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楼,第九重天原天之中,残阳退没,白云如烟。
云摇影曳中,身处在云来雾里中的池半云,正淡然地打量着天翊等人。
霎时间,有弓上弦,有剑出鞘,有弩张开,战斗似一触即发。
正与此时,闫帅与史大彪同时上前一步,两人相视一看,皆可见彼此眼中沉彩。
史大彪自若笑了笑,举首望天,开口道:你自以为的看透,真的就是看透吗你以为掩云为身,就真能如悠云般自在了吗
此话出口,云影化身的池半云突地怔了怔,说道:我心无尘垢,不染俗尘,白云化身,何不自在
史大彪淡淡道:你若真的自在,又何须以白云为化身
池半云一时无语,深邃的眸光中浮掠着浓烈的异彩。
史大彪没再多言什么,继而退回到天翊身旁,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完。
闫帅顿了顿,望向池半云道:登顶入轩,薄雨蒙蒙。云骤去,满天星光,塘水汪汪。
池半云在听得史大彪之言后,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沉定中,但随着闫帅这话一出口,他目光中的异彩瞬间迸裂,取而代之的则是惊诧。
下一刻,悠影摇曳的云身,突地散漫无踪,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一袭白衣的池半云,真身以显,他速降而落。
这一刻,天光云影,不与徘徊,青丝染霜,风华无尘。
见此一幕,池暝等重楼之人无不瞠目结舌,尤以邪老高矮胖坨更盛。
他们虽然身为重楼之人,且在重楼中的身份地位颇为不低,但却从未见过池半云真身,甚至整个重楼,也没几人闻见。
但今日,他们却是得以相见,心中震惊可想而知。
池暝愣在原地,一脸的不可思议,池半云是他的父亲,但他却很少得见其真容。
让池暝倍感错愕的是,为何自己的父亲在听得闫帅寥寥几语后,竟会选择真身以示
天翊微微皱了皱眉,稍作思虑,突然追忆起了什么事情。
当初在飘雪城中参加完万金拍卖会后,他们曾被池暝等人半路拦截,那个时候,闫帅曾提及过池半云,似与池半云有旧。
之前闫帅所言,乍一听,只道莫名,但天翊却是清楚,其言如曲,曲外之人晦涩难懂,唯有曲中之人方能会得其意。
此时,池半云愣愣地伫在闫帅的跟前,他整个人都显得失措,颤声以言: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听雨轩
闫帅淡然地笑了笑,说道: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相逢留一笑,不相识,又何妨
池半云眉宇凝沉,思绪随风,辗入尘昔。
曾几何时,有山名巫,巫山之巅,落有一亭,名曰听雨轩,山脚下有一湖,谓之听雨湖。
他曾在听雨轩中,偶遇两男一女,三人中,一男好棋,一男喜酒,一女擅琴。
那是一个暮至黄昏的时候,巫山之上,有风微起,有雨点点,雨洗尘积,心旷神怡。
池半云与他们饮酒轩中,落手执棋,众生为局,悦耳琴瑟,天地为弦。
霜散飞晚,枯荷听雨,登顶入轩,薄雨蒙蒙,云骤去,满天星光,塘水汪汪。
一夜即逝,几人分离道别,池半云甚至都不知那三人名讳,他唯一记下的,只有巫山之巅的听雨轩。
自那以后,池半云朝思暮想,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一道倩影,一道在落雨之下抚琴轩中的倩影。
他深知天地造化无穷,却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成为一个不知归途的人。
时至今日,池半云已然记忆不清,白云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过
他从未放弃过探寻,只为心中那一道永不可磨灭的身影,但事与愿违的是,他始终都一无所获。
等到了后来,他握住了苍老,拥有了禁锢时空之力,心却好若一下子到了地老天荒。
沉寂了好半响后,池半云稍稍平复了下来,他望眼闫帅,淡淡地问道:她还好吗
闫帅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她还好,她与他都很好
池半云滞愣片刻,而后怅然地笑出声来:还好就好时过境迁,巫山的山,还有那听雨轩的雨,怕是早已山雨不复。
帅道:你说的没错,物是人非,繁华竞逐,年少已不再。
闫史大彪轻声一叹: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命中注定,成为过往。
天翊顿了顿,道:登高境,近则远,远则近。
池半云饶有意味地打量了天翊与史大彪一眼,继而笑望着闫帅道:你是喜欢执棋,还是喜欢喝酒
闫帅道:这两件事,只有相映,方才成趣。只可惜我身上只有酒,但却没有棋,更没有拨弦之器。
池半云道:这事简单
言语落地,他一手探出,无形中自有一股磅礴的元力冲上云霄。
下一刻,有流云飞卷而来,继而在天幕之上,演化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棋子。
