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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只不过,言语再深刻,却始终有些轻飘飘。
具体到实际,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等什么时候真正亲身体验了,才能感觉到,这刀子入肉,究竟有多深。
身为阉党成员、半核心骨干,薛国观虽是在崇祯元年时,通过他巧夺天工的‘鱼目混珠’之计,逃过了第一场大~清~洗。
之后,又屡次故技重施,转移天子和朝廷的注意力,屡屡蒙混过关。
但纸究竟是包不住火。
此时,薛国观的新靠山、刚刚升到内阁首辅没多久的温体仁,虽然依然在尽力庇护着他,但当年东林的熊明遇、萧近高、乔允升诸人,实在是被他折腾的太惨了。
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
这些人的门生故旧,又怎可能会放过他?
数不清的‘黑状’,数不清的弹劾,便是温体仁此时也有些压不住了,要‘弃车保帅’,他薛国观只能是自生自灭。
但他薛国观此时才四十出头啊,又怎可能甘心几十年的寒窗苦读,一汪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有句话说,‘惊弓之鸟’。
此时的薛国观,虽是小心躲到了山海关疗伤,但京里前几天又有消息传过来,形势已经愈发危机。
甚至,连温体仁也亲自规劝薛国观,让他‘自行了断’,免的伤了和气。
毕竟,只要他温体仁还在,他薛国观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薛国观这种人,怎可能会坐以待毙、等待命运的审判?
此时,李元庆这言语虽然有些轻飘飘,但很快,薛国观便抓到了其中的一丝‘真气’,忙笑道:“伯爷,实不相瞒,下官此时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自身难保,又怎敢插手地方事务?伯爷,有人,有人想要下官去死,可~~,可下官还不想死。求~,求伯爷救下官!”
说着,薛国观‘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上,眼泪都流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李元庆。
李元庆不疾不徐的品了一口雪茄,淡淡笑道:“薛大人,您这~~~,这让元庆很为难那。您也不是不知道,元庆此时也是风口浪尖那。”
薛国观何等精明?
转瞬,他便抓到了李元庆的核心主旨。忙用力对李元庆磕了个头道:“伯爷,下官本就与伯爷同气连枝!下官别无所求,只求与伯爷同生共死,同舟而济!”
薛国观这话说的极为果断,简直有些斩钉截铁。
说完,用力对李元庆磕着头,不再多说半字。
李元庆一时也不由对薛国观刮目相看。
有句老话讲:“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换句直白点的话来说,起势难,挫折后跌落低谷,再起势更难!
在华夏历史的璀璨长河中,前者,能做到的简直不知凡几。
有人运气好,有人点子正,有人奋发图强、拼命奋斗,当机遇合适的时候,很多人通过努力、甚至是通过运气,都可以达到他想要的人生制高点。
但~~,在制高点之后,一旦出现挫折,再爬起来的,那可就是寥落孤星了。
正如光武帝刘秀的名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也无怪乎~~,薛国观这厮,能在阉党的大风暴之后,沉浸十年,却依然可以东山再起,甚至做到了内阁首辅的宝座了。
这厮~,其政治能力先不论,但其政治~敏感性,或者说站队能力~,怕绝对算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的佼佼者了。
李元庆此时在打量着薛国观,薛国观却也在小心打量着李元庆。
时已至此,薛国观不是没有考虑过投靠李元庆的后果。
甚至,早在平谷之战之初,薛国观便已经考虑过此事,只不过,他迟迟下不定决心。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有着魏公公的先例,薛国观已经切身体会到了走捷径、需要付出的代价。
但平谷之役,李元庆简直是横扫千军,令日月都失光,尤其是李元庆所表现出来的控制力、掌控力,他薛国观都忍不住拍手叫绝啊。
这些时日,薛国观足足研究了李元庆的生平上百遍!
像是李元庆这样的枭雄,不成功则已,一成功,天下间,谁人敢掠其锋芒?
此时大明的政治意识形态发展到现在,很多东西,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
但薛国观深信,哪怕李元庆出现了什么致命的错误,但有他这个‘子房’在,必定可以帮李元庆化险为夷,从而‘云起而从龙之’。
今日与李元庆的对话,薛国观临阵却抛弃了他准备已久的言辞。
因为他发现,李元庆此人,比他想象的要更沉稳,他也很想试一试,李元庆的接受力、心胸、掌控力,到底是何程度!
