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见状,神色如常,如意棍提撩而上——“破斩!”
棍出,落袭而来的狂风顿作回卷,金元直以翻腾之势,扶摇以出。
“轰轰...”
霎时间,日月列星,雷霆霹雳,仿如都在这一棍之中。
眨眼间,上刀对下棍,劈砍对迎撩,两两交击,顿起发聩轰鸣——“轰隆隆!”
“噗嗤!”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中,但见一人影冲霄倒飞,喷洒的鲜血在疾风的吹袭下窜落。
男子败了,败得有些仓促,仓促得有些错愕。
他愣愣地看着行者,满脸不可思议。
“你竟然...”
男子颤巍巍地呢喃道。
行者淡然一笑,掩手间,收了如意棍。
静默片许,男子重重一叹,道:“你走吧!”
行者道:“阁下不打算去往中土皇城了?”
男子摇了摇头,道:“不去了。”
行者笑道:“如此便好。”
说着,行者转身欲离。
见状,男子连忙喝止:“慢着!”
行者一顿,道:“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男子苦涩笑了笑,道:“我就算改变主意又如何?以我之力,根本无从相抗!”
行者微微颔首,道:“你知道便好。”
男子道:“前辈,在你离开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行者道:“你可是想知,我是如何破开渡劫以入大乘的?”
男子点点头,道:“前辈可否相授破劫经验?”
行者稍顿,道:“大,寓以广大崇高,是为无量。乘,是以运载驾驭。想要破开渡劫的枷锁,你需去体会无量无边的生、老、病、死!”
言罢,行者饶有意味冲着男子笑了笑。
紧随着,他的身影渐变虚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无踪。
男子愣在半空,整个人若一副痴醉迷离模样。
“体会无量无边的生老病死吗?”
他喃喃作声,眉头深锁,好像有所悟,又好像无所悟。
沉定了好些时候,男子方才转身回返。
若是天翊见得这男子,定会觉得惊诧不已。
男子那一身金甲火龙袍,还有那迎风而动飘逸长发,不正是当年天翊在炼化“狂道之血”时脑海中所显现的人影吗?
与此同时,那一处空幻的大殿中,墨漓与九剑正把守在郝色的身边。
郝色伤得很重,辛得有男子出手,若不然,仅凭墨漓的手段,只怕难以让其续命。
沉寂之余,九剑道:“墨漓,你说大人会屠灭掉整个中土皇城吗?”
墨漓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大殿之中,突起一阵时空衍幻。
继而见得,一男子袭一身金甲火袍显现出身影来。
“恩?”
墨漓与九剑皆是一愣,连连对着男子躬身以礼。
九剑凝疑地看着男子,道:“大人,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男子状作出神,对于九剑之言,视若未闻。
墨漓怔了怔:唤了声:“大人?”
闻言,男子这才从出神中醒转过来。
他看了看墨漓与九剑,道:“你二人都退下吧!”
墨漓与九剑互视了一眼,恭敬地应是一声后,便双双离去。
待得两人离去,男子来到了主位上。
看着仍处昏迷之态的郝色,男子的神情倏变地凝沉了许多。
“郝儿,你这一次出去,到底招惹到了什么大能之辈?”
一想起行者的实力以及其对修道的阐述,男子便自愧不如。
这一处小型世界,乃是男子修有所成的时候,搭建而成。
他在这里,已经潜修了无数载岁月。
然而让男子如何也未想到的是,他的实力在抵至渡劫境后,竟再难有所寸进。
为此,男子也曾低靡恼怒过。
直到适才,男子与行者交手过招。
虽只寥寥几记劈撩迎合,但男子却从中领悟了许多。
他能感觉到,行者的实力,已跨入大乘之境。
若不然,他也不可能那般轻易地败在行者棍下。
一念及此,男子微笑了笑,自顾道:“火啸天啊火啸天,你一直都在寻修道法,妄图超越生老病死。”
话至此处,男子顿了顿,再道:“却不想,你所期许的大道,一直都在生老病死中。”
说着,男子自嘲地笑了起来。
......
与此同时,中土皇城,元府后院。
天翊习惯性地负手而立在悠亭中。
这一刻,落日余晖,映漫天幕,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沉寂之余,天翊的身旁起一阵时空波荡。
紧接着,行者的身影凭空显现。
他对着天翊恭躬一拜,道:“公子,一切都办妥了。”
天翊点了点头,道:“行老,等不久后的那场风雨散去,你便离开吧。”
闻言,行者微微皱眉。
天翊道:“怎么,行老莫不是还没看开?”
行者笑了笑,道:“公子,我并非是没有看开。”
天翊道:“那你为何屈眉?”
