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落更(既一更,晚上七点)的声音就是信号,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当即出发,却不是从阮家,而是早就等在了各家青楼门口。
王潇安排的十分妥帖,他跟康悔不一样,从来没有亲自去做事的习惯。
他将十多辆马车安排停当,他自己,当然也去了青楼,也要亲自请人。
王潇手里拿着一份杨潮的名帖,因为保密的关系,跟这些青楼名妓沟通,一直是杨潮。因此杨潮的名帖是好用的。同样的名帖,杨潮准备了超过五十份,散落在一个个王家家丁手里,那些家丁拿着去请人。
同样王潇手里也有一份,因为他也想见某些人,比如顾湄。
虽然这些年顾湄的名头隐隐被李香君压下去了,但是依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四大名妓中,王潇已经见过了李香君,其他三个他依然无缘得见。
在眉楼前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听到打落更声,王潇整理了一番衣服,径自走向眉楼。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一个个名士才子门前,不过身份只是一个个仆役,一个个家丁。
其中也有例外,第一个例外,正是江宁县知县,是胡全亲自去请的,他不是想见知县,而是杨潮要求他这么做的,为的是表示尊敬。
因为在敲更前一刻钟,杨潮就让胡全去请知县杨文骢,为此胡全还特地给附近街上的一个老更夫一钱银子,让老更夫提前来通知他一下时间。
胡全忐忑不安的交上杨潮的名帖,不但很快见到了县令,而且很快就被焦急的县令带着出门了。
甚至县令都没有给胡全下跪拜见的机会,好像已经等了很长时间,就等胡全上门一样。
现在县令已经到了阮家河房门前,下了马车,神色颇为兴奋的样子。
“见过老父母!”
杨潮躬身行礼。
“杨公子免礼,免礼!”
杨文骢竟然回拜杨潮,虽然只是拱拱手,可是也很不可思议了,明代有功名的读书人对没用功名的人,可是极尽各种鄙视的,一个秀才都绝对不会向一个童生行礼,更何况杨文骢不但是一个举人,而且还是一个县令呢。
正如杨潮考虑的那样,一个低级文官,更容易跟自己平等相交,如果是一个三四品的巡抚知府,绝对不可能有这种态度。
杨潮笑道:“父母大人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大人请!”
说着做手势,让杨文骢进门。
同时向胡全点点头,胡全再次出发,催促马车夫赶紧去另一家。
所有人都几乎同一时间去请客,一个人只请一家,为的是让集会的客人尽可能短时间内同时到来。
可是胡全却要请两个人,而且是两个重要的人。
一个是县令杨文骢,另一个则是锦衣卫百户,许仲孝。
一个是第一个请到的客人,另一个,则是最后一个请到的。
杨文骢被杨潮带到一个客房安顿下来。
“杨大人见谅。小人自作主张,第一个请老大人前来,大人稍坐,小人还得去迎客。”
杨潮十分客气道,这里并不是集会的客堂,而是一间普通的客房,所有客人到来后,都先安排在客房中,等所有人到齐后,才会邀请前往客堂。
杨潮继续迎客。
一个个清丽的女子,一个个才子佳人,络绎不绝。
有的认识杨潮,比如顾湄,比如沙才,必如卞氏姐妹。
也有的不认识杨潮,比如吴伟业,比如侯方域。
有的听过杨潮的名字,比如四大名妓之外的那些名妓,也有的没听过杨潮的名字,比如张溥,比如夏允彝父子。
不过杨潮在门前相迎,让所有人就都认识杨潮了。
柳如是、李香君携手而来,而且他们还带来了一个人,钱谦益。
钱谦益一直没有明确答应杨潮,杨潮后来还派人去过朱府一次,可惜的是连门都没入,结果没想到钱谦益还是来了。
他是跟着柳如是、李香君一起来的,坐的也不是王潇雇来的马车,而是他自己的马车,载着两个美人,艳福不浅。
杨潮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概能猜到,大概是钱谦益今天去了媚香楼,在王家仆役却请两个名妓的时候,钱谦益就跟着一起来了。
所有人都进去了,又有一辆马车姗姗来迟,杨潮在灯下安心的等着。
大门口二十四盏,分三层高挂的明瓦灯,每一个都超过了两尺的灯笼,将门前照的如同白昼,来人第一眼就能看到站在门中的杨潮。
马车上下来的人同样不例外,不过他的神色却极为不好,非常的狐疑,非常的复杂。
杨潮很享受来人的这个神色,不过还是先一步见礼:“小民杨潮见过百户大人!”
杨潮一副笑吟吟的神色,看在许仲孝眼里,此时充满了神秘,他感觉自己一点都看不懂,看不透这个少年了。
接着杨潮带着许仲孝进入阮家。
乐曲声响起,阮家的仆役全都动了,仿佛乐曲就是命令。
一个个客人,被同时从一间间客房中请了出来,安排极为有讲究,最近的客房,全都是女子,稍远一些的,则全都是名士才子,最远的则是一个个富商大贾。
院子里极亮,许仲孝看到了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大文士,虽然没有做官,可是在江南名声都很大,在官场有很大的影响力,自己这样的锦衣卫百户都惹不起。
许仲孝昨天才收到杨潮的请柬,他想不到杨潮会请他做什么,但是当他看到请柬的内容,当即受惊非浅,请柬里面告诉他,参加集会的人有钱谦益,有张溥,有这两个人就够了。
至于其他那些名妓,那些才子,许仲孝还不是太关心。
不过许仲孝虽然答应来参加集会,心里却一直纳闷,甚至有些不信,他不信杨潮能请到这些大人物。
此时亲眼看到,才不得不接受杨潮竟然跟这些人认识,这让许仲孝不由心惊,杨潮怎么突然发达了,认识了这么多大人物。
同时心中也不由打鼓起来,这小子请自己来做什么,自己跟这些文士可没有什么纠葛,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许仲孝知道,自己欺负过杨家,跟杨家关系不算好。杨潮没有请自己的道理,可是偏偏请了自己,难道只是让自己知道,他杨潮认识这么多大人物,让他知道杨家不好惹,是在向他示威吗啊?
如果真是这样,许仲孝觉得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钱谦益和张溥都没有做官,可是在朝廷的能量,也绝对不好惹,因为这些人虽然不做官,但是难保他们哪个弟子,哪个朋友就位居高位,他身为锦衣卫百户,也得罪不起这些人,但是锦衣卫跟文官集团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自己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无故来惹自己。
想到这里,许仲孝觉得自己基本上猜到了杨潮的意思,请他来除了向他示威外,也是在告诉他,杨家也不好惹,以后不要招惹了。
许仲孝心中暗笑了一下,看来杨家那笔钱是抢不到手了。
抢不到也就算了,如果那杨潮要是想从自己手里要回那铁匠铺,那就休想了。
那铁匠铺现在是许家的当铺了,房契在手,许仲孝不怕打官司,杨潮认识这些文官,他许仲孝难道就不认识人吗,别的不说,自家当铺中牵扯到的关系,就不是一个两个文官,能够惹得起的。
许仲孝心里飞速的琢磨着,不知不觉,就跟着杨潮走进了阮家的客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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