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万维顿觉天旋地转,仿佛跌入无尽深渊,猛然惊醒,睁眼看去,发觉身在一座山洞之中,仰卧在石床之上,床前还有数人跪倒哭泣不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觉脑袋肿胀欲裂,意识里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信息,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直愣愣发呆。【】
耳旁听见有人惊呼:“恩师醒来了!”呼啦一下子,跪倒的数人纷纷膝行往前,紧挨石床,齐齐向赵万维看去。
停顿片刻,整顿了一下混乱的思绪,结合脑海中残留的记忆,赵万维才大约明白了事情的前后。原来他后世的神魂游历禹馀天后,被通天教主直接丢到了太乙混元祖师的肉身中,此刻恰恰是五台派与峨眉二次斗剑失败之后的光景,原本混元祖师所练五毒剑威力无比,堪堪压倒峨眉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一筹,结果被玄真子偷袭,中了一记无形剑,带伤逃离回到五台山金牛洞,肉身已然损毁,元神亦以不全,便是转世也难有所成就,本来七天之期已到业已身亡,结果恰恰被赵万维生魂夺舍。
明白了当下的处境,赵万维心中暗自盘算,以目前的状况,仅仅凭借混元祖师的肉身夺舍重修也难以大成,况且这幅尊容实在对不起观众,还珠楼主描写其外貌时说他是长着一张猴脸,打扮不僧不道,这样算来不如干脆借机转世,寻找一副合适的肉身,自己生魂从后世而来,完整无损,况又被通天祖师赐下上清道法,结合两世为人的记忆,必定能快速修道有成,一消胸中块垒!
当下打定主意,定睛观看身边数人。为首一人,须发苍苍,和尚打扮,应该就是脱脱大师了,老和尚眼噙泪珠,直视赵万维,看来是个尊师的忠心之人。旁边还有个和尚,生得十分矮胖,相貌凶恶,身穿一件烈火袈裟,便是金身罗汉法元了,他虽然外貌凶狠,但忠于师门,且还算是个本分的修道人,在蜀山剑侠传的反派中还是可圈可点的。
两个徒弟都是佛家装扮,赵万维心中难免嘀咕,这个不僧不道的五台派看来的确要好好改改了。幸亏旁边一个道人却长得十分清秀,面如少女,飘然有出尘之概,便是五台派剑仙中最负盛名的玄都羽士林渊,此刻也是清泪满面,半是惊喜半是讶异地打量着赵万维,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另外一个中年道士,身着蕉布长衫,便是蕉衫道人了,还有几个小道童,围着周围伺候不表。
看罢周围几人,赵万维长叹一声,心说偌大个五台派已经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了,淡淡地问了一句:“其他弟子何在?”
脱脱大师赶忙应道:“师尊在上,斗剑之时师尊被玄真子恶贼偷袭,许飞娘见机早就溜走,不知所踪,龙飞师弟和峨眉门下混斗一场也不知去向,余下的师兄弟护着师尊回金牛洞后,岳琴滨师弟和千晓师弟说要找叛贼朱洪算账,至今未回,别的门人大多重伤在身俱安排在后山修养。”
赵万维心道,日后混元祖师的徒弟们下场大多惨死,虽然是敌人厉害,步步算计,但也是为恶过甚,咎由自取,重整五台,再兴截教,必须修理枯枝,清肃门人,只在几个无甚大恶的弟子中,再加斟酌,精心培养,毕竟人才难得,许飞娘、法元和林渊这几个均是不错的帮手。
于是开口言道:“脱脱你误会飞娘了,事前已预有所命,着其见机行事,若峨眉以多为胜,偷袭于我,战事不利则立即远遁,为我五台留一线生机,以图日后,朱洪逆徒偷我法宝,日后自有报应,且不去管他,岳琴滨和千晓也不是可以共度师门大难之人,自去逃命,我倒也不怨恨他们,龙飞去处我也知晓了,彼此师徒缘分就此了结。吾床头有一传音符,你即刻以心火化去,飞娘即刻可到,等你等齐聚吾还有话吩咐!”
脱脱立即找出千里传音符,以内火焚化,果不其然,片刻便听闻洞外环佩作响,一声娇呼:“师尊”,正是万妙仙姑许飞娘。
赵万维抬眼望去,这许飞娘果真不负万妙之名,上着玫红五彩紧袖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轻系金丝软烟罗,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鬓发低垂,斜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美艳无比。便是赵万维在现代社会见惯了那么多明星美女,也无人可比其万一,心中暗道,有这样的老婆果真好艳福啊,难怪书里说混元祖师一向不近女色,但认识了许飞娘之后居然不顾物议,收为爱徒,纳为宠姬。
许飞娘也绝对是对得起这个长了一张猴脸的师傅,不顾自己个人得失,殚精竭虑,费尽心机图谋为师报仇,这样坚贞的老婆放到哪里也是万中无一的佳偶啊,现在混元祖师既然已经亡故,我就勉为其难好好照顾仙姑吧!
便说道:“飞娘,你怎么来的如此快速,没有按照我事先吩咐往黄山避祸去吗?”
许飞娘跪倒石床前,珠泪滚滚:“师尊,我实不愿远离避祸,只望陪侍恩师身旁,纵有滔天大祸也愿和师傅一起承受,只是没有师傅明示不敢入洞请安,便在附近逡巡徘徊,刚接到师傅的传音符,急匆匆而来,多谢师尊赐见当面,以慰飞娘挂念之心。”
赵万维心中感慨,果真是万妙仙姑,说话玲珑剔透,虽然稍有做作,但让人十分受用,乃道“飞娘起身吧,我有话对尔等说!”
