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熏白了幽野,雨歇,镀金了天边。无广告。
望着苍野迷云,天玄子黯然不归。
回首昔年,竟给了他一种蝶梦浮生的诧觉。
此时,行者人已消失旷野迷踪里,他的无疆,来得洒脱而悠然。
天玄子伫愣在原地,整个人看上去,宛若失了魂魄一般。
他很心伤,神色黯然,这一行途,尚未真正踏足,便已结束。
沉寂了好长时间,天玄子怅然长叹了一声。
他转身看了看来途,接着又举目朝着中土之地望了望,脸上尽显苦涩无奈。
“来也空,去也空,世事成空。”
天玄子凄感而言,眸色里满多怅惘失措。
言罢,天玄子便欲提步离去。
就在这时,悠野突起风掠,继而闻得,一道苍声落晓而来:
“劫由业成,业由心生。欲回劫运,须正人心。世风未转,劫运难回。苦因不拔,苦果难出。”
话语方歇,劲掠的狂风突敛了声势,偌大原野,只余花草飘摇,熏然而轻悠。
闻言,天玄子兀地醒转过来。
“谁?”
他展目四顾,不见有半分人影,但适才那苍声,却又那般明晰地落印在其心底深处。
顾盼了好些时候,天玄子仍不得寻,心下疑惑已若滔水泛涌。
天玄子紧皱着眉头,暗想莫不是行者去而复返?
一念及此,天玄子连忙作声问道:“可是你又折返了回来?”
这一刻,四野寂静,别无他声,唯余风轻轻地掠过草皮,撩动花枝乱颤。
天玄子纳疑,眉宇凝沉无比。
有那么一瞬,天玄子的目光突地凝住。
望眼处,本是一处空荡的草地,但伴随着天玄子的落眼,草地之上,突起变幻。
只见,一颗泛着迷幻光彩的树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滋生扩展。
不消多时,那树木便作参天之势,笼盖四野。
看着这一幕,天玄子彻底呆愣了住。
“这...”
天玄子痴愣呢喃着,整个人已呆若木鸡。
那是一颗难以言表的树木,树干粗壮,弯弯曲曲,延展无踪。
满树灿叶,就似被云雾洗刷过一般,黄里透红,闪闪发光,放眼以望,只觉树上挂着一团团的流火,燃烧着,燃烧着......
天玄子落映在树下,满目惊诧。
即便他见多识广,本身更是有着大乘境实力,也被这突然蓬发的大树给震惊了住。
就在天玄子惊愕之际,那灿金大树上,突起“刷刷”声,继而见得,一老者从枝叶中穿行而来。
这老者,穿一袭素袍,目光炯炯,一头苍发随风荡漾,好似不曾见过这人间烟火,又好似,这人间烟火,只若过眼云烟。
天玄子愣愣地看着老者,在老者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一点修者的气息。
虽是如此,但天玄子的心里却极为清楚,这老者不简单,仅从老者身上那一股从容的气度,便不由让人生出敬畏来。
“阁下是谁?”
迟定半响,天玄子稍以平复,接着望向老者问道。
老者淡淡一笑,道:“为何风澜大陆的人见到老夫后,总喜欢问我是谁?”
天玄子觑了觑眼,道:“这是礼数。”
“礼数?”
老者微诧,道:“如此说来,我若不表明什么,便是不懂礼数的人了?”
天玄子顿了顿,开口道:“当然,你若非善者,倒也用不着理顾这些。”
老者笑了笑,道:“哪在你看来,我是善者,还是不善者?”
说着,老者脸上的笑意变得深晦起来,似有他意,又若平常。
天玄子凝望着老者,思衬半响,说道:“这得看阁下来此所为何。”
老者道:“我来这里走一走,顺道让我的千尘树,开开花,结结果。”
言落,老者侧眼看了看笼罩四周的枝叶。
“千尘树?”
天玄子眉头一皱,道:“不知阁下的这株灵树,要开什么花,又要结什么果?”
老者微眯了眯眼,笑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我这千尘树,要开的花,自然是因果之花,要结的果,自然是因果之果。”
“因果?”
天玄子怔住,给他的感觉,这老者颇多玄妙,但奈何的是,他偏偏又对这老者一无所知。
任凭天玄子如何追思回忆,也想不起风澜大陆上,何时出现过老者这样的人。
沉寂片刻,天玄子开口道:“我不信因果,因为我相信,人定可以胜天!”
闻言,老者笑了,笑得意蕴深藏,对于天玄子的话语,不置可否。
好些时候,老者方才作声道:“你信与不信,因果就在那里。不来也不去,等时候到了,会开花,会结果,最终化为千尘之尘。”
听得老者这晦涩难懂的言辞,天玄子的脸色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这一生,与人斗,与天斗,唯独不信因果,不尊命运,他自信,以己之力,可以逆天改命,可以为逃脱因果。
老者凝望着天玄子,他那深邃的目光,似是一眼便将天玄子的所思所想洞穿。
静默稍许,老者开口道:“你若不信因果,那你所做又为何?你若不尊命运,为何又于这里怅然失措?”
