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白昊天到了青丘派,在掌门的邀约下,两人切磋剑法,打了个平手。掌门不是小气的人,弟子们也没有不忿抹黑,只是传扬白昊天是百年一遇的剑术天才,非凡人能敌。
而此时,回到雪岭的瞿自铭和随从们最爱做的事就是绘声绘色地向人描述白昊天如何神乎其技地收了英雄会上对战的剑,如何让青丘派的大弟子认输,如何给雪岭长脸。这种事大家都爱传,越传越玄乎。
白峪峰也得知了消息,一面和说的人客气,一面欣喜,又不免担心。
白昊天刚下青丘山不久,就被尧光派的人请上了山,小住了几天,又有华山派的人找过来。
就这样,白昊天见到了不同门派的功夫,认识了一些朋友,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保持剑法不败的纪录,在拳法和其他方面甘拜下风,任人笑他“剑法精彩,暗器胡来”等等之类。
他访山游水,遇到很多江湖人士,也有官兵差吏,文人商贾。有时与人同行,有时独来独往,经历了一些事情,照例有人宣传,免不了添油加醋。
有人问他是否不近女色,他心里揪了一下,笑言人缘不好。后来又有人问,他自嘲精力有限。结果没过多久,江湖传言白昊天的剑法要童男才能练。
有一回遇到一个怪人,说不上刻意刁难还是执拗,要白昊天和他比剑法,并要求只能刺,不能用别的招式,还只能迎击,不可巧取。他的剑比白昊天的百炼雪花剑更大更长更厚,旁人劝白昊天别理他,然而白昊天说试试也无妨,便按他的要求与他对战。
经过几番试探、躲闪,观察、思考,白昊天决定做一个大胆的尝试,运气、发力,剑尖相遇之后,碰巧对方配合得好,百炼雪花剑将直刺过来的剑身从中间一分为二,在离剑格很近时停下(注:剑格,剑身与剑柄之间作为护手的部分)。
对方看着被剖开的剑,惊愕,没了脾气,也没让白昊天赔钱,悻悻而去。旁观者叹为观止,白昊天说运气太好,自己也没想到。
不久之后,有人告诉白昊天,那个怪人拿着被剖开的剑到处跟人说白昊天是“剑神”。自此,“剑神”之名为世人所知,传诵一时。
多少人慕名前来讨教,白昊天有些应接不暇,便听从朋友的建议,说自己会参加绝顶论道大会,约大伙三月太华山见,才得了一段悠闲时光。
然后,莲峰论剑第一,众望所归,没有悬念。
他以历练尚浅为由婉言谢绝了众多示好,继续上路,让人更加期待。将军孔颐和王征平都决意在下次论道大会将白昊天收入麾下,领主们也不甘示弱,扬言志在必得。
那个手持百炼雪花剑的英姿留在多少少男少女的心上,成为他们的梦想。
而白昊天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放不下,无论走多远,他的心从未离开,于是只好回来。或许是没有努力的机会就被宣告失败让人难以释怀,师傅说他执著,果然不错。
虽有一丝幻想,但现实不出所料,童记糕点换了别的招牌,茶楼的茶点也变了味道,客栈还是老样子,住了一夜离开,路过山洞,寥寂荒落。看天空,白云朵朵,白昊天决意回家。
三年,游子归来。“剑神”和“天下第一剑士”的名号早已传开,白昊天年纪轻轻可谓功成名就,羡煞旁人。
白昊天刚进城门,就被人认出,众人蜂拥而上将他围住,城门守卫赶紧报告守将,守将亲自带领卫队护送他回家,数千人夹道欢迎,白昊天感觉有些窘促。终于到了家门口,却连家从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说不上不好,但总让人不自在。
白昊天下了马,白峪峰出门迎接,父亲的神情依然亲切,“回来了。”
白昊天:“嗯。”
丰盛的晚餐,招待好守将和几位来访的大人,听完了赞许,说完了谦虚,客人高兴离去。月高悬,才是父子的时间。
白峪峰:“晒黑了。”
白昊天:“有点儿。”
白峪峰:“顺利吗?”
白昊天:“嗯,运气挺好。”
白峪峰:“不容易!”
