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从来不缺乏野心,作为德意志帝国的开国君主,在加冕为德意志帝国第一任皇帝之前被称为‘屠夫霰弹亲王’的威廉·腓特烈·路德维希更不缺乏野心,尽管垂垂老矣,但其心中的野心却随着德意志的工业实力和军事实力的提升而日益膨胀。
他并不满足于德意志只是一个‘巨型中等强国’,他的目标是让德意志成为象英吉利一样的第一等世界帝国,建立广袤的海外殖民地。
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出于外部严峻的形势考虑,这些年他不得不极力压抑内心的野望,赞同俾斯麦的主张,低调的发展防御性海军并同意‘诚实的经纪人’外交政策。
他一直认为,在有生之年看不到德意志发展成为第一等世界帝国,为此,他在多种场合下流露出惋惜和不甘,当英吉利挑唆出兵南非入侵德兰士瓦时,他尽管不愿意破坏与清国的关系,依然还是同意出兵,为的就是搅乱这一潭死水,寻找机会。
马普托湾联合舰队全军覆没,他可谓是万念俱灰,不想老天又一次将机会送到他面前,不过,这一次背后的推手不是英吉利而是远在东方的清国。
尽管明白清国和英吉利一样都不安好心,他还是遏制不住内心的野望,有风险,但更是机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无法原谅自己!
更何况,连一向稳重推崇隐忍的俾斯麦都为之心动,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心动?
尽管心动不已,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道:“清国或许能帮助我们争取到俄国的友谊,但清国的战舰和鱼雷潜艇并不是白送的,那至少需要数亿金马克。”
俾斯麦不假思索的道:“可以发行国债,可以削减陆军军费,还可以与清国谈判尽量压缩价钱。”
微微点了点头,威廉接着又道:“贝专纳是什么情况?”
“贝专纳地处南非高原中部的卡拉哈迪盆地,主要是沙漠和热带草原,与德兰士瓦接壤,当地黑人为防被布尔人吞并,主动寻求英吉利保护,英国人将贝专纳划为保护区,称为贝专纳保护区,严格来说,还不算是英吉利的殖民地。”
俾斯麦来之前的做足了功课,侃侃说道:“贝专纳的马弗京距离比勒陀利亚和约翰内斯堡不远,清国作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为了约翰内斯堡的安全,要求英国人将贝专纳转交给我国,不存在多大的困难。”
顿了顿,他接着道:“至于说贝专纳拥有比金伯利储量更为丰富的金刚石矿,以易知足的身份,应该不会撒谎,而且他也没有必要撒谎!”
稍稍沉默了一阵,威廉才道:“奥匈帝国和意大利呢?”
俾斯麦听的一愣,很快就会过意来,“陛下是希望奥匈和意大利也参与瓜分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
威廉笑道:“我们不能让英国人的仇恨都集中在我们头上。”
“清国人可能不会反对。”俾斯麦斟酌着道:“不过,奥匈和意大利有没有这份胆量就难说了,当然,我们可以适当的泄露一些消息。”
马普托,清军大营,司令部,作战室。
庞大的沙盘前,冯子才用手杆一边指点一边缓声道:“铁路修复进度不甚理想,依照目前的进度,要想收复约翰内斯堡、比勒陀利亚,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时间.....。”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才接着道:“马普托海战大捷,联军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其实......也没必要再依赖铁路。”
易正行瞥了李鸿章一眼,没吭声,实则他也赞同冯子才的想法,这种情况下,着实是没必要再按部就班的循着铁路线稳步推进,完全可以大踏步的快速推进,迅速收复约翰内斯堡。
李鸿章虽然不清楚易知足对于南非的通盘计划,但他却知道,易知足迟迟不来电指示,定然是另有原委,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对于南非战略,大掌柜必然会通盘考虑,既然没来电指示,我们也无须贪功冒进,按照既定计划,稳步推进便是。”
听的贪功冒进这话,冯子才心里不觉有些虚,海战大捷,他确实是有些心急,再加上上海传来消息,欧洲五国公使似乎已经开始与镇南王府进行谈判,他担心战争就此结束,十万大军远赴南非,若是一战未打,寸功未立,那可真是憋屈死了。
对于冯子才的心思,易正行十分清楚,沉吟了一阵,他才道:“眼下局势有变,不如请示一下,是否需要改变既定的战略。”
“也好。”李鸿章点了点头。
易正行朗声道:“就说海战大捷,士气高昂,而敌军军心涣散,乃收复约翰内斯堡、比勒陀利亚之良机,请示可否快速进军?”
约翰内斯堡,联军司令部。
作战室内,联军陆军司令,法军中将路易·莱昂·塞扎尔·费德尔布独自坐在大幅的南非地图前叼着烟斗默然无语,马普托湾海战联合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之后,他这个联军司令就已名存实亡,唯一还能听他号令的就是法军。
对于这种情况,他一点也不意外,南非这场战争,陆战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海战,不论是哪一方掌控了制海权,就意味着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联合舰队如此庞大的规模,居然在马普托湾一战全军覆没,等于是葬送了所有的希望,这仗还能怎么打?五国联军分崩离析也是情理中的事情,面对一场完全没有希望的战争,还能指望五国能够团结一致紧密协作?
