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澜学院,虚空战场。
此时,无字战碑所在的那一方天地,烟草迷离,乱血飞苍。
无数修者疯狂地厮杀在一起,各色元力交相奔掠,迷幻了漫天朔彩。
“轰隆隆...”
“砰!砰!砰!”
“杀!杀!”
轰鸣声,交戈声,杀喊声...声声震耳,摄人心魄。
值此之际,一虚无之地中,凉风冷露,萧瑟漫天。
四面里,惟余平沙莽莽,飞鸿远影
风卷沙席中,两道人影迎对而立。
这两人,一者全身尽被黑雾笼罩,另外一老妪,手杵骷髅拐杖,正是忘川的孟婆。
沉寂了好些时候,萦绕在那人影身上的黑雾渐趋敛散,继而凝显出一男子的身影来。
这男子,身穿一袭黑色长袍,他有着淡雅如雾的眸子,青螺眉黛长,似弃了珠花流苏。
男子那一头的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洗簪绾起,淡上铅华。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给人一种云雾般的视感。
孟婆眯了眯眼,对于男子显露出真貌来,并无多大动容。
迟定半响,男子开口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孟婆淡淡一笑,道:“我为何要惊讶?”
男子道:“难道我的到来,还不足以让你震惊失措吗?”
孟婆道:“你们即便不来,过不了多久,我们一样会见面。这些,早晚而已,又何以会让老身失措?”
“我们?”
男子微愣,道:“如此说来,你已察觉到了?”
孟婆摇了摇头,道:“我并未察觉到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一个小小的魔君,何以敢来这里?”
“这里?”
男子觑了觑眼。
孟婆笑道:“风澜大陆虽是一落尘之地,但这落尘之地中,潜圣藏王,仅凭你一人何以敢来此地?”
男子皱了皱眉,沉声道:“我们不过是先缱之将而已,待得我家魔主率大军杀临,即便这里潜圣藏王,哪又如何?”
“大军杀临?”
孟婆冷冷一笑,道:“恐怕你等不到那天了。”
男子沉眉,道:“是吗?”
孟婆点了点头。
言落,孟婆人已消失原地。
“咻!”
只闻听一阵破风声起,只见得飞沙莽掠中,一颗巨大无比的骷髅头正风驰电掣般地朝着男子袭来。
那骷髅头,两眼起幽绿寒芒,切齿频频,狰狞中携呼啸阴风,张口间噬万千生灵。
“呼呼...”
“轰隆隆...”
霎时间,男子只好似置身于幽冥万涧中,颤凛寒冽不已。
他紧皱着眉宇,冷道:“衍王麾下的人,这煞气倒也不小!”
言罢,男子探手一点,手中顿有一长枪显出。
此枪,好似以紫雾凝汇而成,枪身上下,缭覆着缕缕幽芒。
“呜...呜...”
细一闻听,那紫雾之中,竟是传出阵阵鬼魅恸哭之声。
“孟婆,早便听说你擅于掌弄魂魄,不知我这摄魂枪中的亡魂幽魄,你可把控得住?”
言语间,男子轻身一挑,人已俯冲出去,那被其横持在手的摄魂枪也于男子凌空的一刹,撩刺而出。
“咻!”
抢出,朔风凛凛,无尽亡魂幽魄,张牙舞爪而动。
“啊啊啊...”
“呜呜...”
转瞬间,男子的枪势便袭击到了迎面而来的巨大骷髅头上。
“砰!砰!砰...”
只听得狂暴的轰鸣声震耳发聩,惊的天荡地动。
放眼而视,可见那从摄魂枪中衍出的无数亡魂幽魄已将那巨大骷髅头覆盖。
他们疯狂地啃咬吞噬着,磨牙切齿声,直让人毛骨悚然。
“呜哇...呜哇...”
“啊!啊啊!”
值此之际,那骷髅头猛地一个张吸,一股狂猛无比的吸力顿从其口中传出。
“呼呼...”
继而见得,无数的亡魂幽魄纷纷落入那骷髅头的嘴里。
“砰!砰!砰!”
