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全乱了!短短几日间,西北两省就乱成了一团!
西北军伏击并且炸毁了镇南王专列的消息在有心人刻意散播的情况下很快就传遍了两省各个府县,地方文武官员恐慌之余则是茫然失措。
西北军这是要干啥?若是西北军造反,他们这些官员又该何去何从?反对还是附和?又或者是辞官自保?
偏偏这节骨眼上有线电报和铁路又被实行军管,既无法获知外面的消息也无法对外联系,
所有官员都有大祸临头的预感,一个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宁远城,道台衙署。
四十出头的伊塔道道台张泓淼阴沉着脸背着双手在签押房里来回的踱着,刚刚接到快马来报,绥定县城爆发大规模骚乱,乱民打砸县学、抢劫商铺、围攻县衙,已经彻底失控。
预谋,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骚乱!否则不可能如此快就爆发骚乱!不,应该是不可能爆发骚乱!
西北为官十余载,就任伊塔道道台四年,张泓淼不仅对于下辖府县情况了如指掌,对于西北的历史也是一清二楚。
在元奇经营西北之前,朝廷对新疆是统治政策的最大特点,就是实行民族隔离杜绝汉人和汉文化进入西北,推行满文,铸造发行特殊货币,限制与内地的经济往来。
并严禁内地的汉人私入西北,即使商人也必须在提出申请经过审查才能放行出关,除此之外,还严禁驻防官兵复员之后留在当地,也不许在当地成立家庭。
元奇经营西北之后,可以说是彻底的废除了这一隔离政策,在宣扬各族平等的基础上源源不断的大量移民,快速扩充了西北的人口,促进了民族融合。
西北移民的数量虽大,但对于移民的安置却是井井有条,周详备至,移民不仅是带来了人口的增长还带来了巨额的资金,对于地方教育、商业、农业、畜牧业以及工业交通等各方面都有着巨大的促进作用。
而且也是因为大量移民,朝廷对于西北各族一直采取轻徭薄赋的休养安抚政策,基本上不存在什么民族矛盾,即便是有,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压下的西北两省可以说是一片欣欣向荣,压根就没有发生扫骚乱的理由!
偏偏西北军前脚伏击展炸毁了镇南王专列,后脚绥定就爆发大规模骚乱,要说没人在背后策划鼓动,那就真是见了鬼!而且他敢断定,这只是开始!
西北军究竟想做什么?是想推翻宪政恢复帝制?还是图谋自立?
来来回回的转悠了不知道多少圈,张泓淼停下脚步仰天长叹了一声,不管西北军想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西北军要自寻死路,他拦不住,也没法拦,不过他不想为西北军殉葬,辞官!挂印封衙,尽快赶回内地!丢官总比送命的好,更何况还有可能殃及亲族,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大人!”幕僚朱辛未一手提着袍角脸色苍白的冲了进来,“戒严了,全城戒严!”
“戒严?”张泓淼不由一愣,闻报绥定爆发大规模骚乱,他就下令戒严,这又什么好奇怪的?
“是军分区。”朱辛未补充道:“街上全是荷枪实弹的官兵,衙署四周也是.......。”
驻军哗变?兵变?张泓淼脸色也顿时苍白起来,“封衙!马上封闭衙门!”
厚重结实的衙署大门关闭不久,一队骑兵就在衙门外停了下来,为首的军官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冷声道:“喊话,不开门,就破门而入。”
五分钟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道衙大门连通一段围墙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一队官兵迅速冲进衙署,很快,道台张泓淼就被“请”了出来。
端坐在马背上的军官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愤怒的张泓淼,轻蔑的道:“给总督府发电,恳请西北自治,否则,鸡犬不留。”
张泓淼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尽管他清楚,有元奇在,西北不可能自立,但跟这些丘八没必要浪费唇舌,不想死就的乖乖听话,否则,整个衙署就真有可能鸡犬不留。
巩宁城,临时办公大院。
看着一份份接踵而至的电报,左宗棠脸色异常难看,语气沉重的道:“短短不过几日,三府,四厅,九州县相继来电,恳请西北自治。再过几日,会不会所以地方官员都会电奏西北自治?”
整个新疆不过是六府、十厅,三州又二十三县,这差不多是一半的地方了!
