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赵信的房间么?”
夜色宁静。
田言的心中却是无法平静下来。
这个夜晚过后,也许天下的走势将会为之大变。
赵高率领着数十骑去追赶赵信,至此还没有回来。
出奇的,田言对这个赵信感到兴趣。
与别的中车府卫不同,赵信有着独立的营帐。
田言走进了其中,残灯昏暗,营帐之中有着大堆的竹简。田言走上前去,随手翻了一卷,上面的内容是有关屯田的具体措施。
列列数十条,有的是帝国在边境已经在实施的,有的是赵信根据不同郡县的土壤水文而做的改进。
“这个赵信,还真是文武双全啊!”
田言看着竹简上的内容,说道。
“堂主,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要是让人知道我们闯进了这里,不知道还会出什么风波呢!”小兰穿着普通的侍卫衣服,男装之下女子面色粉嫩,透露着一股怯意。
小兰拉着田言的衣角,惶惶张张的说道。
“我知道了。”
“看着此情此景,到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来!”
“谁啊?”小兰躲在田言的身旁,看着四周,深怕有人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杨开!”
“他?”
小兰不解,自己的堂主怎么忽然说起了杨开?
田言并没有解释,放好了手中的竹简,走出了营帐。
昌文君的人马早已经在外等候,看样子事情十分着急。
田言在昌文君亲卫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偏殿。
这个殿宇之中只有两个人,昌文君,以及赶回来的赵高。
赵高形容狼狈,阴郁的脸上甚至还有两道细密的血痕,衣衫多处有破损,看样子追赶的路途上并不顺利。
“失败了么?”
田言轻声问道。
“田言姑娘说的不错。”赵高似乎没有掩饰自己的失败的打算,同时心中,对着这个女子的评价又高了两层。
赵高刚刚回来,本想要向昌文君禀告追击的情形。但是昌文君却是要等到田言过来,才让赵高禀告。“奴婢本已经追击到了赵信,然而就在最后的关头,他被一个铜面人就走了!”
“铜面人?秦太子的人么?”田言问道。
“应该不是!”赵高摇了摇头,说道:“嬴子弋手下有名的高手,奴婢心中都有数。看这个铜面人出手的路数,绝对不是罗网中人。而且,若真的是嬴子弋刻意安排,奴婢这次怕是回不来了!”赵高说道。
赵高与嬴子弋的愁怨,田言是知道的。若今听到他这么说,田言的心中却有着一丝的失望。
“事已至此。如今,只有比谁更快了!”昌文君双手负后,说道。
“昌文君的意思是?”
“谁能先入咸阳,掌控朝局,谁就能掌控这个帝国。”昌文君说到这里,白须微颤,显现心情激荡。
昌文君看向了田言,说道:“公子已经连夜启程。烈山堂主,此次要麻烦你回到农家,以作策应。”
“贱妾明白了。”
“昌文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看着田言离去的身影,赵高眼睛一眯,转过头来,问道。
“如今我们派去的高手大概已经到了云中,如此阵势下,嬴子弋断无幸理。”
“可若是嬴子弋侥幸逃脱,事情则大为不妙啊!而蒙毅此刻大概已经拿到了玉玺,若是他与蒙恬会和,九原的大军怕就要南下关中了!”赵高双眉一拧,担忧的说道。
“这样吧!昭告天下,上崩。随驾取道荥阳,入转关中。”
“荥阳?那是李由的地盘啊!李斯虽然表面上答应了我们,可是暗中还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是不是不妥。”
“无妨。昭告天下的同时,另外颁布废除嬴子弋和公子继位太子的诏书。”
赵高看着昌文君,原来那所谓的另一策居然就是这个。难道昌文君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赵高惊觉,他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位长公子殿下!
……
云中郡。
苍山之中,营帐延绵。
“那就是嬴子弋么?”
一骑轻出,驰马开弓,追逐着已经快要进入密林之中的猎物。
“真是年轻啊!”
埋伏在一旁的黑衣刺客舔了舔嘴唇,惊讶的说道。
“一向听闻嬴子弋的大名,今日,我就要让其死在我的剑下。”另一名黑衣刺客发着狠劲,说道。
“少说两句,嬴子弋已经进入了密林之中,让我们的人动手吧!”为首的黑衣此刻训斥道。
杀气一发,林中百鸟惊惶,四散而逃。
营地那边,嬴子弋随行的侍卫,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
大队的人马赶来,那黑衣人首领说道:“走,我们下去拦住他们,一定要为那十几位大人争取足够的时间。”
烟火跃空,百位当世一流的高手纷纷跃出,截杀正要赶去支援的秦骑。
密林之外,山道两旁,一时陷入了混战之中。
隐隐的厮杀声传来,山崖之上,卫庄注视着底下的骚乱,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白发在风中飞扬,鲨齿拄在地上,卫庄身着一身干练的紧身装,身后只是披了一件大氅。
一名玄策军士闪现在卫庄的身旁,半跪而道:“卫庄大人,五百玄策军士已经全部赶来,要不要此刻动手?”
“等等!”卫庄伸出手,缓缓说道:“等那在林中的十数位高手将太子已死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我们的人马再动手。”
“是,大人!”玄策军士站了起来,站在了卫庄的身后。
战火如荼,那百名拦在密林之外的高手虽然悍勇,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秦兵赶了过来,攻守之势已然发生了转变。
江湖高手纵然搏杀之术再为厉害,但是面对着数十倍结阵对敌的军士,也是力有不逮。
何况,这百多名高手乃是防守一方,完全无法发挥游散迎击的优势。很快,他们便陷入了颓势。只是凭借着深厚的修为,他们一时还能抵挡着秦军的攻势,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以生命来计算的。
一声响箭再度跃空,那是林中十数位顶尖高手刺杀成功的讯号。
这一点,那在林外阻挡秦军的江湖高手明白,站在悬崖之上的卫庄也明白。
卫庄挥了挥手,说道:“玄策军出动。记住,不需要留活口。”
“是,大人!”那名玄策军士身影急闪,消失在了山崖之上。
卫庄看着底下以为刺杀成功想要逃脱的江湖高手,冷冷的笑道:“真以为,这云中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
“那暴君死了?”