连绵不绝地炸裂声从那骷髅头的口中荡开来,且还伴随着一道道凄厉地哀嚎声。
“啊啊啊...”
正当这时,一道紫芒倏地而至。
“咻!”
那是一道枪影,一道幽寒而凌厉地枪影。
枪势迅疾,且不失猛烈,转瞬便点刺到了那骷髅头的大口中。
“砰!”
只听得一声惊天巨响传出。
“轰...”
紧随着,自那骷髅头的口里竟是传出更加狂猛的撕扯咬合之力。
男子持枪点刺在骷髅头的大口前,整个人显得渺小无比。
“恩?”
他皱了皱眉,只觉持枪的一手竟是颤动不已。
还不待男子多作思衬,那延伸于骷髅头口中的枪身上,顿有阵阵幽芒回泛而来。
“轰隆隆!”
再一观,男子面色俱失,只见那阵阵幽芒中,竟是携着无尽狰狞可怖的亡魂幽魄。
他们个个都作凶恶,顺着枪身龇牙咧嘴地朝着男子扑来。
见状,男子哪里还作迟疑?
持拿摄魂枪的一手,猛地一振。
“轰...”
伴随着振力荡漾,那本附着枪身的亡魂幽魄顿作拂远,可也就一瞬,他们便又重新朝着男子扑杀而来。
趁此间歇,男子猛一收手,摄魂枪顺势而回。
同时,男子一个凌空翻跃,人已朝着后方速退而去。
......
于此之际,外界,虚空战场上,杀戮滔天。
万千狂客与三方阁的修者以及天剑阁的修士正与北冥阁等敌修杀得难解难分。
炎月麾下的炽焰军团此时也失了阵型,零散地冲杀在天霄地宇中。
“轰隆隆...”
“砰!砰!砰!”
“啊啊啊...”
“杀!杀杀!杀...”
整个天地,都被笼罩在血色下。
这里,血流如河,尸横遍野,腥风浓烈而又刺鼻,连带着飘洒的雨水都染色成红。
此刻,大青已化身为万古青龙,龙身摆渡长空,激起木元浩荡。
小笨演作大地之熊,怒哮震吼,四野皆颤。
武忘等人立身于大青的龙背之上,掠手元力,倏若风雷,迅猛疾烈,直取迎面而来的道道光影。
无忆飞身在前,持手的佛皇棍,撩影成波,葱翠棍芒,灿愈星辰。
眨眼间,各色元力便已交击在了一起——“砰!砰!砰!”
浩荡轰鸣,连绵不绝,破空响彻,直震云霄。
只一交击,便有无数敌修喷血飞退,血雾升腾,染红垂天云翼。
南宫夏伫在大青的龙背上,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此前受天玄子的寒冰之魄的影响,他无法再动用元力,只能借避在此,望眼这一方山河,被血雨腥风缭绕。
看着那不断陨命的修者,南宫夏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不是一个见不得鲜血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却生出了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触。
......
血云漠漠,厉风瑟瑟。
一虚实之域中,天玄子与西门万剑迎对而立。
天玄子神色自若,周身长袍悠悠随风。
相较于天玄子而言,西门万剑来得无疑要“落魄”一些。
他那一头未曾绾系的苍丝,还有那泛旧的长袍,都好似彰显着岁月的沧桑。
沉默半响,西门万剑开口道:“听说你将寒冰之魄用在了南宫夏的身上?”
天玄子点了点头,道:“怎么?万剑兄莫不是觉得有何不妥?”
西门万剑道:“我只是在想,没了寒冰之魄,你如何挡得了我?”
天玄子道:“万剑兄放心,我许还有其他手段。”
“是吗?”
西门万剑觑了觑眼,道:“那便让我瞧瞧,你那所谓的手段,是否挡得住我的追虹!”
话语方歇,西门万剑一手探出。
这一探,他的手中,顿有阵阵精光凝汇。
不消片刻,那阵阵精光之中,有一剑影显现而出。
这剑,并不如那些华彩般烁目,反是透着一种沉寂,一种埋没在岁月风烟中的寂寥。
见得西门万剑亮出剑来,天玄子沉了沉眉,道:“万剑兄,我若没记错,当年的你,可是昭告过风澜,此生再不动用追虹长剑的。”
闻言,西门万剑淡冷一笑,道:“怎么?你怕了?”
