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后世的赵万维,今日的赵坤元,转世到茅山蒋家庄赵秀才家,一晃便是十二年过去,业已长成翩翩少年。平日里多在村学里陪伴父亲读书,塾中有七八个本村的孩童,还有几个外村的,聚在一起读书。赵家多靠秀才娘子养蚕纺纱为生,赵秀才是个不通经济的人,仅靠束实难养活一家三口,好在身上有个秀才的功名,蒋家庄内外都对赵家十分客气,老族长也时常帮衬一二,粗茶淡饭勉强还算过得去。让秀才夫妻欣慰的就是二人的宝贝儿子赵坤元,读书聪颖不论,待人接物,大方得体,庄子上下人等但凡有所了解的没有不树大拇指的,唯一有点惴惴挂怀的就是觉得儿子过于老成了些,行为举止不大像是稚子幼童,好在这十几年平平安安过去,没有任何异处,慢慢地夫妻二人也就不以为怪了,觉得儿子天性如此,不再深究!都说是望子成龙,赵秀才于经济仕途之心早已淡漠,自己不作奢想,只指望儿子能鱼跃龙门,光大门楣,想着儿子这些年来,四书早就烂熟,五经也已通读,会做时文,律赋也可,便是大字也写得老辣,未见稚气,寻思着今年是否先去应童生试,中则成就神童美名,不中也就当是试炼,好为日后打算。念及于此,这日用罢晚饭,把赵坤元交到屋中对话,秀才娘子也就着油灯微光,在旁捻线纺纱。
赵坤元见了父母,施礼而立。看着儿子老成的模样,赵秀才呵呵一乐,说道:“吾儿无须拘礼,今日有一事与你分说。我赵家本祖籍山东荷泽,世代书香,你祖父辈仅乡试得中者便有数人,我亦早中秀才,只因那年大水灭门,我流落于此,也淡了科考之心,只愿合家安乐,不求富贵显达。但我观你实在是读书种子,若只在田舍终老,可惜了你的天资,毕竟还是要下场应试方是读书人的正途,二月即到,县学里童试你若参加必能得中,若能入庠,既可得大儒教导,强似在我这里闭门造车,又可得些廪膳,补贴家用一二,你母亲也少些操劳,吾儿意下如何?”赵坤元听罢点头应诺:“全凭父亲安排,我只多加用功便是。”赵秀才十分满意儿子的温顺,又嘱咐了几句,各自安歇不提。
过了十数日,快到县试之期,一大早全家早早起身,祭拜了祖先牌位,又用毕早饭,行李用物早就收拾妥当,检查数遍无有遗漏,赵秀才又吩咐了娘子几句,父子二人便出门而去。从蒋家庄到句容县城约有六十里路,没有车马,只靠步行,再加赵秀才体弱,慢慢走来,总得要四五个时辰方可到县城。二人一路前行,打算天黑之前能到城内安歇,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才走了十几里的山路,便下起了大雨,不远之处便是三茅峰,左右也无什人家,父子只能先寻个避雨之处。可巧看路边有一小庙,只一四柱三间的硬山顶的大殿,殿门上匾额只几个大字,金漆早就脱落,不大分辨出什么来。父子二人也不管那么多,进入殿内避雨,赵秀才指望这只是一阵云头上的过路雨,下完之后父子还能赶路,可惜盼来盼去也不见雨势变小,若回家安歇,还要再走十几里的回头路,冒雨往前也不是良策,思来想来只好今晚先在破庙安歇了!这破庙泥塑早就残破,所余无几,只中间供台上有一尊武将打扮的泥塑,虽已绘彩剥落,仍可见面目峥嵘,气魄不凡,手持的兵器已然不在,空端着持剑的姿态。二人也未有迟疑,好在干粮铺盖俱都齐全,草草用罢午饭,简单小憩片刻,又在赵秀才的督促下,赵坤元将时文选集、四书章句翻出,由父亲抽考了几篇,直到天黑雨才渐止。庙里黑灯瞎火,赵秀才又舍不得费蜡,便早早安息。
这座破庙,外人不知底细,原来在康王渡江之年,本地一个王姓乡绅,因得一位正道剑侠青顾,传了几手剑诀,又用一点先天铁精,点化了一口宝剑赐下。可惜王乡绅还是存了点家国挂念,眼看宋室危亡,山河破碎,便违了师父隐入山门、避世清修的严令,带着族内几十个精装汉子前往健康护驾,初始可谓旗开得胜未遇敌手,怎奈其人学艺未久,又遇到金人中修习夺魂异术的左道高人,师门也因他未从师命袖手而观,白白丢了性命。蕲王韩忠武怜其忠义,向朝廷请封,追封为勇毅校尉,族人不知品级高低,只呼为将军,起了一座三进的家庙,称为王将军庙,也作了族里的祠堂,后来宋祚终衰,王氏举族南迁,庙宇便荒废了,当年王家塑像之时,将王校尉那口宝剑封存于泥塑之中以为纪念,这铁精存于宝剑之中,既饮过几次敌头热血,也受了几年香火恩泽,居然越发通灵起来,时常从泥塑中溜出,在庙内游荡,偶有村人窥见,以为妖邪,这庙越发无人敢来。
