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人影疲懒地眯了眯眼。
入目之下,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唯独剩下阿彪的身影凛凛而立。
此时的阿彪,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如有万夫难敌之威风,长笔点手,擎来杀气横秋。
见得阿彪这般姿态,那人影早已心胆俱裂。
她有着渡劫境的修为,但在阿彪的手下,她却如同蝼蚁一般被玩弄。
那三记掌掴之力,倏地而来,倏地而去,只道神鬼莫测,人影根本无从防御。
人影怎么也没想到,那看上去平凡无比的中土皇城中,竟然还匿隐着阿彪这样的强者。
一念及此,人影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连将目光从阿彪身上收回。
她不敢再与阿彪对视,哪怕是一眼,她的心神,都觉得有不可承受的重量。
见人影不予言应,阿彪淡冷说道:“我之前便与你说过,让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可你不听!眼下这结果,便算是你为自己的高傲自满而付出的代价。”
听得阿彪这话,人影连连颔首,现如今的她,再不敢有丝毫驳逆阿彪的心思。
阿彪笑望着男子,接着,其身影倏变得虚幻不存。
伴随着阿彪的消失,这一方迷蒙天地空忽地敛散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皇城外的阔野上,人影缓缓睁开眼来。
当看清四周的情形后,人影的脸色已然骇然至极。
“恩?”
人影怔住,一脸不敢置信。
“他人呢?我不是在一虚实之域内吗?”
人影纳疑地自言自语着,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人影的内心几近崩溃。
她堂堂一渡劫境修者,竟会被人那般轻易地就击败。
这对人影来说,是耻辱,可她此时偏又不敢继续去查证。
沉寂了好些时候,人影重声一叹,接着一个凌空飞跃,人已快速朝着登云烽驶去。
人影离开后不久,空旷的草野,突起熏风微微。
不多时,阿彪的身影踏虚而出。
他提悬着一坛花酒,视线牢牢凝定在天幕,整个人若一副沉思模样。
好半响后,阿彪提坛而饮,怅道:“而今狂客的狂,似已没了当年的纯粹,他们,变得浮躁了...”
说着,阿彪微笑了笑,身躯也于此时消失不见。
......
南宫之地,一阴沉迷蒙之地,远远看去,犹如大壑,实惟无底之谷。
这里,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地有九重,名唤九幽。
此时,九幽教的议事大殿内,端坐着不少修者。
主位上,老妪九幽紧锁着眉头而坐,使得她那本就褶皱的额宇更显苍态。
沉寂半响,琉璃开口道:“大人,不知你紧急召集我们到此,所为何事?”
九幽抬了抬眼,沉声道:“不知为何,自从回到九幽涧后,我便一直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闻言,琉璃等人的神色突地一凝。
琉璃道:“九幽大人,许是你太过疲乏操心了一些,想来休息些时日,理应无碍。”
九幽微微一笑,刚想着开口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她的脸色兀地大变。
见九幽那般失措模样,琉璃等九幽修者无不错愕。
迟定片刻,九幽身影一闪,人已朝着殿外速展而去。
见状,琉璃等人稍作迟疑,接着纷纷破空而起。
与此同时,九幽涧外的壑空之上,飞身以悬着三道身影。
这三人,两男一女,皆作苍颜皓首模样。
三人静默而悬着,眸色里,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咻!咻!咻!”
不消一会儿,自下空的九幽涧内,传来无数破空声。
继而见得,成千上万的九幽修者便已悬定天宇。
他们觑眼看着不速之客,神情中的肃杀之意来得凛冽无比。
承接到九幽修者的横眉冷眼后,那不请自来的三人,皆作不以为然。
“左阴,他们对于我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怎么欢迎呢!”
老妪淡笑着说道,目光微微左移,瞄了眼在旁的老者。
老者觑了觑眼,道:“文姬,他们不欢迎我们又如何?我们狂客行事,何须看别人脸色?”
名为文姬的老妪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悬定在其右侧的老者,道:“右阳,你怎么不说话?”
老者一脸淡漠,冷声道:“我无话可说,赶紧办正事吧!”
听得右阳催促之言,文姬微笑了笑,接着眸定在九幽身上。
此时的九幽,脸色依然难看至极,其他人看不出这三人的实力,她又岂会感知不到?
那特属于渡劫境修者的气息,九幽着实太过熟悉了,毕竟她在此境界已停留了很长很长时间。
见文姬投来眼色,九幽皱了皱眉,沉声道:“几位远道而来我九幽,不知有何贵干?”
文姬笑了笑,道:“九幽尊者,你看上去似乎很是不安,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九幽微怔,冷道:“你们狂客的人,何时这般达理了?”
“达理?”
文姬微怔,道:“我们可不达理。”
说着,文姬轻掀了掀嘴,萦于颊面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
九幽阴沉着一张脸,道:“直接说吧,你们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文姬顿了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想让九幽教从今以后,对我狂客俯首称臣罢了!”