闻言,天玄子突地一怔,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反驳些什么,可到头来,却落得一言无出。
见得天玄子这般姿态,老者淡淡一笑。
下一刻,他轻一挥手,原本笼盖四野的千尘树突起动荡,继而急速收敛。
不消多时,那作遮天状的千尘树已衍化无形。
再一看,只剩老者悬空而立。
此时的老者,如云如雾,给人以捉摸不透。
天玄子惊愣当场,两目牢牢将老者锁定,他看不透这老者,也听不懂老者所言,甚至不知老者现身至此为何,但他能感觉到,老者的境界,超出了自己太多太多。
就在天玄子惊愕之际,老者冲着其淡淡一笑,紧接着,其身影渐变迷离虚幻。
眨眼不到,老者人已消失无踪,阔幕苍野,唯余一道苍声经久不息:“世事悠悠,不如山丘,卧藤萝下,块石枕头。不朝天子,不羡王侯,生死无处,更复何忧?”
天玄子痴痴地望着天幕,整个人宛若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好些时候,天玄子唇齿微启,似再念叨着什么。
...........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中土皇城迎来了寒冬。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下来,整个大地被白色的篷帐所笼罩,变得银装素裹。
让人诧异的是,这一段本该不消歇的时光,变得消歇无比,风澜大陆在经历了一系列巨变后,似重归了平静。
当然,除了诧异,还有震惊。
短短数月之中,北冥阁曾传出消息,天玄子已卸任北冥阁阁主,接着便不知所踪。
对此,各方势力都有着自己的猜测,有人说这是天玄子的阴谋,也有人说这是天玄子迷途知返,当然,这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伴随着北冥阁的巨变,九幽教、玄冥谷也变得安分下来。
除开天玄子变得下落不明外,还有人也销声匿迹了,这人不作他别,正是此前破禁而出的傲天。
当然,对于傲天的无故消失,也有很多传言,只是,这些传言,在时光的洗礼下,越发变得苍白,变得无力......
值此之际,中土皇城,城西的一处府邸中,无忆等一众狂客尽聚在大殿里。
殿外,雪花纷扬,寒风凛冽,时而有冷气悄然扑入。
“梦老,出什么事了?将我们大家召集到此?”
武忘看着坐于主位上的梦老问道。
梦三千顿了顿,继而朝着殿外看了看,怅然道:“我们离开登云,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听得梦三千这般感慨之言,殿内的一众狂客皆是一怔。
他们都不作愚笨,自能听出梦三千的言外之意。
南宫盈盈道:“梦老,我们可是要去收复登云?”
说这话的时候,南宫盈盈整个人都变得振奋起来,她虽然是南宫阁的掌上明珠,但却不喜受束,更爱自由。
非但是南宫盈盈,在殿的所有狂客都作激动不已,他们在中土皇城已待了很长时间,但他们的家,只有一处,那便是登云峰。
武忘兴冲冲道:“梦老,下令吧,我们杀回登云,夺回我们失去的尊严!”
听得武忘这话,众多狂客纷纷起声附和:
“武忘长老说的没错,杀回去,夺回我们失去的尊严!”
“没错!杀!!”
“我们离开家太久了!落叶终是要归根的!”
“......”
闻得众人激越之言,梦三千淡淡一笑,接着将目光落到无忆的身上,道:“无忆,你才是狂客学院的院长,此事,还需你来定夺!”
言罢,梦三千从主位上缓缓站起,再道:“这个位置,本就不该我来坐,我之所以坐着,是因时逢以乱。”
说着,梦三千对着无忆使了个眼色,示意无忆去主位就坐。
见状,无忆愣住,即便他心性沉稳,也难免有些受宠若惊。
武忘笑眯眯地瞪着无忆,打趣道:“怎么?我们的小白脸院长,莫不是也会害羞?”
闻言,众人会意一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全都凝定到了无忆身上。
无忆静默在原地,并没有如期般地朝着主位走去。
好些时候,他缓缓开口道:“梦老,无忆资少历乏,虽说是狂客学院的院长,但也就一院之长而已。眼下风澜大陆看似平静,可谁也说不准,这平静的背后,又在酝酿着何等壮阔的波澜。”
话至此处,无忆稍顿了顿,接着再道:“一旦有波澜壮起,我一小小劫成境修者,只若沧海一粟,我们这一代狂客,还得仰仗梦老等人来把持。”
说着,无忆的目光在梦三千、晓梦、闫帅以及板角青牛的身上游展了片刻。
听得无忆这话,南宫盈盈等人的脸色倏地沉了沉,给他们的感觉,无忆好似在推脱着什么。
这时,闫帅道:“无忆,我虽不与你同代,但我也是狂客,你是狂客学院的院长,我即便实力暂强于你,也会对你言听计从。”
晓梦道:“小帅说的不错,我也会听你差遣。”
板角青牛在一旁哞哞了几声,说道:“我虽然不是狂客,但我想,登云峰,应该会是一处不错的归宿,你身为狂客学院的院长,我要在你的地盘栖息,自会给你些面子。”
无忆愣了愣,刚想着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梦三千却抢先道:“无忆,狂客狂客,首在于狂,后在于客。我知道,你是担心自己的实力,无法把持而今的局势,但你不要忘了,你不是一个去战斗,你的身后,还有千百狂客!”
