极，狂妄至极！却也是聪明至极！居然能想到拿圣人来做药材炼丹！以圣为圃，那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便也不是空话了！很好，很好！你当真令本尊刮目相看啊！哈哈哈哈——”
鹤仙人的笑声令顾安不寒而栗。
他咽了咽口水，有点后悔说出刚刚那番话了。
顾安说出这疯狂的想法，本意只是为了讽刺那些“大人物”们——既然你们喜欢将三界众生当作炼丹的耗材，为什么自己不去当个炼丹的药材呢？
可没曾想，眼前这个“仙长”居然认真考虑了顾安提出的想法，并且表示了认同。
也就是说，在他的眼中，准圣、圣人真的是可以成为炼丹药材的……
顾安心中惶恐，他焦急地再次抬头看向东方的天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终于，他看到了那高空之中的一个小小闪光点，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就在这时，鹤仙人拂尘一摆，问道：“小猴子，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顾安。”
“好好好！顾安，我愿收你为弟子，带你回宫，你可愿意？”
谁知道，此时的顾安却一改先前恭敬的样子，居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呵呵！多谢仙长好意，晚辈一只山野精怪，哪敢高攀天庭？”
“哦？你倒是有几分个性，不愿也无妨。时间快到了，我先把你带回宫去，再做计较！”
鹤仙人拂尘一挥，一股神秘的伟力将顾安与杨婵牢牢束缚，顾安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蕴竟然直接停止了运转。
这就是圣人级的实力么……已经接近了天地法则的层次，顾安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按下了时间暂停键一般，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不过，顾安并没有任何慌张，他仍然淡定地说道：
“是啊……时间到了……”
“小猴子，你这话是何意？”鹤仙人终于是察觉到了顾安的不对劲，他倒是想看看，此时此刻这只小猴子还能做什么呢？
“仙长，您精通炼丹之道，可曾听过‘链式反应’？”
“‘练市反应’？未曾听过，何意？”
顾安微微一笑，没有急着解释“链式反应”，而是从一个看似不相关的话题开始说起：
“丹者，聚合灵蕴也。说到底，炼丹其实就是将药材中的灵蕴按照一定的规则调配、凝炼在一起，形成结晶罢了。如果在炼丹过程中，不小心用了错误的规则，就会造成灵蕴的不稳定，引起爆炸，轻则废丹，重则炸炉。对吧？”
“…………”鹤仙人没有回答，他隐隐觉得顾安话里有话，却猜不出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顾安继续说着：
“仙长，你说如果有人专门按照一种特殊的调配规则，只为了炼出一种爆炸力极强的丹药来，又会怎样呢？”
鹤仙人淡定一笑，答道：
“这个反其道而行之的点子，本尊年轻时也曾想过。但这种丹药看似新颖，实则无用，因为丹药爆炸的威力太小了，即使是九转金丹的爆炸也难以伤及一位金仙，更别提对准圣或圣人产生威胁了。”
鹤仙人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在暗暗警告顾安：如果你的倚仗是这种会爆炸的丹药，还是趁早死心吧，这种东西对我不起作用。
“仙长果然厉害，一语中的，一针见血。确实，丹药本身爆炸产生的灵蕴，完全无法撼动金仙以上的存在。所以，晚辈才研究出了‘链式反应’。”
“…………”鹤仙人眼睛微眯，他盯着顾安，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来。
“用专门引爆灵蕴的规则来炼制特殊的丹药。一颗这种丹药，可以引爆另外两颗，然后这两颗再引爆另外四颗，四颗再引爆八颗，八颗再爆十六颗，以此类推，以致无穷多颗……这便是‘链式反应’。如果将一万颗特殊丹药密集存放在一起，然后同时引爆，它们所产生的链式反应就可以引起周围一切灵蕴集合体的超级大爆炸！甚至可以引爆整片天地的灵蕴！那么，仙长你说，如果这块爆炸区域里，站着一位圣人，他又会怎么样呢？呵呵呵……”
顾安越说越兴奋，他死死盯着鹤仙人那张明显被震惊到的脸，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鹤仙人此刻已经明白了顾安的想法，什么叫做“链式反应”！
他以小小的丹药为引线，要把这片空间里所有含有灵蕴的生灵都当做炸药去引爆，甚至要引爆这整片天地！
如果他的理论成立，那么实力越强的存在，他引起的爆炸就会越猛烈，圣人自己就是一颗超级炸弹！
可怕！很可怕！极端的可怕！但是也极端的天才！
这个小猴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堪称神光乍现的想法？太不可思议了！
鹤仙人眼睛圆睁，嘴巴微张，他已经被惊讶的无法言语。
与此同时，他的头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刺耳空气摩擦声。
他猛地抬头看去，一个拖着长长尾巴的“光点”正在他眼中不断放大。
随着尖锐的破空之音越来越强烈，那个“光点”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根燃烧着的柱状物体！
“这……这是什么东西！？”鹤仙人讶异地注视着那个疾速朝自己坠落下来的不明飞行物。
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顾安幽幽的话语，这也是他在人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到了……接受‘核’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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