再一观,整个天幕,似掩出了一条条纵横之线,宛若棋盘之上的棋路一般。
池半云道:当年那一局棋还未下完,雨便停了,今日你我再下一局如何你若胜了此局,我便让你们安稳离去
闫帅笑了笑,身不做停,临空直上云霄。
池半云一脸从容地伫立着,望向史大彪道:蝉鸣笛既然在你手中,想来你应该能够吹响它吧你若一曲动我心,蝉鸣笛相送于你又何妨
史大彪一怔,说道:我得纠正一件事情。
池半云瞄了瞄史大彪,示意其说下去。
史大彪随手一挥,一根长笛赫显在手,他轻扬了扬蝉鸣笛,说道:此笛本就是我之物,你那相送之言,可是有些失准了。
池半云眯了眯眼,说道:如此说来,你不打算为我们吹上一曲了
史大彪道:我只陈述了一个事实,并未说不为你们吹奏。
池半云微微一笑,再不多言什么,身影凭空消失,现身时,已然停伫在云霄之巅。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一脸地茫然,事情的发展来得太过唐突,唐突的让人只觉身处在深云迷雾之中。
武忘道:老大,这到底怎么回事丑帅跟他之间,似乎很早就认识
天翊道:有些事,我们还是身处局外比较好,况且,我们也只能身处局外。
千叶顿了顿,看向武忘道:胖子,你这都瞧不出来吗闫帅前辈与那人之间,可是情敌的关系。
这话一出口,众人无不惊愕失措,连带着池暝等重楼之人,也道满脸的不可思议。
千钰道:叶儿姐姐,你是如何看出他们是情敌的
无忆等人纷纷点头附和,他们虽然不明闫帅与池半云适才的对言,但逻辑判断还是有的,他们可没有从那对话中,听出两人乃是情敌的关系。
千叶讪讪一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幻茵迟疑了好半响后,开口道:我觉得叶儿姐姐说的没错。
说着,她低了低头,似乎是担心众人会对她的话语质疑,好在武忘等人只无奈笑了笑,并未再多言什么。
天翊本无心去探究什么,可在听得千叶这般天马行空的揣测后,他恍然发现,若是依着千叶的猜测,大胆地设想下去,似乎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了一般。
这一刻,他想起了冷轩,想起了晓梦,想起了两人执手的棋瑟。
就在天翊思量之际,史大彪已将竖笛入口,随着气息转动,一曲清音弥散而起。
与此同时,天幕之上,池半云与闫帅相对而立,两人的身前,各有无数云朵漂浮,状若棋子。
曲笛音起,声色柔美,宽厚圆润。
恍然间,众人只觉身处在一处晨雾依稀的楼台亭阁中,那里,小桥流水,细雨纷纷,烟雾缭绕。
轻盈的旋律,在叠音打音颤音的交汇下,时而吟唱低回,时而激扬高歌,时而柔美动人。
悠悠清静的笛音中,众人从云水所蔽中而入,又从云水奔腾中而出,偏又心情平和。
音符跳动,宛若细雨一般,滴滴沥沥,绵绵不尽。
众人沉浸在笛曲中,流连忘返,直至一曲终了,他们仍做一副痴迷模样。
待得众人从心醉神迷中折返归来,天幕之上的朵朵白云,已掩作了风尘,消散不存。
池半云笑望着闫帅,笑着笑着,他的身影却渐变地虚幻起来。
不消多时,池半云的身影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四野长空,声言独荡:你赢了
下一刻,闫帅飞降而下,他自若如常地笑了笑,道:走吧这里可不是一处羁留之地。
说着,他望向池暝,大有让其带路之意。
池暝怔了怔,此时他的思绪紊乱不已,怎么理都理不清,但他却很清楚,其父池半云已然没有再对付天翊等人的打算。
他的眼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口齿交错,隐有愤懑的咯咯声传出。
紧随着,池暝猛一甩手,冷地哼了哼道:你们跟我来
话语方歇,一令物已朝着虚空飞去,不多时,空无一物的天幕突有一扇门扉显露出来。
天翊等人相视一笑,继而便随同池暝一道离去。
眨眼间,第九重天原天之中,便显得空旷寂寥起来。
深锁的宫殿内,池半云负手而立在窗前,他凭栏远望,入目的满是朦胧的云雾,撩得他眼有昏花,晶莹泛烁。
在池暝的引领下,天翊等人直接出了九重楼,平原的天,繁星闪烁,平原的地,披华辽阔。
刚一离开九重楼,武忘等人便连连凑到闫帅的身前,七嘴八舌的问了好大一通,闫帅却只有微笑回应他们。
此时,池暝静伫在平野之上,他的身旁,高矮胖坨形影不离,还有那名为邪老的老者一并而立。
高胖坨道:少主,主上就这样让他们离开了蝉鸣笛也就这样平白相送了
矮胖坨道:当时只顾听曲去了,也不知主上与那人的一局对弈,究竟有着何等精彩的过程
池暝觑了觑眼,说道:过程有什么重要这个世道,是一个只看结果的世道,只有掌控结果,那才是王道
高矮胖坨愣了愣,皆不出声,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这时,邪老笑了笑道:少主,那你的意思是
池暝道:父亲可以将蝉鸣笛相送于他们,那是他眼界俱空,但他们能不能护住蝉鸣笛,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狡黠地笑了笑。
邪老点了点头,说道:少主,此事若只让我邪剑一人去办,成事的可能性怕是不高。