脱脱诸人一起躬身施礼,齐道“谨听师尊吩咐!”
赵万维清了下嗓子:“前番只为细故,我五台与峨眉两次斗剑,现在想来不免有意气之争,虽说峨眉跋扈,欺压同道,但我等所为也失了修道人的本心,且我五台门下鱼龙混杂,门规不严,合当有今日之劫。
痛定思痛,我这七日拼尽剩余法力,推算天机,终有一丝明悟,今后三十年朱明社稷岌岌可危,气运难存,峨眉崛起,称霸玄门,俱是大势所趋,人力难挡,然天心慈悲,总是有转圜余地,今日吾兵解重生便是契机。
我先有一言,尔等听清了,飞娘名为我之弟子,实是吾之所爱,姻缘所在,难分难舍,今兵解即在眼前,唯有一愿便是与她结为夫妻,以期来世再结同好,你们师兄弟今后须以师礼视之,可能做到?”
脱脱等人听闻不禁皱眉,这许飞娘虽说十分得师傅宠爱,其为人也算是对诸位师兄弟友善遵礼,从未恃宠而骄,但毕竟修道日短,功力平平,五台派向来以实力定尊卑,大家顾及混元祖师金面,礼遇几分便也罢了,可是要拔擢身份,给大家找个师母来,实在是不情不愿难以接受的!
许飞娘也是大惊,自己在五台虽然得宠,毕竟身份尴尬,平日里与人多结善缘,宽以待人,固然是本性所使,也是不得已而为,此中难为之处,不足为外人所道,今天祖师坦白说开,自己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忙道“恩师厚爱,飞娘万死难报,不敢自高身份,只愿我五台同门同舟共济,共度时艰。”
赵万维说:“飞娘怎的如此没担当,我之爱汝,岂止美貌?我亦爱汝气概不让须眉,胸襟能容万物,勿再推脱,空耗吾之生机。”
许飞娘闻言双膝跪倒,痛哭无言。
赵万维作难,忙拿眼光去看侧立一旁的几个徒弟。
脱脱大师喟叹一声:“许师妹,既然师尊有此心愿,我等自然尊你如师,快答应了恩师吧!”说罢又以目视法元、林渊、蕉衫道人,三人相视无言,一起道“我等但以恩师旨意行事,无不遵从!”
许飞娘乃止住哭泣。赵万维看了十分欣慰,对许飞娘言道:“今日事急从权,也不要讲什么虚礼,脱脱等可作见证,我有一玄铁扳指,送你作聘礼,现在起你我便是夫妻!”。
当下又着许飞娘改了称呼和脱脱等人重新见礼。礼毕许飞娘侧坐石床,脱脱等站立两厢。
赵万维又道:“今日吾即转世,所去之处暂不明言,只日后再回五台,自然凭本门剑法道术证明出身。脱脱,你身为大弟子,就留在五台,安心修道,须小心约束门人,恶行邪欲,不可放纵,有错之人但放逐五台而去,不得纵容,待吾转世回转再做计较。”脱脱叩首领命。
又唤法元近前,说道:“你的心境修为已有小成,今后不懈精进,必有所成,唯一须记住的就是放下情仇,日后遇到你蒋师妹及其家眷须好生对待,自有你的福报。今日事毕即可四出云游,广结善缘,多种福田,日后师徒再行相见吾自有道理。”
法元涨红面皮,欲言又止,咬牙顿首领命。
又喊林渊上前听命:“汝是心高之人,善谋多智,日后五台大兴少不得你出力谋划,今日此间事了,你立即回天山岭万秀山闭门修炼,勿理外事,待我转世二十年后自然寻你出山。”
林渊领命称诺。
最后蕉衫道人近前,赵万维道:“汝是个实心之人,修道切忌冒进,否则走火入魔,悔之不及,回太湖洞庭山后也要小心为要,教导门人,日后师徒必有再行相见之日。”蕉衫道人也叩首不提。
简单嘱托四个徒弟后,赵万维道:“汝等且在洞外候命,吾与飞娘还有几句体己话。”四人行礼退下。
赵万维这才转首凝视许飞娘说:“飞娘,我今日之决定乃平日所愿,只是对你而言还不知是祸是福,好在他们几个未必认同你这个师娘,只作不知,故意隐瞒,你也不必介怀,任然恭敬应对,待我转世后,即刻去黄山五云步隐居,峨眉虽会为难于你,但也不好赶尽杀绝,你和他们且曲意逢迎,避免冲突,只暗暗把我所教法诀潜心修炼,闲时四海游历,注意结交同道,但也不可乱交匪类,授人口舌,十八年后我自会去五云步寻你。”
许飞娘垂泪颔首。于是又重新唤洞外诸人进来,最后瞻礼,众人皆悲痛难止。
赵万维笑曰:“吾今日去也,乃大喜事,无须流涕,想我修道几百载,今日才知大道所在,实是幸事。
人情胶漆道情乖,
初功混沌昧灵台。
神变离形俱妙用,
方寸眼底是蓬莱。”
语毕坐化,头顶百会穴升起一团白光,正是赵万维元神,四周绕行一圈,出了洞口往东南方向飞驰,瞬息间不知所踪,众人回视混元祖师遗蜕,早化飞灰,于是纷纷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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