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容萱在自己房间练习弹奏箜篌。东方胤来到禾方房前,敲门。禾方开门,微笑,“你回来了。”这句熟悉的话,熟悉的语调,让东方胤安心不少。
东方胤:“你在这儿住得习惯吗?”
禾方:“嗯,挺好。容萱姐姐很照顾我。”
东方胤:“听说你教她弹箜篌。”
禾方:“是,姐姐很有兴趣,但不方便去教坊学,就跟我一起弹了。”
东方胤看着禾方红润的脸色,露出温存笑意。“冰糖杨梅汁很好喝。”
禾方难为情道:“邹少主给你喝的?是不是很酸?”
东方胤:“刚好。你只给他不给我呀!”
禾方:“不是。容萱姐姐和我最近突发奇想尝试了些不太寻常的做法,本来没打算给别人品尝,只是被邹少主发现了,让我们每次做要分一半给他,姐姐同意了,所以……”
东方胤:“他真会仗势欺人。”
禾方:“……邹少主人很好。我们想在后院种花,他就让人照我们说的买花苗回来。”
东方胤:“哦,你们种了什么花?”
禾方:“山茶之类的,还养了睡莲。”
“哈。”东方胤笑起来。
禾方:“怎么了?”
东方胤:“没事。下次做什么好吃的也分我一份吧。”
禾方:“好。”
闲聊虽然惬意,但正题还得谈。
东方胤:“我们就要出发去月桂城了,你准备好了吗?”
禾方:“嗯。”
东方胤:“……你信任你母亲吗?”
禾方:“嗯。”
东方胤:“哪怕她骗了天下,说你是女儿。”
禾方:“嗯。我也想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看着禾方认真、镇定的表情,东方胤苦笑道:“你害怕吗?”
禾方笑笑,“有一点,还好。”
东方胤走到禾方身边,一手扶住他的肩,不看他的脸,“你母亲可能是为了报复独孤耀才和他在一起。”
“……嗯。”禾方稳住情绪,好好听着。
东方胤稍稍用力按住禾方的肩膀,“你可能不是他们的孩子。”
禾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稍稍碰触就会打住,退缩不再深入。那是连封冻的心都不愿触碰的尖冷,就算被牵连受苦,也不愿只是无关被害。
只要一想这个问题,禾方的脑海就会被乌云罩住,思绪变得一团漆黑,不知该怎样延伸。他感觉到肩上的压力,迫使自己努力思考,却如深陷泥潭,动弹不得。他想让自己前进,却像是要自己把自己提起来一般困难。
是,或者不是,自己如何能证明,又该怎么去怀疑——当然有理由怀疑,但怎能这么想?
刺骨的白雪于黑暗中降下,依然温暖的心被白色渐渐掩埋,血液的流速变得缓慢,呼——吸——呼——吸——不能停下。禾方无法回话,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禾方苍白的脸被埋进温热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跳、呼吸的起伏,带他慢慢恢复。一只大手护住他的头,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背,令他忆起儿时被母亲怀抱的感觉——啊,原来是这样,假不了的,那份关心和担心。
禾方抬起右手扶住东方胤的手臂。“母亲很爱我,我相信自己是她的孩子。”
东方胤松开臂弯,禾方抬头看着东方胤忧心忡忡的眼,“请带我去明海吧。”
东方胤:“……好。”
夜深沉,月暗哑,青龙剑听见主人的心跳得沉重。
第二天,邹冰恕交接好公务,由祁弘誉全权代理少华山领主之职。第三天,东方胤化装化名为赵聪,并将禾方化装成另外一个样子,同邹冰恕一起动身前往月桂城。
临走前,容萱将禾方教她制作的香包送给禾方,“多保重!容萱在这里等你回来继续教我弹箜篌。”
禾方:“好,姐姐也多保重!”
