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无极淡冷地瞄了眼狂刀,道:阔别数久,没想到你也有了今日成就,老师之冠尤言过重,当年的三两碎语,又何足置之齿牙
狂刀面色一沉,道:当初若无老师点拨,狂刀恐入歧途深远而无可自拔,此恩莫不敢忘
言罢,狂刀将长刀一收,继而对着刀无极躬身一礼,姿态诚恳而又谦卑。
刀无极罢了罢手,道:往昔之事,都已做过眼云烟,去而不复,何以欣然
狂刀张了张口,似欲再言,却见刀无极对着他与邪剑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
见状之下,邪剑连同狂刀示意了一眼,他们今日所行之事,本就见不得光,一味纠缠在此,恐节生不必要的麻烦。
狂刀迟疑片刻,毕恭毕敬地对着刀无极作揖一礼,接着便与邪剑驶离天马山。
待得这两人离去后,刀无极看了看身旁御风,道:御风,你是如何在邪剑的剑下坚持到我赶来此地的
御风愣了愣,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史大彪看去,道:无极前辈,晚辈幸得大彪前辈授一笔技,正是凭此与邪剑为战
刀无极一愣,饶有意味地望向史大彪,此时后者枕雪以卧,闲悠之状,不问俗事,不染风尘。
下一刻,刀无极与御风相继飞降到天马山巅,风雪缭漫,偏又可见辽阔的苍穹,泛烁着迢迢星光。
刀无极四顾而视,眸定在武忘身上,问道:武忘,不忘人呢
武忘正思量该如何以对,御风已在刀无极的耳根前低声细语了几句。
刀无极的神情顿变得凝重起来,晓以他的实力,竟也无法窥探出此地有何异常,但事实是,天翊与千钰的确凭空消失了。
闫帅瞅了刀无极一眼,道:设置这一处虚实之域的人,手段通天彻地,也不知不忘与千钰现在怎么样了
武忘等人倏地陷入惊忧,心下有无奈泛涌,缭绕出一片茫茫的苦涩。
无忆稍作思量,道:放心吧,老大与钰儿姑娘定能吉人天相对他们而言,这说不得或许是一次不小的机缘
突听得无忆这宽慰之言,武忘眉头一皱,继而鄙夷地瞪了无忆一眼。
他虽然没有开口以言,但神色中却饱含愤懑,许是因为之前无忆为邪剑开罪的缘故。
无忆在承接到武忘的眼神后,也不来气,他只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早在见得刀无极与邪剑有旧之时,无忆便已思绪良多。
他很清楚,刀无极绝不会因为他们而对邪剑下杀手,而己身这一方的力量又远远不足以将邪剑与狂刀永远留下。
有言道:打虎不死,必遭反噬
无忆深谙其理,他不是不想杀邪剑,但现实是,他们杀不了邪剑。
与其交恶于邪剑,倒不如卖其一个人情,这是明智,也是无奈,更是无忆的为人之道。
刀无极一脸深意地看了看无忆,心下对于无忆之前的选择赞赏不已。
身为南宫高层,他很清楚不忘一行人而今的处境,虽不及举世皆敌,却也道相差无几。
就在这沉寂之际,枕醉于飞雪下的史大彪,缓缓睁开眼。
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刀无极,微微笑道:我若没看错,你使的刀,乃是一把木质的刀。
刀无极点了点头,掩手一挥,一把木质的长刀赫显在手,此刀取材于一颗枯木,耗费三日光景雕刻成形,我给它取名为封刀。
史大彪一愣:封刀但凡是刀,便有刀锋的一面,你想封的不是刀,而是你的心。
刀无极淡笑道:早先便听闻大彪院长深藏不露,今日一见,果真人如其名。
史大彪道:我名史大彪,大是大小的大,彪是彪悍的彪,现在你还觉得我人如其名吗
刀无极不置可否,道:大盛而虚,彪极返璞,大彪院长的归真,隐伏在寻幽小筑中,常人何以得见
史大彪道:你这人倒也有些意思,只是世外之境难寻,你真以为你所了悟的都做清澈明朗了吗
说着,史大彪提坛而起,畅饮好几,啧啧之音不绝于口。
刀无极不再言语,只细细打量着史大彪,他曾听闻南宫夏说过不忘的身边,有一个叫史大彪的,此人,深不可测
言语虽简,但此话乃是南宫夏所说,分量十足,能被他这样的强者描以深不可测,足可见史大彪不凡。
武忘等人愣愣地聆听着史大彪与刀无极的对话,两人的言语游离在晦涩之中,让人捉摸不透。
沉寂了好半响,刀无极突地看向御风,说道:御风,你可别忘了,此番中土之行的要务
言罢,刀无极也不多做逗留,对着史大彪微一颔首,继而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御风怔愣着,他本想解释些什么,但稍一回想方才发现,那所谓的解释似乎来得太过缥缈,索性便缄默不语。
星月隐没,晨曦临至,天马山巅,风雪依旧。
偶有三两啼鸣,响彻空寂,缱绻飞花,伏倒尘埃。
这一夜等候下来,仍不见天翊与千钰归返,众人不由苦郁烦闷,满面焦愁。
于此之际,一处迷蒙的天地中,天翊与千钰相伴而行。
这一方时空,无星无月,天地间昏暗一片,混沌未始开。
两人就这样走着,漫无目的,便又心有所引。