闻言,在殿的狂客纷纷点头称是。
西门剑馨道:“无忆,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说着,她还对无忆投递去了一抹坚定的眼色。
见众人这般支持自己,无忆略显得有些激奋,就如梦三千所说一样,他之所以有些推脱,全然是因为己身实力所致。
相较于同辈中人,无忆、武忘等人的实力只道杰出不已,而伴随着世事变故,风澜大陆上出现了太多太多的不确定的人与事,像最早前的魔修,像现如今那些破禁而出的狂客......
这等等的一切,都让无忆心生无助,他只恨自身实力太过弱小,每每一役,都无法发挥定鼎之力。
就在无忆慨然之际,梦三千开口道:“无忆,你们还年轻,在这无线漫长的时光中,总有一个时代是属于你们的。”
言罢,梦三千再次对着无忆示意了一眼,让其入主位而坐。
承接到梦三千的眼神后,无忆稍许停顿,接着缓缓迈开步子。
见状,众人的神色都作兴奋不已,对于无忆,他们打心里认可,即便是武忘,也觉得无忆当狂客学院的院长,在合适不过。
不多时,无忆人已走到了梦三千的跟前,但他并没有如众人所期的那般,就坐主位,反是与梦三千伫立在一起。
无忆道:“梦老,谢谢你!但这个位置我不能做。”
说着,无忆稍顿了顿,接着再道:“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心安理得地坐下!!”
闻言,梦三千点了点头,并未再去规劝无忆什么,道:“只要你心中的志气不曾泯灭,那我便不会担心。”
言落,梦三千对着无忆投递去了一抹坚毅的眼神。
无忆颔了颔首,转而看向大殿内的众多狂客,开口道:“诸位,适才有人说,落叶归根,这话我很赞同!我狂客的根,在登云,那里,不仅有我们的尊严,还有我们的荣耀!独属于我狂客的荣耀!”
听得这话,在场的狂客皆陷静默,但他们的眼中,却不约而同地绽出光芒。
无忆道:“现如今,登云峰被本与我们同源的狂客所占据,他们待在那里,也无可厚非,但我要说的是,他们的狂已过,现如今,他们是客,我们才是主!”
众人纷纷点头,对于无忆所言,皆表赞同。
武忘战意澎湃,道:“小白脸,别再说了,赶紧下令吧,我们一起杀回登云!!”
无忆摇了摇头,道:“死胖子,我都说了,他们与我们同源,怎么可以说是杀回去呢?”
武忘皱了皱眉,对于那些破禁而出的狂客,他可没有什么认同感,要知道,在此之前,傲天等一众狂客可是险些将中土皇城屠灭,此般行径,已与狂客之道悖远。
见众人这般神态,无忆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狂客。至少,曾经他们是!他们也曾为我狂客付诸过热血与青春,他们有过功,现在犯了错,也能以常情度之!”
武忘眉宇一沉,道:“小白脸,那依你所见,我们要如何收复登云?”
无忆笑了笑,道:“不是收复,是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他们若是懂得主客之道,或许还有商榷的可能,但他们若是不识宾客之礼,我们也唯有用强了!”
武忘撇了撇嘴,道:“小白脸,以他们的性子,早已将登云视为己家,亏你还妄想他们迷途知返!”
对于武忘所言,无忆不置可否,反是朝着在旁的梦三千看了看。
承接到无忆的眼神后,梦三千淡淡一笑,道:“无忆,你说的很对。我们要想回家,只怕还需好一番商议。”
无忆点了点头,道:“而今盘踞在登云的狂客,不乏实力强大之辈,渡劫境修便有着数十人之多。只以为我们这点力量,恐难与他们相谈主客之礼!”
闻言,众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就连武忘这样的好战之人,也作一脸凝沉。
梦三千道:“无忆,那你说说,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无忆想了想,道:“梦老,占据登云的人,只是少数,而今在中土皇城外,尚且还停留着不少狂客,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与傲天等人同流合污,想来心底深处,还惦念着狂客!”
听得无忆这话,梦三千满意的笑了,接着转目看了看大殿内的一众人等,道:“依稀当初少年笑,眉目不减当年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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