池暝沉思片刻,说道:眼下重楼会即将开始,狂刀叔叔想来也该从刀冢中归来了。
邪剑明悟,颔首道:有狂刀与我联手,此事应该十拿九稳了。
言罢,邪剑的身影凭空消失。
邪剑消失后不久,池暝与高矮胖坨也折返到了九重楼内。
池暝不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人,但他却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人,他从未想过要放过胁迫他的人,一开始便没有。
待得池暝几人离去后,平原之上,突有两道身影显现出来,一袭黑袍加身的裨恶紧随在若蓝身旁。
裨恶道:大人,他们似乎想对你的大哥哥图谋不利。
若蓝也不言语,只静静地凝望着那高入云霄的九重楼。
裨恶道:重楼的池半云,并不是一个妄自尊大的人,他行事向来光明正大。
若蓝微微一笑,道:但他却有一个妄自尊大的儿子,行事阴险狡诈
裨恶的面色稍稍一沉,道:若蓝大人,池半云的实力深不可测,若是他儿子有所闪失...
他没有将话说完,他知道若蓝知道其后续的言意。
若蓝顿了顿,说道:你以为我那大哥哥会畏惧重楼吗他的身后,想来也不做平平无奇。
裨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他的身边,有荒殿之人出没,而且我还在身上感受到了百花的气息。这两大势力,可神秘的紧
若蓝道:我很好奇,大哥哥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竟惹得整个风澜大陆,都为其暗流涌动
裨恶神有茫然,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知晓天翊的身上怀有北冥布道图,但此时若蓝之言,明显不是针对布道而言。
若蓝道:观大哥哥他们行程所向,应该是要前往西门之地。
说着,她朝着天翊等人离去的方向看去,那里,一弯繁星泛烁在深邃的天穹中,熠熠而又耀眼。
裨恶怔了怔,道:若蓝大人,我们该不是也要一道前往西门之地吧剑神一笑若是知道我们踏足西门之地,怕是会很麻烦
若蓝没有回应裨恶,莲步微移,身影却已逝远在星空下。
裨恶紧皱着眉头,轻声叹了叹后,连忙追随若蓝而去。
与此同时,空旷的平野之上,水星魂踽踽独行着,这一路走来,北冥四大杀神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眼望着天翊等人离去的方向,自顾道:连黄泉都拿他们不下,也不知接下来阁主会派谁前来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变得阴郁不已,他本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所预料。
事到如今,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渐远了谋划,退居成了一个不在戏中的看戏人。
同一时间,九重楼下,拓跋宏与拓跋烈伫立着。
拓跋烈道:宏老,我听闻九重楼内有九重天,每一重天内,变幻万千,甚是奇妙。
拓跋宏道:怎么你难道想要去九重楼内走上一遭不成
拓跋烈笑了笑,那模样似还真有被拓跋宏一语中的的感觉。
拓跋宏道:九重天可不好上,即便是我,怕也没资格去那里。
拓跋烈猛地一诧,道:宏老,九重楼的楼主很厉害吗他与老祖相比,孰强孰弱
拓跋宏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若是老祖走出神农境,普天之下,能与之并肩者,屈指可数
拓跋烈神色骤变,他只知拓跋氏族有一神秘莫测的老祖,却不曾想他们的老祖竟如此厉害。
见得拓跋烈如此模样,拓跋宏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烈儿,走吧咱们再不启身,怕是就要跟丢他们了。
拓跋烈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点头应是了一声,在他看来,这一次的历行来得莫名无比,且还有些多余。
因为天翊等人根本不需要他们的保护,而他也不清楚为何要做那暗中保护之事。
翌日,晴空万里,天穹澄碧,纤尘无染。
连夜的行程下来,他们终是走出了那一片辽阔的平原,原来那所谓的无边无际,也并非真的指的就是无尽。
此时,一行人停歇在一小溪旁,眼幕中的山峦不高,但却连绵逶迤。
天翊静坐在溪旁,状做沉思,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知何时,闫帅来到了他的身边,说道:不忘,你应该清晰地看到我与池半云的那一局对弈了吧
天翊回过神来,道:那一局对弈,前辈棋差一着,惜败在了他手中。
闫帅轻点了点头,道:我输了,他却道我赢了。
天翊笑了笑,道:胜负本就无常有时输了,实则作赢了。有时赢了,何尝又不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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