天玄子笑了笑,道:“怕?你觉得我是一个会害怕的人吗?”
西门万剑道:“既然不是,你还这般多言?”
天玄子道:“我只是好意提醒,不想万剑兄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罢了。”
“背信弃义?”
闻言,西门万剑大笑了起来,道:“哈哈!天玄子,你说对一个本就不守道义的人,我为何要去守诺那些誓言?”
听得这话,天玄子切了切齿。
他深知追虹长剑的厉害,加之有西门万剑的把持,两者相合,所能发挥的力量,纵然是他,也作有些忌惮。
此前在与南宫夏的一战中,天玄子也受了些伤,虽不及多重,但在与西门万剑这样的强者的交手中,哪怕是一丝一丁的大意,都将招来不可挽回的结局。
天玄子之所以迟迟不与西门万剑动手,为的便是拖延些时间,好让自己的伤势得以恢复。
见天玄子缄默不语,西门万剑眯了眯眼。
下一刻,他突地席地而坐了下去,持手的追虹长剑则是插入地屑中。
“天玄子,你也别于我面前耍弄心机了,不就是要恢复伤势吗?我等你!”
言罢,西门万剑缓缓闭上了双眼。
天玄子皱了皱眉,若不是碍于伤势,他又岂会无动于衷?
“万剑兄,你不是说面对我这样的人,不必去恪守什么道义吗?”
天玄子觑着眼,望向西门万剑道。
西门万剑眯合着双眼,淡淡道:“我让你恢复伤势,只是尊重追虹罢了。”
说着,西门万剑再不作声,只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与天玄子的一战。
见得西门万剑这般姿态,天玄子冷地皱了皱眉,暗道:“西门阁的人,总是这般自恃清高,殊不知,这个世上,根本不需要清高!”
......
与此同时,另外一处虚实之域中,南宫离与炎月正激战在一起。
“砰!”
两人一招对击后,皆作震返而回。
炎月的身前,悬浮焦尾琴,琴身之上,火光茫茫,焰色腾腾。
南宫离别无所持,从始至终,他都只以两手作为攻御。
“离老先生,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与小女子以伤换伤,这般下去,你老的身子骨,可如何承受得了?”
停歇之余,炎月笑着说道。
她的笑,来得有些妩媚,妩媚中偏又透射着摄人心魄的阴寒。
南宫离淡淡一笑,道:“炎月尊者,小老儿年事虽高,但身子骨却也还作硬朗。”
炎月蹙眉,道:“是吗?”
南宫离点了点头。
炎月道:“既是如此,离老先生接下来可要小心了,我这里还有很多动人的曲子尚未抚动呢!”
说着,炎月轻一挑手,十指已落到琴上。
下一刻,炎月泛冷一笑,停搁于焦尾琴上的两手,纷纷搭指在九弦中的第一弦上。
十指齐动,琴音顿起。
一时间,有低沉哀怨之声如泣如诉,南宫离的身影瞬间便被此音包裹。
晃一听得这琴声,南宫离的心中顿起凄怆悲凉。
那哀怨中透响的悲情,撕心裂肺都只道不足。
此时,炎月的十指不断地拨弄着那一根独弦,妙指连连,悲音齐鸣。
南宫离的停悬当空,那缭绕在周身左右的火元之力,似也随着琴声的飘扬变得若即若离起来。
还不待炎月凝笑而视,南宫离突然开口道:“我心恒自不动,即便是万古琴音,又岂能撼我心神?”
“咻!”
只见得自南宫离的身上倏有一道火芒贯掠而出,直直朝着炎月飚射而去。
那一道火芒之中,似携着焚天灭地之威,火力之强好似搅动了一方沸腾的火海。
“轰隆隆!”