狄县。
当田儋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不觉得发出了大笑声,畅快不止。
“若不是那个暴君,我们兄弟三人仍然是齐国的宗室,何必像条狗一样,被人赶到这狄县,做这个乡下的土财主!”
田儋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尽是红色的血丝。因为刚才略显猖狂的笑意,田儋本是绑束好的发髻也松散开来,鬓边发丝不整,倒像是个嗜酒的狂士。
屋中,田儋的兄弟田荣与田横俱在其内。田荣走上一步,拱手问道:“儋兄,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
田儋刚刚光顾着高兴了,丝毫没有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田荣拱手道:“秦国已经向天下宣示了废除太子和改立长公子为太子的两份诏书,如此一来,公子扶苏若是继承了帝位,他答应我们的封地,应该能够实现了。”
“何必要他封赏!”田儋不屑的挥了挥手,豪气迸发,说道:“那暴君已经不在了,这天下还有谁能够阻挡我们田氏一族。当杀狄县令,起兵东略齐地,齐国复立正在此时,”
“儋兄,不可。”
田横阻止道。
听闻田横的话,田儋并没有动怒,看向了田横,问道:“横弟为何要阻我?”
“此时情况未明,一来秦国在地方上对我等六国旧族的监视仍然很严密,贸然动手,即使最后占据了狄县,恐怕也会招来大量的帝国军队。二来,楚国的项氏一族,魏国的魏咎魏豹两兄弟,韩国,赵国,燕国等旧族势力都在观望,我们若举兵,很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三来,云中那边,秦太子的情况不明,他并不是甘于束手之人,帝国的争端怕是为持续下去。等事态明了,到时我们再动手不迟!”
田横一条一条的说道。
田荣想了想,附和道:“横弟说的对,若是此时我们举兵,怕是凭白为他人做了嫁衣。我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些时候怕也无妨。”
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如此劝道,田儋激荡的心情按奈了下去,整个人冷静了下来,细细思考,觉得自己刚刚是太过冒失了,遂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吧!”田横说道:“也许大乱就要开始了。”
………
屋舍之中。
魏咎背负双手,来回走动。
魏豹却是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半躺在厚厚的褥子上,手里拿着个酒壶,自己灌着酒。
“豹弟,你能不能别喝了。说说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咎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此刻手中的力量。和田氏一族,项氏一族不同,我们可没有举兵造反的能力!”
魏咎知道自己兄弟说的是实话。与齐楚等偏远的国家不同,韩国和魏国故地一向是帝国重点照顾的对象。
韩国故土,三川郡地势险要,乃是秦军出关的必经之地,控扼关东的咽喉。上党郡连接太原雁门等地,加上太行一脉的险要,乃是监视燕赵等地粮草转运的要冲。而颖川郡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乃是相当富饶的郡县。
韩国挡在秦国东出的要地之上,所以第一个被秦国灭亡。只是至此之后,秦国对于韩国旧族的监视却是更加严密,洛阳,荥阳更是屯有重兵把守。
魏国虽然相比韩国要好些,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这些年来,秦国将韩魏两国的宗族迁徙各地,为的就是将这两地牢牢的把握在手上。
别说他们此刻手下的武装只有些亡命之徒,江湖侠客,就是他们在地方上能得人心,聚集人众。若是举兵,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知道归知道,此刻魏咎的心中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焦急得不行。
“可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魏国复兴的机会从手中溜走么?”
“咎兄,不必着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此刻比我们着急的人有的是,你又何必杞人忧天?帝国的帝位之争还没有落在帷幕,项氏一族和田氏一族仍在举棋不定,谁也不想要做这个出头鸟。何况,若是公子继承了帝位,实现了当初的诺言,赐予我们一郡之地,你又何苦再做那杀头的活。”
魏豹扬了扬手中的酒壶,说道。
“但愿如此吧!”
…….项地。
雨中,范增缓缓走来。他一头白发,满脸丘壑,眼神却是炯炯。
“少羽,帝国已经正式颁下了诏书。看来帝位之争,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扶苏现在在哪里?”项少羽站在檐下,看着雨势,问道。
“据闻扶苏仍在行在。不过依我之见,他应该是连夜赶回咸阳。若是按照路程与时间推算,此刻应该已经过了洛阳,在函谷附近。”
项少羽点了点头,笑道:“叔父此刻应该也是忙坏了吧!”
“没错。你叔父此刻正在做着准备,公子一旦继承帝位,楚国复兴之日有望。”
“他继承不了。”
项少羽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范增看着这个亲如子侄的少年,疑惑的问道。
“因为有那个人在,他就继承不了帝位。”项少羽目光锐利,说道。
“而那个人一旦继承了帝位,那时候,就是我等举兵之时。”
“你的叔父是不会答应你的,只要公子扶苏还在。”范增眸中幽光一闪,深沉的说道。
“也许吧!”项少羽说道,:“不过若是那人继承了帝位,到时候就算是叔父不想,恐怕也不能不这么做了。”
项少羽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向前走了两步,任凭雨水淋湿自己,感受着这狂暴的雨势。
雨势很大,项少羽喉咙涌动,似乎在说什么,却只有近旁的范增能够听到。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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