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章:风定不止,行徒使者【合两更】

  日暮苍山远,凉风起天末。

  中土之地,登云峰,惊雨初歇。

  天幕,烟波不动,影沉沉。

  地宇,碧色全无,翠色深。

  武忘等一众狂客伫停于广场上,望眼之下,阴云层叠。

  “怎么?偌大狂客学院,连个能站出身来的人都没有吗?”

  伴着来敌启声,一众狂客皆作怒动。

  “欺人太甚,我们跟他们拼了!”

  “身可死,不可辱!”

  “我狂客何曾被逼到这种地步?”

  “......”

  诸多狂客揭怒而语,这些年来,狂客声名震传风澜,哪曾受过这等欺辱?

  一时间,成千狂客无不蓄势待发,他们怒目以望,视死如归,若有身灭名垂之期。

  见此一幕,无忆连忙站出身来。

  身为狂客学院的院长,他有义务也有必要保存狂客根基。

  “都给我冷静一点!”

  无忆喝斥了一声,转而扫视着一众狂客。

  被无忆这般凝视,狂客们顿时定安了下来。

  “小白脸,抛开狂客不说,光是他们伤盈盈与馨儿这事,便已注定我与他们的不死不休!”

  沉寂之余,武忘冷冷开口,他怀抱着南宫盈盈,眸色中,杀伐成河。

  闻言,无忆一怔,他不担心其他人,以他如今在狂客中的威望,绝对可以稳住人心。

  但武忘不一样,他一向是个杀伐果决之人,即便无忆与武忘乃是兄弟,也不可左右其意。

  而今盈盈被打得重伤,以武忘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绝尘愣了愣,道:“无忆,而今这局面,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阿布附道:“老师说的不错,眼下怕是唯有死战了!”

  说着,绝尘与阿布举目而视,师徒两同时挥手,自他们的手中,各有一柄金光长枪显现以出。

  见状,那本安抚的狂客们,再起动容。

  霎时间,明晃晃的刀枪入眼,恶狠狠的怒意冲天,万千狂客,同仇敌忾。

  无忆皱了皱眉,低眼看了看怀中的西门剑馨。

  西门剑馨微眯了眯眼,气若游丝道:“无忆,别冲动...”

  无忆淡淡笑了笑,道:“馨儿,尘哥说的不错,如今我们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话至此处,无忆顿了顿,再道:“即便不是为了狂客,仅是为了你,也值得我去战斗!”

  言落,无忆看了看武忘。

  两人心领意会,各自抱着伤重的佳人靠拢在一起。

  南宫盈盈身处迷离,但她的两手,却牢牢抓落在武忘的臂膀上,似一刻也不愿松开。

  寥寥片息,无忆与武忘便已汇拢在一起,两人缓缓放开怀中的佳人,让南宫盈盈与西门剑馨扶持而靠。

  西门剑馨一脸惨白地看着无忆,她没有去言说什么。

  这一幕,像极了之前的无忆,那时,无忆在见得她挺身而起之际,也未开口。

  无忆了解西门剑馨,西门剑馨何尝又不了解无忆?

  两人能走到一起,总归会有些相投之处。

  “月白,你...”

  武忘怔怔地看着无忆,他已忘记,有多久没有称呼无忆的真名了。

  无忆笑了笑,曲掌成拳,平于胸口,道:“痴武,老大说过,今后,这天地,无论多大风雨,你我共撑。”

  说话间,无忆还看了看绝尘、冰晴等人。

  绝尘与冰晴等人皆作动容,眼中闪过铿坚,异口同声道:“生为狂客,死为狂魂!”

  闻言,万千狂客无不附和。

  “生为狂客,死为狂魂!!”

  声起,浩浩乎,穿透无垠。

  这一刻,整个登云所在,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色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

  所有狂客愤然作声,声如洪涛,席卷苍野。

  见状,四合的阴云之中,有蔑然之音传出:“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当真狂妄!”

  言罢,密布的层云突然涣散开来,继而见得,一道道身影按落天幕,他们的身前,各有迷雾缭绕,让人难辨真伪。

  无忆笑了笑,道:“我狂客的狂,又岂是你们所能明了?今日,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我狂客也绝不会屈服!”

  说着,无忆点手一挥,佛皇棍闪现而出。

  与此同时,武忘也挥撩出烈焰长刀来。

  一时间,气氛顿变得肃穆无比,大战,一触即发。

  若是短兵相接,以武忘等狂客的实力,绝难讨得丝毫上风,万千狂客,也将付出宝贵的生命。

  这些,众人的心底都很清楚,可他们依旧无所畏惧,因为他们曾齐迈以言——生为狂客,死为狂魂!

  见得万千狂客视死如归之势,来敌之中,有人轻蔑一哼,道:“狂客既是无人,那便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话落,身展,影动。

  “轰隆隆!”

  只见得,一道光影扶动苍宇,那是一枚印器,一枚闪动着青光的印器。

  印出,天摇地动,整个时空都若被禁锢。

  伴随着这印器的袭来,武忘等人只觉无形之中,有一股奇异之力把持在身,竟使得他们难以动身分毫。

  “轰轰...”