“什么?”
“俯首称臣?”
“......”
闻言,悬定在空的万千九幽修者无不骇然失措。
九幽教自创始以来,还从未有人胆敢这般上门挑衅,即便是以天玄子为首的北冥阁,也没有。
“真是狂妄!”
“狂客之人!当真好大的口气啊!”
“想让我九幽俯首称臣?痴人说梦吧?”
“吾等宁愿战死,也绝不妥协!”
“......”
迟定片刻,九幽的修者们,纷纷言辞激越。
他们恶狠狠地盯着文姬三人看着,神情激愤不已。
对此,文姬三人无动于衷,一众九幽修者中,也就九幽勉强让他们放在心上。
见九幽迟迟不予开口,文姬道:“九幽尊者,你考虑得如何了?”
九幽沉了沉眉,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
文姬笑了笑,转而四顾而视着九幽涧所在的大片山河。
左阴说道:“不答应也行,不过,我们可以保证,今日之后,九幽教将从风澜大陆除名!!”
言罢,自左阴的身上突有一股滔天气势迸发出来。
那气势,狂猛中带着凛冽,一经闪现,便如涛似浪般地朝着四周席卷开来。
“呼呼...”
霎时间,劲风四起,横贯苍茫。
“噗嗤!”
“噗...”
只一接触,顿有无数九幽修者喷吐出鲜血来。
他们适才的激昂,此时全已敛散不存,取而代之的唯剩惊恐。
任谁也未料到,左阴竟是这般强大,仅凭气势威压,便让人无可抵挡。
他要是以元力催发攻击,又将是何等的可怖?
一念及此,悬空的九幽修者们,更添惧色,不少人更是瑟瑟发抖,骇然不已。
此时,九幽伫停在前,任凭掠身而过的狂风,掀起衣发飘扬。
她目色寒凉,咬牙切齿地盯着文姬三人看着。
好些时候,九幽怅然一叹,道:“罢了罢了,自此以后,我九幽教并入狂客麾下,这样总可以了吧?”
听得九幽这话,文姬满意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左阴也敛了自身气势,回归平常。
文姬道:“九幽尊者,你既是选择了答应,那么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
“诚意?”
九幽皱眉,不解道:“你们还想我怎样?”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右阳道:“你所需要做的,并不多。”
说话间,右阳倏一挥手。
“咻!”
继而见得,一抹流光飞落在了九幽手中。
流光遣散后,只见一晶莹剔透的小瓶赫显而出。
右阳道:“还请九幽尊者,将自身的魂识烙印在这禁魂瓶内。”
闻言,九幽的脸色倏地大变。
“禁魂瓶?”
她愣愣地低首看着,托瓶的一手都作瑟瑟发抖起来。
关于禁魂瓶,九幽虽是知晓不多,却也有所耳闻。
那是一种极为歹毒的器物,修者只要将自身的魂识烙印其内,便会于无形中达成某种契力。
届时,人与瓶之间,将共存共亡,禁魂瓶若碎,烙印魂识之人也将一道陨灭。
这等骇人听闻之物,向来只存在于传闻中,却不想,而今却是被右阳拿了出来。
见九幽愣神,右阳催促道:“九幽尊者,难道这件事让你很难取舍不成?”
说着,他扫目看了看立定在九幽周围的修者,再道:“当然,若是九幽尊者不顾他们的死活,倒也的确不需付出自己的神识烙印。”
言落,右阳面色如常,冷峻之态,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在旁的文姬与左阴,却是微微颜笑开来。
那笑,略带阴翳,给人以森寒之触。
闻言,琉璃等九幽修者,无不惊愕失措,他们纷纷看向九幽,神情复杂。
这一刻,九幽悬伫在前,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苍老不已。
好些时候,她紧皱的眉头突地舒展开来,笑道:“我既身为九幽教首,又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属下身陨?”
话语方歇,自九幽的眉宇中心,倏地飞出一道幽芒。
幽芒一闪而逝,只眨眼不到,便已落入禁魂瓶内。
承接到九幽的魂识后,禁魂瓶内突起动荡。
原作无奇的瓶身,突地震动起来,无形中,一股契约之力搅扰天地,瞬间便与九幽达成了某种契合。
九幽看着那被自己托于掌心的禁魂瓶,她清晰地感觉到,此刻自己的生死都被托于掌中。
似乎只要那禁魂瓶一破碎,自己的生命,也将随之陨灭。
即便事先早有预期,九幽还是被震惊了住。
此时,在旁的琉璃等九幽修者,无不错愕以望。
他们也不愚笨,自也知晓事之蹊跷,但却无一人开口以对。
文姬笑了笑,道:“九幽尊者,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能看透这些,那便说明你是个懂得取舍的人。”
言罢,文姬对着九幽伸出一手来。
九幽怔了怔,低眼看了看掌中的禁魂瓶,她的神情略显犹豫,因为一旦交出禁魂瓶,那便意味着此次以后,她将受制于人,再无自由可言。
见九幽不为所动,文姬道:“怎么?九幽尊者莫不是后悔了不成?”