反正他现在已经是这个模样,如果李元庆是明主,必定可将他拉出水火,反之,他也没有什么可损失的了。
室内的空气仿似凝滞了。
只有李元庆手中,雪茄淡淡燃烧的烟雾,依然惯性的向帐内上方缥缈。
半晌,李元庆忽然一笑,将桌上的两封战报,丢到了薛国观的面前。
“呃?”
薛国观不由一愣,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忙拿起战报查看。
只不过,刚开始他还非常小心谨慎,但片刻之后,他的双手却止不住的开始颤抖,到最后,他的眼泪简直犹如涌泉,用力跪倒在地上,淘淘大哭,久久不愿意起身来。
李元庆这时却是笑着来到了薛国观身边,亲自伸手将薛国观扶起来,扶薛国观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薛大人,你知道,我李元庆最欣赏薛大人哪一点么?”
“呃....”
薛国观忙抬起头看向李元庆,片刻,下意识道:“伯爷,下官,下官……”
李元庆笑着摆了摆手,“我很欣赏薛大人对我李元庆的直白。我希望~,这种直白,可以一直保持下去,荣及子孙!”
“伯爷……”
薛国观怎还能不明白李元庆的深意?不由大喜,忙又跪地对李元庆拼命磕头,“伯爷对下官的提携拂照之恩,下官永世不忘。为伯爷效力,是下官最大的荣幸!”
…………
晚宴非常盛大。
长生营把总级以上将官,陈忠部千总级以上将官,以及金士麒、姚宇这些外镇将官,皆有出席。
李元庆更是亲自介绍了薛国观的钦差身份,给足了薛国观面子。
一顿晚宴,宾主尽欢,李元庆都喝了不少酒。
不过,散席后,陈忠却是有些不爽,来到李元庆的大帐这边,低声道:“元庆,薛国观这厮,活脱脱的一个投机者,你,你这样厚待他,恐怕,恐怕会生变数啊。”
李元庆笑着丢给陈忠一颗雪茄,“大哥,橘生淮南是为橘,生淮北是为枳!凡事都有两面性。咱们此时,需要薛国观这颗棋子啊。再者,我知晓薛国观这厮想要什么。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陈忠虽还有些不太明白李元庆的深意,但李元庆既然这般胸有成竹,陈忠也放下心来。
薛国观不过是个文人爬虫而已,若这厮真的敢来什么阴的,一刀了结掉便是!
身为李元庆的兄长,他需要做的,就是帮李元庆把李元庆不好动手的杂质,意义剔除掉!
…………
此时,与明军营地将士们还在尽情的狂欢不同,此时的海州城,后金军十万主力大军,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两天之内,两场大败。
两旗加起来,损伤奴才近两万人。
饶是此时后金已经立国,又扎根辽中多年,可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啊。
海州官厅内,烟雾缭绕,顶部已经仿似云海,济尔哈朗还好些,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但岳托可就没有这么舒坦了,跪在地上,指甲恨不得把地毯下的青石地板掐破。
与济尔哈朗一样,岳托也被皇太极‘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
虽然这顿板子并不重,岳托的身体也不是太疼痛,但心底里的痛苦,却几乎要把他的身心都烧破。
尤其是看着上方、皇太极手中一颗接着一颗,简直不曾间断的雪茄,岳托简直恨不得自行了断在皇太极面前。
良久,岳托终于鼓足了勇气、打破了沉默,低声道:“大汗,此事,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恳请大汗,将奴才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以安稳我大金军心!”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种话,皇太极怕必定会认为这是有人在要挟他,要以退为进。
但岳托却是皇太极看着长大的,对岳托的性子,他无比了解,也非常信任。
如果说整个后金王族中,最值得皇太极信任的三个人,一个是济尔哈朗,另一个是萨哈廉,再者,便是眼前的岳托了。
甚至,岳托还要排在萨哈廉之前。
但此时,连岳托都生出了这种……这种意思,这仗还怎么打?
如果是仅仅只有塔山铺济尔哈朗的失利,那也就算了,大金不过只是遭遇小挫,休养几天,便可缓过神来。
但此时~~,耀州紧接着再来一场……
就像是一个雄壮的大汗,表演胸口碎大石,这第一场戏,大家都会叫个好,但第二场呢?
“呼~~~。”
半晌,皇太极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有些说不出疲惫的摇了摇头,“岳托,休要再说这种胡话!此事,错不在你啊!若是我早些反应过来,彻底放弃耀州……”
说着,皇太极止不住的摇头失笑:“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我也!!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太极简直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但片刻,他的表情却骤然一凛,直勾勾的盯着岳托道:“岳托,你以为,孔有德、张三顺,之所以会如此顺利的杀进耀州城,究竟所为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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