  印器未落,威能先至,整个登云峰突陷震荡。

  山石颠摆,摇摇欲坠,江河飞溅,如若割断,树木摇落,错乱无章。

  此时,那一枚印器穿风而落,驰掣之速,目不可及,眼看着便要落袭在广场上。

  若是任由这印器落下,登云峰将毁于一旦不说,武忘等万千狂客的性命,只怕也会随之覆灭。

  无忆等人愣愣看着,他们极力想要摆脱那无形之力的束缚,可偏又落得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那印器袭落之处,突起一阵时空动荡。

  继而见得,两道身影凭空显现。

  伴随着这一幕的发生,那闪落的印器突敛了凶威,继而如一飘落之物缓缓落到一老者的手里。

  这老者,满头慕白之色,处处透着沧桑。

  他淡淡笑了笑,转而随手一挥,将持拿在手的印器朝着身旁的中年男子抛去。

  中年男子身躯凛凛而立,点手间,已将老者抛来的印器拿握在手。

  “这一件伏龙印,倒也有几分火候!”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微微一顿,转而再道:“不过也仅如此而已,依旧算不得上乘!”

  言落,中年男子轻一合手。

  “咯咯咯....”

  只听得一道道碎灭之声从中年男子的手中传出。

  紧随着,中年男子摊开手来,继而见得,那落置在其手中的印器,已化作缕缕灰烟飘散而去。

  见得这一幕,按落云头的来犯之敌无不瞠目结舌。

  他们怔怔地看着中年男子与老者,内心中的惊愕与骇然,已然不可言状。

  与此同时,武忘等人也纷纷从被束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不可思议。

  沉寂之余,有声天来:“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两个像样的狂客肯站出身来了!”

  闻言,老者笑了笑,淡淡道:“我不是狂客,若是你真想知道我的身份,或许行徒使者比较贴切。”

  中年男子没有开口,他只静静站着,甚至连眼也不曾抬举丝毫。

  “行徒使者?”

  听得老者所言,天幕之上的来敌,皆是一诧。

  他们不止实力强绝,且个个都是通智明达之人,从老者简简单单的回应中,他们已捕获到了大量信息。

  这一刻,天霄地宇顿陷沉默。

  无论是来犯之人,亦或是武忘等狂客,无不猜测着老者与中年男子的身份。

  “怎么办?这两人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是战还是退?”

  “战?如何战?那老者随手间便能拿捏住伏龙印,仅此一手,其实力怕是已至渡劫之境!”

  “这老者虽然不简单,倒也并非不可敌!真正可怕的是那中年男子!”

  “没错,他握手间便将伏龙印捏碎,渡劫境的强者只怕也做不到吧?”

  “我想不通的是,怎么会引出这等人物来?”

  “你们忘了吗?老者说过,他是个行徒使者。”

  “千飞,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此番我们的计划,怕是就此便要告一段落了!”

  “......”

  天幕上,来敌彼此传音,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

  值此之际,武忘等人也靠拢到了老者与中年男子的身前。

  无忆对着老者与中年男子躬了躬身,道:“晚辈无忆,见过两位前辈!”

  武忘等人也对着两人表以恭敬。

  见状,老者笑了笑,摆手道:“小兄弟不必多礼。”

  中年男子依旧不予言应,只一挥手,顿有两枚丹药飞入无忆手中。

  无忆一怔,转而反应过来,连忙拿着丹药为南宫盈盈与西门剑馨服下。

  也不知中年男子给出的是什么丹药,南宫盈盈与西门剑馨服用后不久,竟是奇迹般地快速恢复了过来。

  两女来到老者与中年男子身旁,眸中带着惊疑。

  南宫盈盈觑眼看着中年男子,道:“前辈,为何你的身上,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听得南宫盈盈这话,中年男子一敛高冷,道:“我不认识你。”

  南宫盈盈颔首,没在多言,心中则是快速追忆,似是想要搜索与中年男子相匹的信息。

  奈何的是,无论南宫盈盈如何回忆,也无法想起与中年男子相关之事来。

  这时,无忆道:“晚辈斗胆一问,不知两位前辈与我狂客有何渊源?”

  中年男子道:“没有渊源。”

  闻言,众人尴尬一笑,哪曾想到这中年男子竟这般古怪。

  老者笑了笑,开口道:“小兄弟,我二人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吹吹风而已!”

  “吹吹风?”

  听得老者这话,众人只觉迷蒙不已,若说中年男子脾性古怪,那么老者“吹吹风”的言论,只道更胜一筹。

  见众人满面惆染,老者道:“小兄弟,你莫不是忘了,我说过,我是个行徒使者。”

  说着,老者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无忆等人。

  无忆沉了沉眉,论心性,众人中,他无疑排在首位。

  只一思量,无忆便已明白了些许,道:“前辈,不知可否告知,是何人遣使你们来此的?”

