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坤元回五台 叶缤访东海

  话说赵坤元出手救援明军,就修道之人而言乃是干预人世的不智之举。【】火无害虽然隐隐觉得不妥,只是新近拜师,不敢违逆师命。许飞娘一贯以坤元马首是瞻,亦是无话。杨遇春等一众明军官兵,见赵坤元手段通天,术法神奇,个个顶礼膜拜,口念三清圣号不已。

  有明一代,多有帝王崇道抑佛,民间道门虽鲜高人奇士,然道家清净无为观念深入人心,自不待言。今日能亲眼所见赵坤元施法救人,无不欢欣喜悦。

  坤元耳中听闻官兵膜拜祷祝,人声鼎沸,心中忽然警醒,心血来潮,暗中掐指推算,发觉天机越发晦暗不明,自己虽然当日在禹余天,教主法旨表说明白,奈何人、阐二教亦有圣人存在,要扶危靖难,维护朱明并非板上钉钉的事情,还需后天人为。

  念及于此也不愿在此地多做停留,对杨遇春道:“我本是五台练气士,不应涉足红尘纷争,徒增因果,影响修行,今日偶见尔等受困,不忍旁观,虽说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假手于我,免除劫难,然亦令我沾染牵连,不可久待。还望将军日后剿贼勿忘保民,心存仁厚,否则扰民剿贼则民不尽贼不灭亦!贫道告辞,这便分手了吧!”

  说罢不顾众人挽留,带了许飞娘、火无害架起遁光,破空而去,直往五台而行。

  这厢杨遇春等明军见之呼号不已,顿首叩拜,久久不愿离去。杨遇春与身边几个心腹略微商量了一下,议定立即赶回大营,将此处遇仙搭救一事上报主帅,听其定夺。杨遇春本是邓麾下宿将,邓久掌川军,虽屡有战功,然军纪涣散,恣意淫掠。明室覆亡不单单是有后金胡虏、李张盗寇,朝廷公卿、武人骄兵所害也是不小。

  杨遇春将此间之事禀报,邓与一同监军的内侍闻听大悦,如此仙家搭救之举,岂不是说明朝廷气数,方才遇难成祥。监军的戴姓老太监本是崇祯多年近侍,因年前邓部军纪败坏,为言官弹劾,只是在此多事之秋,崇祯不欲多生波折,只派了戴老公公军中监督,多加劝勉。这二人忙商议文书,将此间仙家搭救以及旅顺解围等事,详加说明,呈文上表,遣快马往京师送去。

  此时已是崇祯六年,后金势大,东北之地狼烟四起。总兵官黄龙驻守旅顺,因鸭绿江有战事,黄龙派水师往援。叛将孔有德等侦知旅顺空虚,遂带领后金兵袭其城。黄龙数战皆败,弹药将尽,四面被围。后金军发射火箭,城墙上火光冲天,眼看烧塌,忽而自西南方飞来一道耀眼白光,后金兵士也纷纷举目观瞧。

  那白光只在城墙上略一飞过,即将火光吸走,如蛟龙取水一般,片刻光景便熄了四下烟火。守城明军见天降奇兵,绝处逢生,自总兵官黄龙到普通士卒无不欢声雷动。围城的后金军一个个瞠目结舌,心中生寒,不知不觉停下攻城步伐。

  后金军主将见此依旧凶性不改,砍翻了几个往后退却的孔部军卒,迫令众人加紧攻城。这时节那道白光已然熄了城头大火,婉转逡巡,忽然飞向后金军所在,白光前端居然放出滚滚烈焰,将后金军兵烧得焦头烂额。

  孔有德部不少普通军卒本就不大情愿同室操戈,方才又不忿后金主将砍杀自己军中同袍,见白光诡异难敌,军心大乱,纷纷呼号不已,阵型大乱,往后退去。后金部受其影响,也无法独力攻城,只得徐徐退走,旅顺数月之围居然就此而解。那白光正是初俱雏形的五行剑,等后金兵退,自行飞回不提。

  总兵官黄龙并游击李惟鸾,喜出望外,这等神仙显灵奇事,也算是天降祥瑞,二人合计一番,修表上告。

  再说京师之中,这一日崇祯帝正与几位部阁大臣商议国事,只因如今社稷不安,内忧外困,虽只是二十出头年纪,两鬓已有丝丝白发。君臣正在奏对间,忽见殿外袅袅飞来一片丝帛,众人不知所以,那丝帛居然飞至御书案前落下。崇祯帝忙令近侍捡起,呈上观瞧。

  只见那帛书上写着几行朱红篆字,细细辨认乃是四句偈语:五台修士惹红尘,偶伸援手救世人。修帝德,体天心,克绍箕裘存善根。崇祯帝阅罢,又交于几位大臣传阅,诸人细细品味,不知如何得解。温体仁新近才排挤了首辅周延儒,一贯能揣摩上意。忙对崇祯帝禀道:“此帛书来得蹊跷,但也正大光明,莫不是神仙援手,传书人君?只要令兵部注意最近可有军中奇事,两下印证,便可知晓!”