月桂城。
福元和封臻、络绎已经带回消息,夏皇不知道东辰公的隐情,也不曾指示或参与独孤无泪的事情,让西未侯小心调查。
七月初,邹冰恕等人到了比邻轩,东方胤请示西未侯和天奘法师后单独见了司因、司由姐妹。司因、司由说外祖母去世之前很长时间都不曾离开释天阁。
司由见到东方胤十分开心,只是听说他很快要走,又失落了一会儿。东方胤一行人在比邻轩只停留了一天,就和封臻、络绎一起出发。
封臻为防止大家走散,给了络绎之外的三人每人一块云形令牌,“如果发生意外,只要将令牌一分为二或弄坏,我就能找到你们。”
禾方发现这方法和那个人教他的一样,不晓得法术是否都有相通的地方。东方胤心里有了疑问,他在第二天赶路时骑马走在封臻旁边,闲谈几句后,随口聊起了星照宫。
东方胤:“听说昆仑山最近两年出了个很引人注目的门派,不知兄台可有了解?”
封臻:“星照宫?既了解又不了解。”
东方胤:“此话怎讲?”
封臻:“据我所知,星照宫聚集了三位各自拥有‘七剑’之一的高手和四位身份不明却可与这三人匹敌的人,合称‘七剑使’,另外还有一些武功高强的奇人异士,可以说是实力超强的门派。
然而,它和一般门派非常不同,与其说是门派,其实更像组织,因为它没有真正意义上本派的徒弟,而是直接招募一些武艺高超的人且派别不一,内部也没有师徒之分,宫主之下是‘七剑使’,‘七剑使’也可以独立指挥手下。”
东方胤:“这么说来,星照宫并不是一个单一的门派?”
封臻:“对。而且它的组织很松散,‘七剑使’分散在各地,行动也很奇怪,目的不明,相互之间似乎没有明显的关联。”
东方胤:“哦?”
封臻:“比如邓咸英就是‘七剑使’之一。”
东方胤:“是吗?”
封臻:“他好像没有手下,总是一个人到处修炼、与人比试,只求武功长进。”
东方胤:“其他人呢?”
封臻:“还有一位名叫张弛,他不仅有‘七剑’之一的‘掩日’,还有一样很厉害的法器——‘白虹七箭’,一人可敌千军。”
东方胤:“那么厉害!”
封臻:“嗯。去年春天,从永兴城调往锦屏的近千名军人将当地部分民田强占为军屯。他们把原住民众赶出土地,霸占他们的田产。当地文官懦弱,也不敢为民做主,只好想办法把流民安置到别的地方。”
(注:永兴城位于黄土东面,临近钥野;锦屏是一个乡镇,位于永兴城以东,黄土和钥野交界处。)
东方胤:“当地没有人上书到永安城吗?”
封臻:“还没等他们上书,张弛就把那千名军人赶出民田并将诉状直接射进了皇宫。”
东方胤:“后来呢?”
封臻:“事情影响很大,夏皇亲自下令彻查,整顿军队、严肃军纪,查处了一批克扣军饷的官员,从直接干系人到监管层都给了严惩。”
东方胤:“那张弛呢?”
封臻:“虽然宁丞相等人非常反对张弛的自作主张,但他只是赶走了军人,并没让多少人受伤,加上他提供情报,保护当地居民的安全,没让军民冲突扩大,对国家有功,夏皇也就没有追究。”
东方胤:“这样看来星照宫还是个伸张正义的门派。”
封臻:“一部分是。凡事过犹不及,星照宫也有一位神秘的剑使做得过分了。他时不时就会将一些罪犯的罪行曝光于世——连同他们的尸体一起。”
东方胤:“法外制裁……没人知道他是谁吗?”
封臻:“嗯。就连邓咸英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他的武功可能比张弛还要高,而且还有数名厉害的帮手。”
东方胤:“‘七剑使’相互之间不认识?”
封臻:“‘七剑使’以北斗七星为名,例如邓咸英是‘摇光’,张弛是‘玉衡’。他们是否以真实身份结交纯属自愿,而那位‘天玑’没有结交任何人,只是有时会带着面具和他们比武。邓咸英只见过其他三位剑使,还有一位‘开阳’沉默阴郁,从未开口说话,也不和大家比试。”
东方胤:“星照宫内部都那么神秘。”
封臻:“是。他们倒没什么保密的规定,因为在星照宫的人看来,把秘密告诉别人再让人去保守是件很可笑的事,所以邓咸英也很坦然地把情况告诉天奘法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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