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八年,这一年是多事之秋,三万大军刚赴边境,又逢黄河大涝。
二月,江北旱情加重,禄王萧允汶亲赴黄河治水。
这一年,朝廷内外人人自危。
军情每日都会传进京城,边境丛林深邃,蛮军一进丛林,犹如鱼儿进入水中,几支前锋进去都没能出来,守卫稍有松懈,蛮军就来偷袭,释放毒气和虫蛊,大军损失惨重,只能每日警惕,这样一守就是三、四个月。北方大旱,后方粮草供应不足,大军似乎只能撤回,但蛮军未除,若离开,百姓又将处于水火之中。
皇帝大急,令大军尽快退敌。
随心坐在无双阁的亭台上,春风吹起裙摆,如一只展飞的蝴蝶。随心拖着腮,秀眉微蹙,父皇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也不来无双阁,随心每日去乾清宫,父皇都在忙,也不怎么搭理自己。蛮军真的这么厉害吗?三万大军都困在哪里。
随心脑中突然一闪,蛮军人少,只是他们的蛊毒厉害,人去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多,一直来双方作战,多是人多取胜,父皇急于驱敌,一下子派去三万,岂不成了他们的活靶子,这样下去,折损只会越来越厉害。
想到这,随心再也坐不住,下楼向乾清宫而去。
随心刚到乾清宫,就听到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随心一惊,小心的走进去,地上狼藉一片,几个小太监跪在边上浑身发抖。随心让几人出去,捡起地上的奏折,眼睛一扫,也大吃一惊:殷将军急于求成,放火烧林,火势绵延,周围几十里化为灰烬,而丛林那边竟是一片水域,水域对面还是丛林。未损一敌先自损三千,难怪父皇大怒。
皇帝脸色阴沉的可怕,随心走过去,轻轻的帮他捏着肩,轻声道:“父皇不要着急,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但蛮军再无屏障,也是好事,再说那片丛林毒气弥步,不知多少村民死在里面,烧了也好。“
皇帝脸色稍缓,只是心中仍然气恼,殷远晨做事如此莽撞,可军中并非只他一人,难道泽儿也不阻止。
随心见皇帝平息下来,问道:“父皇是打算招殷将军回京吗?”
皇帝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如此紧要时期,他又如何能回来?让他戴罪立功吧?”
就知道会这样,随心停下来,转过身,坐到皇帝身边,表情认真,缓缓的说:“父皇,恕心儿直言,殷将军虽然军功显赫,却不适合在这种环境里作战,以心儿对他往日行事的了解,他是个行事果断,一意孤行的人。”随心素日里也看些兵书,在北方平野作战需要大刀阔斧,果断干脆,殷远晨多次退敌,正是这种在这种北方环境里,而南方多丛林山地,地势多变,就需要谨慎仔细,而且这种多是迂回之战,需要耐心,耗时也很长,殷远晨正是未能探明地势,才吃了大亏。
皇帝听随心娓娓道来,句句在理,心中又喜又悲,这些自己未必都能想到,她若是个男子……
随心见皇帝不语,又道:“父皇,三万大军虽然不多,但都守在边境也是无益,人多反而有所顾虑……”随心停下,这话不用多说,这个道理本就浅显,父皇只是当局者迷而已,可是朝堂大臣上百,就没人明白这个道理吗?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即使明白也不会上奏,父皇一人劳心劳力,他们却只求个人安危,这到底是父皇的失误还是朝堂已经无药可救。
皇帝猛的一拍额头,道:“朕真是老糊涂了!”抬起头,见随心俏脸带笑,眉眼如画,心中止不住的欢喜,抱过随心,笑道:“心儿真聪明,等大军回朝,父皇记你一功!”
随心揽着皇帝的脖子,娇声道:“父皇,心儿可不想朝中之人说我是**干政,心儿只是为父皇排忧,才不要什么功劳呢!”
皇帝大笑。
很快,一道圣旨传向边境,令大军只留一万人在边境,其余随殷远晨回京。
殷老将军闻言多次上折,请求皇帝收回成命,皇帝不理,他又到宫门哭诉,殷家三代为将,军功显赫,皇帝心中不忍,只是这事关系国统,皇帝狠下心来不应,他制造出这么多噱头,无非是丢不起这个脸。
随心听闻此事,只让李德全去告诉他,如果殷小将军此时不回京,只他烧毁数十里这项罪名,就够殷府一门尽毁……
几日后,殷老将军果然消停了,这事自在随心意料之中,殷远晨的脾气性子殷老将军最清楚,也该知道他不适合此种环境下的作战,只是他一生荣耀,不想毁在儿子这里,如今两害取其轻,自然也就不再闹腾了。
殷远晨回京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皇帝并未责罚他,反而赏了良田百亩。老将军却将他软禁在府中,将军府闭门谢客,老将军更是扬言要告老还乡,皇帝无法,只能任由他去,后来也就没了讯息。
正德十八年的冬天,过了十个月,边境终于有捷报传来,我方活捉敌军十人,制出了毒气的解药,并找到了避开蛇虫的方法,赵玄带着一千人顺水而下,进入了蛮部丛林,俘虏敌人上百,自此,行事逆转。
第二年春天,这场拉锯战似乎渐渐平息,蛮部散落四处,若想彻底灭掉也不可能,而且南部物产丰富,若能得大魏所用,则获利无穷。皇帝令瑞王萧允泽与副将赵玄趁此彻底与蛮部达成和解,已决后患。
正德二十年,历时两年零三个月,蛮军臣服与大魏,呈上和降书,同意永不侵犯,并送上大量贡品。四月大军班师回朝,这次平乱,瑞王与赵玄功不可没,皇帝准备大宴群臣,为其洗尘接风。
春日正浓,百花齐放,御花园里香气阵阵,京城五品以上官员及正夫人皆受邀参加庆功宴。一时间,桌上摆满珍馐美食,丝竹悦耳,宾客满堂,间有宫女穿梭其中。
皇帝坐于正首,瑞王与赵玄分坐两侧,下首是各级大臣。
忽听有太监高呼:“无双公主驾到—”
众人皆看向来处,只见一宫装少女缓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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