再说父子二人安歇下来,等赵秀才入睡,赵坤元便起身盘坐,按九转真元诀打坐调息,真气九返七还,走泥丸,只上十二重楼,入丹田,归识海,打磨真元。又将青萍剑意唤出,在识海中温养把玩。忽然,这剑意清光一阵躁动,直欲飞出。赵坤元修炼青萍剑十几年来,从未将剑意外放,一来因剑意未稳,操控不定,怕惹了尘世秽气,损了道行,二是怕圣人之物惊天动地,引来外人窥探,这道剑意也就一直安慰息于神府识海之中。碰巧,遇到铁精夤夜出窍,在庙内翻飞,青萍剑乃圣人先天之物,其剑意也领袖群伦,在世间无与伦比,因离了剑胎,少了许多威能,需用五行之精再行塑体打磨,方能展现青萍剑的绝**力,所以这道剑意感应到铁精犹如饿虎遇血食,故而躁动雀跃。赵坤元定睛观瞧那铁精,好似一团白雾,神光内蕴,灵动异常,上下左右飘忽不定。心道,果真是先天玄铁真精,若能为青萍剑意炼化,必能大涨功行。乃放出剑意,喝一声“疾”,剑意一道清光只扑铁精而去,铁精往来躲避不及,被青光包裹,片刻不见踪迹,那团剑意青光依旧,为赵坤元收入识海。
再次观想内窥,赵坤元看那剑意,虽仅比之前长大些许,但青光更加凝练,辗转腾挪之间已经显得法力磅礴,引得元神不宁,强自压服下去。正打算慢慢炼化,更加得心应手,忽听耳畔一个闷雷,似从九霄天外直落元神之上,由外而内炸开,昏然欲倒,口中犯甜,居然震伤心脉,原来在这个时候偏巧引发散仙劫。修习九转真元诀十二年来,赵坤元功行小有所成,不再浅薄,足以进入第一转之境界,引发天劫,成就散仙。但圣人功法自有偷天之术,一直隐而不发,可今日因为青萍剑意吞噬了铁精,法力自然外放,天道感应便降下劫雷。事先毫无准备下,居然措手不及被震伤。念及于此,赵坤元也不敢大意,渡劫之术前世已有经验,上清道藏更有神机妙术,不仅可安然渡劫,还可以收纳劫雷为上清雷珠,日后还有大用。轰隆隆天外雷声又响,劫雷又至,赵坤元乃放出青萍剑,青光大作,直向殿外飞去,直迎着虚空挥去,一声闷响,第二轮劫雷竟然被青萍剑意破去。赵坤元暗笑,这圣人之物哪怕是一丝剑意也是不易操控,温养十二年,还难做到如臂使指,要收劫雷炼化雷珠,需要缓缓而为,用剑光将雷火圈住,再行施法炼化,似这样直接破去虽无雷击之危,但也少了一颗雷珠。乃起身出了殿门,徐徐操弄空中的那道清光。片刻光景,空中云层深处又是隐隐火光吞吐,雷声沉闷,但引而不发,显然这劫雷一道比一道威势猛烈。又过了一会,那云霄顶端一道闪电,伴随轰隆隆的劫雷直向赵坤元劈来。坤元见机,又唤住剑光,化作一片青幕护住全身,捏了一个收雷诀,口中念念有词。那劫雷仿佛乳燕投林,竟化为一团白光往赵坤元手中飞去,再定睛观瞧,已然聚缩为一颗黑色雷珠,表面宝光隐隐,似活物一般。这便是按照上清秘法炼制的散仙劫雷,需用之时,秩序按照化雷诀将之投出,便可释放这道劫雷的极大威力,日后可为大用。
这第三道劫雷炼化之后,空中半晌未有动静。之前雷声已惊醒赵秀才,醒来发现儿子不在身边,四处观瞧殿内也未见人影,忽听见殿外声响,举步往前,恰好在门口看见赵坤元施法收雷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重重呼了一口气。赵坤元闻听回首望去,看见父亲惊惧目光,也感到十分突兀,乃前行几步,想要开口解释。就在这刹那功夫,天空中又是一道雷火居然直往赵秀才打去,赵坤元不禁无名火起,手指之处,青萍剑意,直向那劫雷而去,化为青幕将雷火包住,口诵真诀,又将这第四道劫雷化为雷珠,正要开口说话,只听赵秀才高呼“小心”,原来这第五道劫雷居然悄无声息已到近前,直扑赵坤元顶门。仓促之间来不及反应,还是那剑意毕竟圣人所赐,通灵非凡,一道剑光掠去,这无声无息的阴雷便被破去,剑光也好似吸收了无穷力量,更加圆润灵动。经此赵坤元愈加小心,也来不及向父亲解释,只专心应对余下的劫雷。总算是上清秘法神妙莫测,混元祖师前世亦有渡散仙劫的经验,余下几道劫雷俱被坤元炼化,共得了六颗雷珠,收入囊中。转首朝向赵秀才,深施一礼道:“父亲,孩儿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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