李云麟沉默了片刻,才道:“西北军伏击镇南王专列,有线电报和铁路又被乱军掌控,地方官员难免惶恐。再则,学生窃以为,这些地方官员多半是被乱军挟持逼迫.......。”
顿了顿,他抬起头来直视对方道:“学生愚见,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有线通讯和铁路交通,乱军所掌控的势力超乎想象.......。”
左宗棠阴沉着脸没吭声,这一场变故又快又猛,显然是早有预谋而且经过周密的策划,否则不可能有如此效果,而他到现在都无法判断,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或者是说,他到现在都无法判断,这幕后的主使究竟是不是安西总督冯仁轩!
他之所以采取观望的态度,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没人比他更清楚,西北能有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他不希望西北大乱,不希望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如果是冯仁轩作乱,那么西北一场大乱则无可避免,他需要的不是出兵平乱,而是要保存实力,保住通往西北的铁路线。如果不是,那就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平乱!
李云麟知道他的顾虑,见他不吭声,接着道:“以学生之浅见,已经过去这些时日,冯制台若是作乱,安西大军应该早已兵临城下。”
那倒未必,左宗棠不是没考虑过,冯仁轩作为西北军的实际掌控者,就算他没有作乱自立之心,眼下也被逼到了绝路,这种情况下,极有可能被逼起兵作乱,他不得不防,也不敢不防!
不过,继续观望下去也不行,那只会让局势更为恶化,而且日后也没法交代,沉吟良久,他才问道:“汤秉灿可有消息?”
“没有。”李云麟轻声道:“通往吐鲁番的铁路多处遭到破坏,无法利用铁路运兵,可能还需几日。”
“不能等了。”左宗棠沉声道:“派一个骑兵团前往收复巴里坤,若是乱军势大,则转道前往哈密求援,务必与王爷建立通讯联系。”
事实上,他如今是连汤秉灿能不能信任都不知道,让其领兵先围剿吐鲁番的叛兵,打通与哈密的有线通讯和铁路交通,这本身就是一次试探,他并不敢将希望都寄托在对方身上。
总督府,
翻看着一份份地方府县发来的电报,慈安皇太后一阵阵的心惊肉跳,西北这些乱党的势力居然那么大?这可如何是好?
这次是他们强行要求与镇南王一道巡视西北,谁能想到居然会出那么大的乱子,若是西北真的宣布自立,她娘俩如何自处倒是小事,左右不会有杀身之祸,但元奇会如何对待京师的皇室勋贵?
她有些不敢往下想,她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任由元奇推动大清立宪,目的就是为了绵延大清国祚,这些年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就是担心元奇覆灭大清,如果西北宣布自立,元奇会不会以此为借口灭掉大清?
哈密,州署。
易知足站在大幅的西北地图前,指点着巴里坤,“已经是第五日了,依然是音讯全无,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出兵巴里坤,看看能否与巩宁取得联系......。”
肃顺幽幽的道:“派往巴里坤的联络员和哨探可不少,都是泥牛入海,很显然,巴里坤的兵力不少。”
赵烈文也不赞成出兵巴里坤,接着道:“哈密的兵力并不多,再分兵巴里坤,太过冒险。再则,巴里坤距离巩宁一千二三百里,乱兵要切断有线通讯不是什么难事。”
“从巴里坤一路铺设有线电报到巩宁也要不了几天!”易知足沉声道:“不能再被动等下去!我们必须争取主动!”
肃顺看了他一眼,轻声嘀咕道:“若是巩宁也叛了,此举就毫无意义。”
“怎会没意义?”易知足道:“若是西北大乱,铁路线必然会被大幅破坏,巴里坤也是一条进军通道。”
说到这里,他瞥了赵烈文一眼,“至于哈密的安全,没必要担心,稍有风吹草动,我们直接退往兰州。”
略微沉吟,肃顺才道:“巴里坤的情况不明,要想一举拿下,兵力少了怕是不行,至少要两个团,如此一来,哈密兵力就太空虚了,为防意外,还是从兰州或者是西安抽调一些兵力前来。”
易知足缓缓摇了摇头,“内地各省已经有西北叛乱的风声,一旦抽调兵力前来,可能会引发恐慌,没经证实之前,还是稳妥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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