白昊天:“还行吧。”
到这会儿,重聚的感动才渐渐浮现,相对无言,坐到深夜。
白峪峰:“夜深了,休息吧。”
白昊天:“嗯,您也歇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白昊天跟随父亲出门,前去为母亲扫墓。无人打扰的清静地,面对墓碑而立,心中千言万语,无从说起,连一声“娘”也喊不出。
白昊天:“我回来了。”
白峪峰拍拍儿子的肩,对着墓碑道:“儿子有出息,你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白峪峰带儿子离开一些,席地而坐,慢慢聊起不愿多提的过去,关于家人、妻子,关于青春、悔悟,自由、担当,曾经的种种,苦恼、幸福。
白昊天也说出了自己的感触,离家三年中难忘的经历,轶事、趣闻,苦辣酸甜。
白昊天对母亲的身世有了更多的了解,还意外得知自己的亲舅舅是戊己山释天阁星见的夫室。
被上天选中陪伴星见的人,得到了荣幸,却要与世隔绝,和所有亲朋断绝关系。舅舅上己峰是为了让体弱多病的妹妹能好起来,没想到他再不能回来就是让妹妹健康生活十年的代价。
母亲身体突然好了,却不见哥哥回来,便独自前往戊己山寻他,途中遇见父亲,得到帮助,方才抵达。先去了戊峰,得知哥哥骗了他,到己峰见了哥哥最后一面,跟随父亲回到雪岭,后来嫁给父亲,生下自己。
甄亦的一生不长,少时艰辛,孤苦孱弱,然而温柔善良,有一个甘愿为她的好哥哥。遇到一些照顾他的邻居、友人,得到一个明知她的寿限还决意娶她、对他一心一意的男人,还有一个好儿子,她很满足,没有不甘,安然离去。
甄亦希望在她死后白峪峰找一位能善待白昊天的夫人,然而白峪峰没有再娶。
白昊天第一次听到这些往事,有一种遥远却直接的感动,虽然父亲并没说多少他自己,但白昊天已经深切感受到了。
于是白昊天决定把自己遇到童缈的事告诉父亲,白峪峰听完,蹙额沉默,面露哀愁。白昊天猜想父亲是不是不高兴了,有些忐忑,不敢多言。
白峪峰沉思良久,怅惋又无奈,他看着白昊天年轻的脸,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反复思索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你真心喜欢她?”
白昊天看着父亲严肃的脸,诚恳回答:“嗯。”
白峪峰:“你可知道她再不见你很可能是为了你好。”
白昊天愕然。白峪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白昊天也跟着站起来。白峪峰看着远方,思绪交织。
白峪峰:“当年我去彤楼探查之前,曾向很多人打听有关那儿的传闻,其中就有和你的经历类似的事情。虽然我到最后也没有亲见,但是……
曾经有一位姓枞的商人(注:枞,音cōng),也算是我的朋友,早先人们还不了解内情,以为彤楼只是普通的声色享乐之所,这位朋友就和同乡一起去了那里。
开始也没什么,都是好吃好喝好听好看的,他稍微喝多了点,但头脑还算清醒。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蒙着红纱的女人向他走过来,在他面前揭开面纱。他看到她的眼睛,突然无法抑制地抱住她,当着很多人的面要了她。同行的人正好不在身边,没人阻拦。
完事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犯了大错,女人啜泣着被人扶走,彤楼的人要他出一千两银子了结此事,否则不仅要他身败名裂,还不会让他过安稳日子。
他当时惊慌失措,同乡出面安抚并和彤楼交涉,他最后把所有家产都给了彤楼还欠了同乡的钱。
妻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改嫁他人。若不是还有老父亲需要照料,他也一了百了了。经历了这些事,他的身体已大不如前,靠着少数几个朋友的接济勉强生活,后来和他父亲先后离世。
彤楼确实没让真相扩散,人们以为枞某是因为嗜赌而输光了家产。不知道彤楼用这种方法害了多少人。
剿灭彤楼后,有人招认他们用利益引诱了一些线人,帮他们揽客,其中就有枞某的那个同乡。当然那些人也被绳之以法,可惜枞某没能等到那一天。
他临终前把真相说给我听,说他其实一点都不好赌,说不知为什么,后来经常想念的除了以往的美好时光,还有这悲惨开始时和那女子交缠的感觉。
不知那些女子是天生异能被人利用,还是因为什么秘药或法术。彤楼付之一炬,很多秘密石沉大海。有很多传言说和彤楼的一些女子在一起时间长了身体会很差,甚至英年早逝,不知是巧合、自作自受、泼脏水还是确有诡异。”
白峪峰顿了一下,看着白昊天,“所以,她不和你在一起一定有她的理由。”
白昊天认真听完,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父亲是为了他好,很多情形也很符合,只是他用剑划伤自己之后看她的眼睛就没事了,跟她在一起——虽然只有一次,但身体没有变坏。她好像也没有被人利用的样子,也没要多少好处,为什么呢?
白峪峰:“你在想什么?”
白昊天把自己的疑问告诉父亲。白峪峰也不敢肯定,虽然为儿子担心,但是——“你还是放不下?”
白昊天老实回答:“嗯。我已经三年没见过她了,但总是会回想,是不甘心吗……”
白峪峰心里还是不安,然而,孩子像他重情,也没办法。“我没有资格阻拦你,但作为父亲,我希望你好,也希望你开心。”
白峪峰眼眶微红,白昊天看着,他懂。
白昊天下定决心,“父亲,请允许我再去找她一次,让自己再看开些,倘若三年无果就放弃,行吗?”
白峪峰看着儿子年轻毅然的脸,心中不舍,“……好!要走就要赶快,你回来之前就有好多人来说媒,再晚你的婚事就要被人家定了,找到那位姑娘也没用。”
“嗯。”白昊天看着父亲有些忧虑却微微笑着的脸,感激中有些心酸。
因为白昊天的名字已经天下皆知,所以他本人悄悄离开凤翔城后便自称甄义,计划前往钥野和明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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