刹那间,狂猛的炸裂声动彻天地,炎月身处之地,直在那一道火芒下,面貌全非,惊起尘雾沙石,飞屑满苍。
不多时,动荡消歇。
南宫离停伫当空,目无杂色,神无妄念,他抬了抬眼,望向长空。
那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道衣袂飘飘的的身影。
她抚琴长空,眸中所带的玄寒,好若能将万物冰封。
“离老先生,比起你一身的强大火元之力,小女子现在更加欣赏你的心境了呢!”
炎月的嘴角微地一掀,十指前搭小许,落指到了焦尾琴的第二弦上。
她没有急着拨动琴弦,反是媚笑着看向南宫离。
南宫离顿了顿,道:“我哪有什么心境?只不过活得久了,稍有些感触而已。”
炎月笑了笑,道:“离老先生,我这焦尾琴共有九弦,适才你承下了第一弦之力,不知这第二弦上的力量,你可还能以你心境来破?”
言罢,炎月十指一动。
霎时间,自炎月的体内,顿有磅礴的火元元力开始疯狂地涌入焦尾琴内。
伴随着炎月的举动,整个焦尾琴都好似熊熊燃烧了起来。
指动,声起。
一音一弦,音动弦出。
“咻!咻!”
继而见得,一道接着一道的元力琴弦破空激射,交织之下,竟是形成了一张锋利而灼烈的弦网,速取南宫离而去。
见状,南宫离微眯了眯眼,人却无所以动,依旧伫停在空中。
“轰隆隆!”
“咻咻...”
不多时,那附着滔天火芒的弦力大网便已近身到了南宫离的跟前。
眼看着火网便要将南宫离束缚住,正在这时,南宫离动了。
只见他两手飞速掐诀,手影成叠之下,顿有一道纷繁复杂的法决显现而出。
紧接着,南宫离猛地便是一记推掌送出。
掌出,决动。
那被火色缭漫的法决,只一呼吸间,便幻作了一只鸟灵模样。
“嘤...”
只听得一声清脆长鸣响彻天地。
与此同时,那弦力大网奔行的速度丝毫不作减缓,澎湃的火元之力直烧得空间溃裂。
这一刻,前有琴网束射,携着九天音阶入凡尘,迎有鸟灵腾飞,化以翻卷火涛破穹苍。
眨眼间,弦力大网便与迎啸而来的火色鸟灵交击在了一起。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这一片天地都猛地摇晃起来。
紧随着,接二连三的炸裂声此起彼伏,无止无休——砰!砰!砰!
浩荡声威,瞬间便将整个天地湮没,望眼之下,只可见火色元力撩拨如云,纷扬于天际,空间都被烧裂了开来,变得凌乱破碎。
受此一击,那本腾飞的鸟灵突地涣散不存,而那弦力火网则在掩了锐利灼烈后,袭向南宫离。
“噗嗤!”
南宫离猝不及防下,一口鲜血喷吐出来,人也顺势朝着后空倒退了些许距离。
见状,炎月笑了,笑的有些得意,得意中却又渗着一抹阴鸷。
“离老先生,这才第二弦,你莫不是就承受不住了?你可不要强撑,小女子一向都很敬重长辈的!”
此时,炎月悬空而坐,抚琴的十指,也在说话间前搭而动。
这一次,她的手指没有落到焦尾琴的第三弦上,反是停放在了第四弦。
南宫离淡望着炎月,有那么一刻,他轻声叹了叹,道:“本想着不动用老师所留之物,眼下看来,怕是不可能了!”
言落,南宫离随手一挥。
紧接着,他的手中,有一木棍显现出来。
这木棍看上去并不起眼,乍一看,只觉在不平常不过。
可南宫离却知晓,这是他老师留给他的唯一之物。
见得南宫离这般举动,炎月神色一沉,她看了看那木棍,眉宇不由更为凝沉。
“离老先生既有仙宝在身,为何不早早拿出?”
沉寂片刻,炎月开口道,她看不出那木棍有何出奇,可嘴上却还这般说道。
南宫离笑了笑,道:“这木棍不是什么仙宝,你既是告知我焦尾,那我也告诉你,此棍,名为落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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