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独自站在矮墙上,观察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秦军阵列。那个银甲小将的很快便进入到了赵高的视野之中,英姿挺拔,不入凡俗。
罗网本是天下有数的精锐刺客团,无论在怎么样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之中。大军围困形成阵列,这本需要时间。这空档之间,本是罗网冲出重围的最好时刻。
然而这银袍小将,一开始就没有给罗网任何机会。士兵在远处列阵,一层一层推进而来,接缝处夹以强弩利箭,银枪长戈。所有的空隙都被堵住,罗网找不到任何一处可供利用的地方,强行冲出去只是自蹈死地。如此老辣的用兵手法,即使是咸阳城中,那些所谓的一代名将也追之不及。
宛城之中,南阳之地,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赵高阴郁的脸上闪着疑惑的表情,郊野之中的这支秦军究竟是等待着谁的命令?而那个人又想要做什么?
昌平君!这南阳城中,有足够的权利和能力调动这样一支大军的,赵高能够想到的,也只有他了。
把矛头对准了罗网,难道他真的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反叛秦国了么?
....
昌平君年老,冒着清晨的寒风去送别嬴子弋,回来之后,就感觉头有些昏沉。因此,他一回府中,就回房小憩了一会儿。
待昌平君悠悠醒转,外面早有人在等待。
“何事?”
站在外面是跟随昌平君多年的管家,知道昌平君最忌睡觉时被人打扰,因此,一直待在外面,不敢弄出声响。
“大人,南阳郡守派使者来问,南阳的五千驻军出动的命令是不是你发出的?”
“什么!”昌平君闻言,正在传衣服的手立刻停了下来。来不及穿好内里丝质的襦裙,半拖着,昌平君走出了屋子,看着自己管家,一脸震惊的说道。
管家还从来没有看见昌平君这么狼狈过,他将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
“你,快去,快去将这南阳城中的所有文武都叫到我府中议事情。再命人去询问那五千军士,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私自出兵?......另外,命人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昌平君一股脑的下达了命令,将自己一瞬间能够想到的措施都吩咐了一遍。
....
罗网驻地之外,秦军阵列。
银甲小将能够感觉出眼前平静的局势下的暗流汹涌。他所围住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罗网之名,谁人不知?里面都是当世之中,剑法杀意最为顶尖的一群人。凶狠残暴之名,令六国中人闻之无不胆寒。只要被罗网盯上,那基本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无休无止的追杀,即使是江湖上最为名的剑客,也无法逃脱。
而他今天,就是为了消灭这样的存在。
温暖的阳光照射而下,时间也已经到了下午。银甲小将白嫩的脸上露出了丝丝细汗,微微气喘。
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兴奋。有什么比毁掉这样一个强大的组织更让人兴奋的呢?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敢于提兵包围罗网据点的勇气来源。事实上,身为一个秦军将领,这样做,跟造反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只是,他接受了一个人的命令。大秦十四公子,嬴子弋的命令。
这便是他全部信心的来源。
“你是什么人?受了什么人的命令?怎么调动大军?来此做什么?”喧嚷的声音响起,昌平君的手下,急急忙忙的穿过队列,跑过来质问道。
“我乃赵佗,你是何人,敢在军中大呼小叫!”
那银甲小将便是赵佗,另一个时代的南越武帝。他的一生,横跨战国乱世,秦皇一统天下,楚汉相争,至汉武帝建元四年,寿终正寝。无论天下大势如何变换,始终屹立不倒的一代枭雄。
但在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而已。即使在兵法上造诣很高,但在整个大秦,他依然不是那么醒目。
可是今天,赵佗注定要做一件震惊整个大秦,震惊整个天下的事情。
谋逆!
“我是奉了昌平君的命令前来探查情况。尔等速速退军,随我进宛城向昌平君请罪,或可得一线生机。不然......”
看着这个不知死活一直在叫嚷的昌平君的手下,赵佗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长剑出鞘,剑音峥鸣。烈日之下,赵佗身后的将士只看见一道漆黑的直线。接着,赵佗便再也没有兴趣理会那人一眼。因为,宝剑饮血,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听着,再有敢妖言祸乱军心者,与此人下场相同。”
喝!喝!喝!
盾牌作响,军威赫赫。
....
昌平君府。
一众南阳的文武官员被昌平君叫到了府上,商议城外乱军之事。此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焦急之色。
宛城的城门已经被关上,听闻城外的乱军只有五千之众,并不用担心他们能够攻破城池。这是在这风云突变的时局里唯一能让在场诸位的官员感到一丝欣慰的事情。
昌平君端坐在首位上,闭着眼,等待着消息。
“大人!”
昌平君的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正要向昌平君报告探听到的消息。
“怎么样了?”
昌平君睁开了眼,声音平稳,并不见一丝乱态。
“大人,我们派出去的人已经被杀了。属下冒死从城墙上下去,从周围的流民那打探得知,城外的乱军,好像是在围剿什么人?”
“这支乱军的首领是谁?”
“叫做赵佗。”
“赵佗?”昌平君想着这个不熟悉的名字,记忆之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印象。他看向了南阳郡守,问道:“这个赵佗是什么人?”
“这.....!”南阳郡守面露难色,又看向了一旁的手下。只见那人小声的说了几句,南阳郡守禀报道:“赵佗是宛城城防军中的偏军校尉,其它便不知道了。”
“既然是无名之辈,官职也不过一偏军校尉,他有什么能力能够调动这五千大军?”
任嚣带走了三万大军。这宛城之中剩下的大都是暗中效命于昌平君的人马。而现在,这五千军的各层将领没有露出一丝风声,就跟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一起作乱。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加滑稽的事情么?
嬴子弋!
是他!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嬴子弋在主使。这是昌平君唯一能够想到的答案了。
可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事情处处透露出诡异,昌平君看着廊外西沉的落日,直感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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