行者道:“从落雪相遇,到冰湖相期,再到如今。行者得蒙公子所怜,方才有一落栖之地。”
话至此处,行者微顿,再道:“若非公子,行者断无今日成就。”
天翊道:“可行者无疆。”
行者点了点头,道:“元府很小,小到于这大千世界而言,只若沧海一粟。可元府却也很大,大到花草盛艳,菩提遍地。”
听得行者这般相言,天翊饶有深意地笑了笑,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行老能明白这些,实则已真正踏入无疆。”
行者淡淡一笑,道:“这一切,都得幸公子相助。”
天翊摇了摇头,道:“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行者愣住,若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天翊。
此时的天翊,目已眺望到了长空。
迟定片许,天翊笑道:“行老,你看那漫天余辉,是不是太过红透了一些?”
行者顺势展望,但见一阙残阳铺苍穹,半天瑟瑟半天红。
他没有言应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元府前院,千钰与千叶两女坐落以望。
千钰道:“叶儿姐姐,你的伤势可无碍?”
千叶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没事。”
千钰道:“那个家伙,着实有些可恶,竟伤了叶儿姐姐。”
千叶道:“他虽是鲁莽好色了一些,可其身上却也有可取之处。”
千钰蹙眉,不解道:“叶儿姐姐,你这话听上去,怎么好像在为他辩说一样?”
千叶笑道:“钰儿,你想修行吗?”
“修行?”
千钰愣了愣,道:“叶儿姐姐说的可是仙修之事?”
千叶颔首。
千钰摇头道:“我不想。”
说着,她微微一顿,再道:“我记得小时候,虎子哥哥也很想行以仙修之事,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戛然而止了。”
千叶道:“钰儿,修行后,可延年益寿,可容颜不老。”
言罢,千叶饶有意味地看了看千钰。
千钰淡淡一笑,道:“延年益寿又如何?容颜不老又怎样?难道抵得过岁月苍茫,时光沉沦?”
闻言,千叶缄默不语。
好些时候,她轻声一叹,道:“钰儿,你可是担心,白叔他会先我们而去?”
千钰诧了诧,心神都作恍惚起来。
有些事,她不敢去想,就如有些人,她不敢去真正面对。
见千钰沉默下来,千叶再道:“钰儿,你可知道,白叔他也是个仙修之士?”
千钰微怔,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偏又落得无言以出。
沉默半响,千钰道:“叶儿姐姐,你说的都是事实吗?”
千叶笑着点了点头,道:“钰儿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询问白叔。”
说着,千叶缓缓站起身来,转而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千钰愣在原地,思绪纷繁。
这时,行者从通往后院的小道中走了出来。
见状,千钰连连起身,接着向行者迎了上去。
行者道:“钰儿小姐,公子让你去后院一趟。”
千钰愣了愣,与行者示意一眼后,连忙去往后院。
此时,散漫的余辉,已经渐变得暗淡下来,如血的残阳,也隐没在了地平线下。
千钰来到了后院,见到了负手而立的天翊。
她凑近身来,轻唤了声:“叔叔...”
风过,撩起天翊的长发,胜雪的衣襟,也随风飘扬。
他淡淡开口道:“钰儿,起风了。”
千钰微微盼顾,道:“叔叔,钰儿有事想要问你。”
天翊道:“你可是想问,叔叔是否如叶儿所言,是个仙修之士?”
千钰蹙了蹙眉,诧道:“叔叔如何知晓的?”
天翊道:“我从过往的风中,听到的。”
千钰道:“叔叔既能以风听语,是否说明,叔叔承认了钰儿所言?”
天翊笑了笑,道:“钰儿,叔叔想问你,结果重要吗?”
千钰道:“很重要。”
天翊缄默下来,好些时候,方才开口道:“钰儿,叔叔与你一样。”
“与我一样?”
千钰一愣,不解道:“叔叔,钰儿听不懂。”
天翊道:“你不需要听懂。”
千钰道:“为什么?”
天翊没有回应,或许,他没有想好如何作答,又或许,这样的问题,根本不需回答。
见天翊迟迟不予出声,千钰若有些失落。
她低了低首,垂了垂眼。
静默半响,千钰提步离去。
转身,一缕冷香飘远,笑意浅。
天翊伫立亭中,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待得千钰逝远,他自顾地喃道:“钰儿,我答应过你,会许你一世白头!”
言落,掠身的风,翩跹而至。
天翊那一头璀白的长风,在黯淡的天色下,竟显得烁目不已。
......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中土皇城以西的府邸中,武忘等人聚谈在夜色中。
在此之前,谁也未曾想到,若蓝的真实身份,竟会是忆蓝。
“蓝儿,照你所说,是冥尊拿走了你的记忆?”
听得若蓝的一番讲述,武忘不禁诧道。
若蓝点了点头,道:“师尊于我有大恩,她仙逝而去之际,我曾明誓,断不会让冥海天池没落!”
无忆道:“这么说,蓝儿是要将冥海天池的命运肩负在身了?”