话至此处,文姬笑了笑,再道:“后悔也不要紧,现在九幽尊者依旧可以将魂识收回。”
九幽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决意。
紧接着,她倏一挥手,那被托于掌心的禁魂瓶,顺势朝着文姬飞去。
须臾不到,文姬便已承接住了禁魂瓶。
她淡笑着查探了片刻,继而对着左阴右阳点了点头。
见状,左阴开口道:“事情既已办妥,我们便不多做逗留了,以后若有差遣,会有人前来通知九幽尊者。”
言落,左阴一个闪身,人已消失虚无。
同时,文姬与右阳也作飞离。
不消片刻,长空幽涧之上,便只剩下一众九幽修者。
他们愣神在空,眸色之中,缱着沉杂的意味。
迟定片刻,九幽转身飞离而去,也不知为何,看着那孤飞而下的身影,竟给人一种苍凉之触。
......
与此同时,东方之地的玄冥谷内,也正经历着与九幽教一般无二的情形。
三名渡劫境的狂客,强势来临,直让玄冥谷众无所以御。
最终,玄冥也交出了自己的魂识。
除此之外,西门阁、东方阁、南宫阁、北冥阁等风澜大陆的名流也为狂客的来临而苦恼。
让人诧异的是,东方忠道在周旋一二后,竟是选择将自己的魂识烙印在禁魂瓶内,接着将其交由到狂客手中。
而在北冥阁,十名渡劫境的强者,并没有如期见到天玄子。
为此,十人给出了一个期限,三日之内,若不见天玄子,将屠灭整个北冥。
一时间,整个北冥阁皆作震动,但无可奈何的是,他们中,竟无一人知晓天玄子的下落。
同时,南宫之地,朱雀城,南宫阁。
五名渡劫境的强者,正凌空与南宫离等人对持当空。
“离尊者,你想好了吗?是将自己的魂识烙印在禁魂瓶内,还是选择让南宫道统就此断灭?”
闻言,南宫离的神情倏地一沉,周围的万千南宫之修,纷纷凛然以对。
这一刻,他们的战意,无可遏制地澎发而起,似乎只要南宫离一声令下,他们便将悍不畏死地杀将出来。
感知到南宫阁众的神举后,那五名渡劫境的修者皆是一皱眉头。
霎时间,一道道强绝无比的气势威压突从五人身上阔发开来。
见状,南宫离面色一沉,点手间,一抹流光顿入苍穹。
紧接着,自天幕之上,有流光之芒从天而降,只须臾不到,五名渡劫境狂客的气势威压便被那流火阻隔了住。
“恩?”
一名渡劫境狂客倏地皱眉,冷道:“离尊者,我可以认为,这是你的选择吗?”
南宫离顿了顿,道:“诸位,我南宫阁自建立以来,便保持着高度的自主,且这一份自主,不容踏践。你们要小老儿将魂识烙印在禁魂瓶内,这无异于让我南宫阁沦为傀儡。此事,我无法答应!”
闻言,南宫夏等南宫修者纷纷点头。
见此一幕,那五名渡劫境的狂客顿时凝皱起了眉头。
“既是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们血洗南宫了!”
言落,五名渡劫境的狂客再不迟疑,纷纷施展出狂猛把霸绝的元力攻击来。
“轰隆隆...”
霎时间,整个天地都作动摇了起来,浩荡的元力波动,足将整个朱雀城笼罩。
对此,南宫离等人皆作谨慎以对,他们都很清楚,今时今日,南宫阁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眼看着两方之人,便要大打出手,可就在这时,沉郁的天地间,突有清音弥散开来。
那是一种笛声,一种给人以水墨般感触的笛声。
笛声淡远而苍劲地,无形中,勾勒出了一副寥廓壮丽的景象。
景象中,有清浅的沙流,有万里的云程,有天际群雁飞鸣起落的声情。
曲意爽朗,乐思开阔,给人以肃穆,却又不失生机之感。
听得这突来的笛声,众人皆是一愣,连带着五名渡劫境的狂客也做一般无二。
值此之际,天幕上突有三道人影凌空踏虚而来。
为首者,一袭胜雪白衣加身,整个人显得儒雅而俊秀,正是苏远。
苏远的左右,相伴着一男一女。
男子名叫小笛,此刻正横笛吹奏,惬意无边。
女子不作他人,正是来自魔域的召奴。
让人诧异的是,现如今魔主等人已离开了风澜大陆,但召奴却没有一道离去,反是紧紧伴随在苏远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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