天翊没有询问为何千钰也会被渡引到这一方虚实之域中,他很清楚,他能到这里,全因牡丹转赠的那一枚玉牌。
千钰话不多,只默默地随行在天翊身边,她能感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一方时空极为熟悉,可她的记忆中偏又毫无烙印。
就这般,两人穿梭在迷雾重重中,也不知走了多久,迎面突有一阵清风拂掠而过。
风过,迷蒙飘散,不消多时,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这一片山水,交相环绕,水以缥碧,色冷晴湾,水底显无数峰峦。
峰峦之上,小涧无数,随山万转,乱石中起渡声喧。
山水相融,漾漾泛楼影,澄澄映苍霞,楼在湖畔旁,霞从天边来。
湖中,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湖上,天容水色,云物俱鲜,长桥卧波,飞虹横济。
此时,云天下,长桥上,有一雕像婷婷而立,她身着一袭洁白长裙,清雅傲冷,流盼以远,好似被定格在如雾的回忆中。
见得这一雕像,天翊与千钰尽皆骇然失色,因为那雕像刻画出的面貌,与千钰的相貌竟如出一辙。
两人顿足而望,见得那雕像似忧似怅立于长桥上,心中皆有疑虑衍生。
千钰愣了愣,道:不忘,那雕像与我的样貌是不是极度相似
天翊点了点头,道:是很像看来你来此处,并非只是偶然。钰儿,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千钰迟疑了好半响,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而且我感觉...
话至此处,千钰顿了顿,定安片刻,方才继续说道:而且我感觉,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言出,天翊的眉头倏地紧皱了起来,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是一强者开辟出的虚实之域,钰儿你能进得这里,且对此处有掌控之觉,想来你与那强者之间,应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千钰愣住,前思后想,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世真如天翊所说那般,玄妙神乎。
想着想着,千钰突然记忆起了之前前往日月湖的事情,神农境内,拓跋烈山的那一席话语,让她莫名而又失措。
拓跋烈山说她一直生活在神农境内,神农树上的万千草木之灵,也都全是她一手培育而成。
可让千钰百思不解的是,她本一直生活在中土皇城中,即便后来突遭变故,她流离失所,却又从未踏足日月湖半步。
这些事情,让千钰心乱如麻,她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给天翊,就如她一直深隐着己身的血海深仇一般。
见得千钰若一副出神之态,天翊轻唤了声:钰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千钰连从沉思中醒转过来,她心事重重地笑了笑。道:不忘,湖畔的那一阁楼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我
天翊凝沉着面,转眼朝着那楼阁看去,他没有道明的是,牡丹相赠给他的那一枚玉牌,此刻也有引念传出,直指那阁楼
稍顿片刻,两人提步迈上那卧波长桥,他们从那一尊雕像旁走过,只见那雕像,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她仿似另一个千钰,带着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顾盼生辉,两眉如弯月,般般入画,撩人心神。
让天翊侧目的是,那雕像的手中,竟持拿着一面玉牌,赫然与他所持有的那一枚玉牌形出如一。
两人走着,心中思绪却道纷繁复杂,千丝万缕,只道剪不断,理还乱。
谁也未曾察觉,此刻在天翊与千钰的身后,有两道身影随行而动,那是两名老者,两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若是让天翊见得这两老的真身,定能一眼认出他们的身份,不正是天幻学院的宣老以及神农境内的拓跋烈山吗
看着天翊与千钰结伴而去的背影,拓跋烈山感慨道: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飘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宣老笑了笑,道:纷繁世事,终究逃不过一梦初醒,尘缘如梦,谁心悠然
拓跋烈山道:宣老儿,你那千尘树上,可曾拓印得有他们的因果
宣老道:你那神农树上,是否又培育得有他们的生灵