若蓝道:“月白哥哥,不管怎样,蓝儿都是狂客的人。”
无忆笑了笑,道:“傻丫头,你误解我了。”
若蓝道:“月白哥哥,大哥哥他到底去哪里了?”
见若蓝提及“天翊”,众人一敛笑意。
天翊的匿踪不现,着实让人惆怅。
武忘道:“放心吧蓝儿,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会与老大重逢的。”
若蓝道:“痴武哥哥,你们是否觉得,白大师与大哥哥有些相像?”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这样的怀疑,曾不止一次的在他们心中徘徊。
绝尘道:“蓝儿,可我们也无法确定,他就是天翊。”
冰晴道:“或许白大师只是与天翊在气质上有些相似罢了。”
南宫盈盈道:“我支持晴儿姐姐所说。”
西门剑馨道:“不管怎么说,白大师与不忘之间,定有着许多牵连,若不然,他也不会知道不忘的那么多事。”
无忆道:“更有可能,他知道老大在那里,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无法相告罢了。”
听得众人所言,若蓝微微蹙眉,心底深处,暗暗嘀咕道:“大哥哥,蓝儿回来了,你到底在哪里呢?”
这边言谈不止,另外一边,南宫文胜几个小辈相聚在一起。
南宫文胜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父亲他们怎么还在交谈?”
郝色被墨漓带走后,南宫文胜几人便折返归来。
几人本想着将日间发生之事,禀以细告,却不料,武忘等人这一聚谈,竟是用了这么长时间。
幻沐辰道:“文胜,既然事情已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南宫文胜想了想,无奈之下,唯有点了点头。
这时,阿布道:“不可,那两人离去之际曾留下狠话,为了中土皇城免受浩劫,此事定要与老师他们言谈清楚。”
南宫文胜道:“阿布大哥,你也看见了,父亲他们言谈甚欢,我实在不想前去搅扰。”
阿布微微皱眉,也不言应什么,只静默伫立着。
虎妞道:“要不去找梦前辈他们吧?”
南宫文胜道:“虎妞姑姑,你那么厉害,要不此事交给你?”
虎妞冷地瞟了眼南宫文胜,道:“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幻沐辰无奈笑了笑,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梦老他们竟都不在府邸。”
“不在吗?”
虎妞觑了觑眼,神识展开下,确没有发现梦三千等人的身影。
值此之际,幻羽与慕青青渡影了出来。
见得两人,幻沐辰连连躬身,道:“父亲,母亲!”
南宫文胜也亲切地唤道:“羽叔,青青姑姑!”
幻羽与慕青青含笑点了点头。
慕青青道:“沐辰,你们在这里干嘛?”
说着,她展目朝着远处望了望。
那里,正是武忘等人聚谈所在。
虎妞道:“羽哥哥,青青姐,他们在想,是否要将日间发生了一件争执之事,告诉给武忘哥哥他们。”
幻羽忽地皱眉,沉声道:“沐辰,可是你又在外面招惹是非了?”
幻沐辰尴尬笑了笑,道:“父亲,孩儿知晓眼下时局紧张,岂会在这个时候,徒惹麻烦呢?”
“哦?”
幻羽怔了怔,道:“哪是何事?”
还不待幻沐辰开口,在旁的南宫文胜已难掩激愤,道:“羽叔,是这样的...”
接下来,南宫文胜将之前发生之事简略地描述了一番。
听完南宫文胜的讲述后,幻羽与慕青青的脸色皆作凝沉。
迟定片刻,两人连忙带着幻沐辰几人朝着武忘等人走去。
......
与此同时,南宫之地,幻烟城城主府。
府内,建造有一间密室,密室之内,置放着一万年寒冰打造而成的棺椁。
此时,棺椁旁,站着一人。
这人落得苍颜皓首,正是幻长风。
幻长风出神地看着棺椁,确切地说,他看的是棺椁中的倩影。
“茵儿,羽儿跟青青去往中土了。你怕是还不知道,你的亲侄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幻长风淡淡说道。
言罢,他人已走到那万年寒冰所制的棺椁前。
探手,轻抚棺椁,缕缕寒气绕指而动。
幻长风看着棺椁内那宛若熟睡过去的幻茵,再道:“落花已作风前舞,流水依旧只东去。”
话语方歇,幻长风重重一叹:“茵儿,不知你是落花,还是流水?”
就在幻长风这话落定的那一刹,棺椁中那原作昏沉迷离的幻茵,竟是缓缓睁开眼来。
微眯的眼眸中,透着虚虚晃晃的影像。
好些时候,幻茵方才看清周围的一切。
此时,幻长风整个人已惊愣了住。
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幻茵,颤巍巍道:“茵...儿...你...醒了?”
言出,声消于岁月中。
泪落,翩跹于风烟里。
看着眼前这个沧桑迟暮的老者,幻茵怔住了。
好半响后,她方才诧道了句:“父亲?”
......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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