  老者摇了摇头,道:“不可说,说既是破,说既是错。”

  言落,老者看了看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道:“行老,时候也不早了,了却此间之事,我们也该离去了!”

  老者颔首,转而朝着天幕望去,道:“诸位,商议了这么久,可曾有所定论?”

  闻言,一道淡冷之声回应道:“两位今日可是要护狂客到底?”

  老者笑了笑,道:“没有所谓的护,我们到此,不过是为了吹吹风。只是诸位在此,风便不止。”

  淡冷之声道:“所以说,我们不走,你们便也不会离去?”

  老者点了点头。

  淡冷之声道:“我看两位的实力,皆作非凡,想来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吧?”

  老者道:“老夫名为行者,你们若是想要找我,那便先入无疆之域吧!”

  “行者?”

  “无疆之域?”

  “那是何地?”

  行者笑道:“无疆之域,乃是一处杳无边际之地,那里,上穷碧落下黄泉,那里,两处茫茫皆不见。行使其中,四顾悄然,天地相合,难辩边界与方位,只会让人陡然生出无限萧瑟。”

  听得行者这话,众人皆陷沉默。

  任谁都听得出来,行者所言,虚大于实,至于其所言的“无疆之域”,更是超脱现实。

  沉寂半响,淡冷之声道:“行者无疆,无界无限,这种自由,偌大风澜,找不到。”

  话至此处,天幕之上突有一道瞩目落到中年男子身上。

  投递来瞩目的人,正是那淡冷之言的启声者。

  “他是行者,行无疆之域,不知阁下呢?”

  淡冷之声问道。

  中年男子笑了笑,笑地很随意,随意地风轻云淡,道:“我,不过一介平人而已,不问名,不问世。”

  淡冷之声道:“这般说,阁下是不愿透露信息给我们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不愿意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说着,中年男子一敛笑意,取代而出则是一脸寒沉。

  那寒意,来地唐突而又迅猛,只片息不到,便透射到了苍穹之中。

  这一刻,来犯狂客之人皆能感受到那一股透彻心底的寒凉。

  他们不由自主地一颤,心中惊骇,只若狂涛般卷席不休。

  以他们的实力,外界因素已很难影响他们的心神,遑论只是一席话语?

  可中年男子却做到了,简简单单一句话,不卑不亢,但却透着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言意。

  沉默片刻,淡冷之声道:“我们奈何你不得,但风澜之大,总归有人能奈何得了你!”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这么说,你们是打算离去了?”

  淡冷之声道:“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会寻你。”

  中年男子道:“你的机会不大。”

  淡冷之声道:“但总好过没有不是?”

  中年男子颔首,道:“好,我答应你,若是你能寻得到我,我便告知你我的真实身份。”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顿了顿,再道:“还有,你若是能找到能奈何我的人,不用你来寻我,我自会来寻你。”

  闻言,那隐身于迷雾中的西门千飞突地一愣。

  他自持实力,但此时却无半分勇气去与中年男子战斗。

  这一生以来,西门千飞向来无畏,可今日遇到这中年男子后,他的无畏,却变得动摇了起来。

  迟定片许,西门千飞道:“时光无涯,聚散有时,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西门千飞倏一摆手,带着一众来人离远而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拨来人也作驶离。

  见得来敌离去,无忆等狂客的心中也落安了下来。

  不多时,广场上空再起一阵动荡。

  继而见得,梦三千、板角青牛、闫帅、晓梦等人现身以出。

  遇敌之时,他们被摄入到了虚实之域内,各有数名强者与之纠缠。

  经历了好一番苦斗,他们也未能挫败来敌,此次受袭,来敌似是早有预谋,各种手段频频而动,纵使他们实力不凡,也道猝不及防。

  在见得无忆等人安然无恙后,梦三千等人悬着的心也作定安。

  放眼而视,几人的目光落定到了行者与中年男子的身上。

  只一眼,梦三千等人的脸色倏地大变。

  此时,行者淡淡笑着,中年男子则若无所动容。

  中年男子道:“行老,风已吹过,我们也该启程归返了。”

  行老点了点头,转身欲与中年男子离去。

  见状,梦三千连忙喝道:“两位,慢着!”

  行者顿了顿,没有开口。

  中年男子也作一顿,道:“你叫停我们,也得不到你所想知。”

  梦三千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可是他所遣派而来?”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你觉得呢?”

  梦三千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中年男子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言罢,中年男子再不作停,身躯一闪,人已掩入虚无。

  行者淡淡笑着,转眼看了看无忆等人,继而随同中年男子一道消失于茫茫中。

  两人离去后,梦三千等人也落归到了广场上,无忆等人也于此时靠拢过来。

  闫帅道:“他们很强。”

  板角青牛道:“风澜大陆什么时候多出这般多强者了?”

  晓梦道:“老师,你口中的他,可是指的是天翊?”

  梦三千觑着眼,静静地望着中年男子与行者的离去之地。

  他没有回应晓梦,亦没有去回应无忆等人此时的悸动与惊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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