拓跋烈山道:老儿说笑了,我那神农树上的草木之灵可都是她亲手培育的。
宣老道:你说当他们看到阁楼之内展现的结果后,可会感知到什么
拓跋烈山道:她我不知道,但他我想应该会有所察觉。
宣老淡然一笑,身影却在起伏的滟滟之波中消失不见,拓跋烈山顿了顿,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他没有继续随行下去,影随轻风而去。
湖水之畔,错落着一间间晶莹剔透的阁楼,阁楼的一切都好悄无声息的衍动着,就如流水一般。
虽是如此,自那阁楼之上,却散发着一股厚重的气息,那气息,宛若能承载万物,同时又收藏万物。
当天翊与千钰来到那阁楼之下时,原本晶莹剔透的阁楼突地散溢出强烈无比的紫光。
那紫光,不似赤橙般激情,也无黄绿般灵动,更无青蓝般幽冷,它妖艳华贵,偏又远离喧嚣,桀骜迷乱,却又不失厚重。
见此一幕,天翊怔了怔,叹言道:四象和合入中宫,化作一灵归紫府。
闻言,千钰一脸疑惑地望向天翊,她不知道天翊所言何意,但她却好似能感受到天翊话中的意境。
与此同时,那一直缄默不语的辰南子,突地作声道:小子,你口中所说的那一灵,是否指的是麒麟
这一路走来,辰南子都作沉寂,在进入这一方虚实之域时,他只觉心神激荡,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阻碍之力。
那力量,似土元沉稳厚重,但又不似土元之力,辰南子身隐在无相神衣中,却依旧能感到其压制,足可见其不凡。
天翊没有回应辰南子,在后者告知下,他知晓了风澜大陆许多隐秘,而其中,最为让那些大人物疯狂的便是布道之谜。
辰南子曾说,风澜大陆上,四方阁各自持有一张布道图,布道图中,隐藏着一个关于终究力量的秘密,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将其勘破。
而今天翊身怀南宫布道图东方布道图北冥布道图,各代表着火木水三种力量,而在西门阁中,还有一张代表金系力量的西门布道图。
只稍一思量,天翊便已发现问题所在,这里似乎缺少了一系力量,正因为如此,这才致使五行不全,布道之谜无人参破。
一念及此,天翊不由自主嘀咕道: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自混沌鸿蒙,开天辟地,人立其中,天地人三才立,五行出,万物成。
听得天翊自言自语,千钰一脸迷蒙,倒是无相神衣中的辰南子似有所悟。
这一刻,辰南子想起了天翊曾与他道说的子圣之言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一想到这些,辰南子突地变貌失色,隐约间,他似乎领悟到了些什么。
还不待辰南子相询,天翊与千钰已提步迈入身前的紫府中。
一入紫府,天地变幻,率先映入两人眼幕的,乃是一片盛火景象。
只见得,火光烛天,火气弥漫,熯天炽地,整个时空俨若被交织成了一片火的海洋。
那里,绳岩峭壁,火色笼罩。绛红烟云,蒸腾缭绕。瀑落三千,火花飞溅。泉摇九天,喷壑泄远。
两人的惊愕尚未落定,火景摇身一变,继而幻变出一片水景。
那里,碧水微澜,烟雨杳杳,轻霭浮空,乱峰倒影,潋滟无边,风淡淡,水茫茫,动一片晴光。
不多时,水景消散不复,取代而出的又作木景。
那里,林以苍翠,木以葱茏,云以悠闲,风以和容,根盘水石,叶接烟霞。
晃眼间,景象再变,四野长空,尽被金芒笼罩。
那里,金如长虹,锐啸横贯,凌厉无边,天地苍茫,尽被挽破。
这一幕幕景象,辗动得极为迅速,三两时息,便从天翊与千钰的眼中消退不存。
天翊与千钰愣愣地伫立着,他们望眼远处,适才那短暂的景象,在两人看来,却若一眼万年,亘古斑驳。
千钰的气息起伏不定,道:不忘,你怎么知道这紫府之内会有四象演变那中宫指的也是什么难道是这紫府不成
这一刻,她想起了适才不忘在紫府外的嘀咕之言四象和合入中宫,化作一灵归紫府。
念及此处,千钰连忙四顾而视,她好似在找寻什么,四象之景她见到了,那一灵又在何处
天翊只微微笑了笑,并未与千钰解释什么,他没有未卜先知之能,他不过是依着前人之言在这里道说风月罢了。
见天翊不做回应,千钰低了低眼,也不知道心底深处是否撩拨着失落。
正与此时,紫府内景象在幻变中被定格,展现在两人眼中的,乃是一片茫茫无边的土地。
放眼以望,辽阔的大地,延绵无尽,浩荡的土元之力充斥在天地之间,只稍稍感应,便给人以载物的厚重感。
天翊与千钰伫立在这一片大地之上,己身渺小得就如恒河一沙般,此一刻,两人凝眸在不远处的一座石台上。
那石台,并非规整的石台,细一观,似与天翊所拥有的那一面玉牌上的飞走之兽有些神似,麋身龙尾一角。
那一角,似作托物之用,可上面却空无一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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