清国海军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战败已经是迟早的事情,问题是清国究竟是什么态度?会不会通过谈判让他们体面的撤军?如果清国态度强硬,谈判破裂,这场战争则很有可能会继续打下去。
能够体面撤军固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继续打下去,又该如何应对?是撤退?还是拼个鱼死网破?凭借联军的兵力和现有的补给,若能齐心,还是有一战之力的,除非是清军继续增兵,当然,以他的主张,还是撤退的好,纵然拼个鱼死网破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如今这种不进不退的局面是最难熬的,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被动的等待,等待谈判的结果。
上海,英吉利驻上海总领事馆。
办公室里,威妥玛一小口一小口呷着一杯又苦又涩的咖啡,相比起咖啡,他内心更为苦涩,元奇并不反对谈判停战,但提出的条件却让人无法接受,五千万英镑的战争赔款不算,还要割让德班和已经占领的印度领土,所有的战俘也需要高额赎回。
割地赔款,大英帝国不可能接受如此屈辱的条件,他都懒的向伦敦汇报,国内压根是不可能同意,反而还有可能被激怒,他不敢想象继续打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在他看来,元奇根本就没有停战的诚意,或者是说清国在南非不想就此收手,真要如此,麻烦就大了。
领事麦华佗轻声道:“元奇似乎在拉拢德意志,要不要去试探一下?”
“不会有什么结果。”威妥玛缓缓摇了摇头。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威妥玛转过头道:“请进。”
一个参赞推门进来,禀报道:“法兰西公使前来拜访。”
“请他去小会客厅。”威妥玛说着站起身来,元奇以联军海陆军司令皆是法兰西将领为由,对于法兰西提出的条件同样是五千万英镑的战争赔款,而奥匈帝国和意大利则是三千万英镑的战争赔款,对方前来肯定是商讨对策的。
进的小会客厅,礼貌性的见礼寒暄了两句,法兰西公使宝海就直接道:“奥匈和意大利两国公使都去了德意志领事馆,清国人应该是有意分化我们,想来,清国人这次不打算轻易罢手......。”
略微沉吟,威妥玛才开口道:“我想,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思考,清国为什么要分化离间我们?”
听的翻译,宝海微微皱起了眉头,确实,在完全掌控了制海权的情况下,清军可以说已建立起了绝对的优势,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实行分化离间?他斟酌着道:“阁下的意思,清国不希望南非的战争继续下去?”
“应该说,清国既想扩大在南非的利益,又不想继续继续扩大战争。”威妥玛缓声道:“所以清国才会拉拢德意志,进而分化我们五国联军,这是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宝海一脸担忧的道:“有办法阻止德奥意三国倒向清国吗?”
“那得弄清楚,清国究竟许给三国多大的利益。”威妥玛脸色阴沉的道。
“我认为还有一个关键。”宝海幽幽的道:“能不能阻止清国舰队进入欧洲将战火燃烧到各国本土。”
威逼利诱是两方面,相对于利诱,威逼才是主要的,如今五国海军精锐尽失,清国舰队更可以说是举世无敌,一旦清国舰队打上门去,那绝对是灾难性的后果,哪怕没有利诱,德奥意三国也不会愿意事情恶化到这个地步。
“清国舰队不可能远征欧洲!”威妥玛斩钉截铁的道:“清国舰队全部是纯蒸汽动力铁甲舰,远征欧洲,沿途需要沿途进行煤炭补给,但清国最远的海军基地也就是马普托,若要远征欧洲,必须携带庞大的运输船队,这不现实。
另外,清国北方大范围严重旱情已经持续五年,极大的消耗了清国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今年旱情虽然已有缓解的迹象,但以清国目前的状况,绝对不可能支撑一场大规模的远征!”
这倒是实情,清国海军舰队虽然战力强横,但要远征欧洲却缺乏必要的沿途补给基地,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敢大规模远征。
宝海微微点了点头,放下心来,清国能够威胁他们的,无非是两个方面,一是舰队远征欧洲,骚扰各国本土沿海港口,再一个威胁就是各国在南非的陆军。
五国联军在南非的兵力高达三十多万,丧失了制海权之后,也就等于是断绝了补给,不过,如果五国能够齐心协力,完全可以与清国长期进行周旋,可以说,清军要收复德兰士瓦很容易,但要想消灭三十多万联军,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能,也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和很长的时间。
上海虹口,黄浦路,德意志领事馆。
德意志驻华穆默满面笑容的向坐在对面的奥匈帝国和意大利两国公使做了一个有些生硬的请茶手势,“这是在清国十分有名的福建大红袍,二位尝尝。”
意大利公使卢嘉德很不给面子的道:“我不习惯喝茶,也没心情。”
穆默笑了笑,端起青花茶盅浅浅的呷了一口泛着淡淡幽香色如琥珀一般的茶水,慢条斯理的道:“在我看来,这场南非战争实际上只是清国与英吉利之间的一场战争,我们只是因为对德兰士瓦金矿的贪婪,才卷了进来。”
奥匈帝国驻华公使罗斯托恩径直道:“清国提出的停战条件太过苛刻,三千万英镑的战争赔款,我们无法接受。”
卢嘉德接着道:“不知道贵国是否需要支付战争赔款?”
“战争赔款,应该会有,但目前还没提及到。”穆默如实说道:“清国需要跟我国做一个交易。”颗顿了顿,他才道:“清国需要削弱英吉利在南非的势力,希望我国配合接管贝专纳区。”
听的翻译,卢嘉德和罗斯托恩不由的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满是惊诧,交易?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卢嘉德急切的问道:“什么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穆默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内心的得意,“马普托海战,我国率先做出了正确是选择。”
卢嘉德不满的道:“应该是我们三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穆默笑了笑,“如果你们敢于参与瓜分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清国一定不会拒绝。”
“为什么不敢?”卢嘉德毫不迟疑的道:“现在的英吉利已经不是以前的海上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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