  崇祯帝微微一乐,心中大喜,这些年来顺心快意之事不多,今日天降帛书,自己虽然不大信祥瑞之说,然亲眼所见,不由得祈盼冥冥之中神灵庇佑,扶持明室,乃命阁臣留意兵部文书,一有奏报立即送来。君臣数人又商议了些钱粮军务之事,方才散去。不出数日,京师之中纷纷传说天降帛书之事,只是内中详情,众说纷纭,不得详知。

  再说东海三仙自峨眉二次斗剑后,一直在海外练剑,轻易不出岛离海,准备应对四九天劫,也为预先防备三次斗剑之事。前次五台异动,三仙又得白眉大师亲自来传警讯,派出诸葛警我并姜雪君、采薇僧几番试探,天机晦暗之下也慢慢琢磨出了些关窍。想来应该是五台派的混元祖师兵解转世,不知有得了什么样的奇遇,短短十数年光景便有不俗功行,甚至青城极乐真人也为其多番出手,大力维护,令峨眉几位首脑长老不由皱眉。

  这日齐漱溟与玄真子、苦行头陀正在洞中议事,商议如何应对,将五台余烬扑灭,免得死灰复燃、东山再起。忽然三仙心中俱有所感,觉察天机波动,忙一起默运玄功,静心演算大衍神数。

  半晌之后方才收功,玄真子首先开后说到:“这卦象好生奇怪,不知哪个修士擅自违逆天命,插手中原易鼎之事,如此不知死活,应该不是我峨眉中人,便是其余几家与我峨眉交好的正道,有大方真人前车之鉴,也不会冒然涉险,也不似邪魔外道所谓,如此看来,莫不是五台那人?”

  苦行闻言,双眉紧锁,沉默无语,望向妙一真人。齐漱溟也是揣摩片刻乃道:“明室气运将终,乃是天命如此,如果那人胆敢横加干扰,无异于自取灭亡,果真如此我峨眉也不算是师出无名了!”三人目光交错,俱是默默颔首。

  正说话间,门外侍奉童子叩门禀报,说是岛外一女仙自称是小南极叶缤前来拜访,祈求三仙能赐见当面,并呈上追云叟白谷逸书信一封。玄真子笑道:“怎么来了这位说客?”

  原来自叶缤自告奋勇,欲要前往中土寻找故友旧交与峨眉说合,化解与五台旧怨。叶缤先寻到了义兄谢山,表明此行之意,谢山有心推脱,又恐伤了彼此感情,只得推说自己与峨眉鲜有交情,只能助其寻到追云叟白谷逸,凭其与东海三仙的情面,方可就中说和。

  好不容易找到了白谷逸,他哪里不知峨眉、五台两家之争的内幕详情,又是一番推辞,无奈追云叟看在亡妻与叶缤昔年的情分上亲笔修书一封,只说是海外散修仰慕峨眉高人,求赐见当面云云,别的并无多言。谢山见叶缤拿了追云叟笔书,也算是尽了些心意,也寻了个由头自回洞府而去。只叶缤一人亲身前往东海寻访三仙。

  齐漱溟看罢追云叟书信,笑着对二位师兄道:“有白老前辈亲笔手书,不好托大,便与来人见上一面如何?”玄真子、苦行头陀点首称是。乃吩咐童子将叶缤请到洞中相见。

  不一刻,只见洞中来了一位道装女仙,美若天人,令人望之赞叹,三仙见了也是暗暗称奇,心道海外还有这般人物,果真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叶缤见洞中有三人打坐在蒲团之上,中间一白发老道,应该便是峨眉三仙之首的玄真子,上首一样貌清奇的禅师,作头陀打扮,必是苦行头陀无疑,余下哪位中年道人,玉面长须,便是妙一真人齐漱溟了。

  叶缤立即躬身施礼道:“海外野人,不识礼数,冒然造访,还望三仙宽宥。”

  齐漱溟先行开口道:“叶岛主得道多年,又有白老前辈手书举荐,无需多礼,还请坐下说话。”一旁有侍立的童子取来蒲团请叶缤坐下。叶缤告罪一声,乃跪坐蒲团之上,开口道:“打搅三位前辈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有桩大事需向前辈当面禀告。”

  三仙俱微微颔首,请叶缤有话直讲当面。

  叶缤乃婉转言说,只道自己前些时日与五台混元祖师再世的赵坤元诸人合力诛杀万载寒泫,结识了五台诸人,万维真人已然悔悟前世意气用事与峨眉为敌,今世立志一心持正修行,化解前世罪孽,只是与峨眉等人存在过节,有心两下和好,又怕峨眉得理不让,自己观坤元等人也算是正道修士,愿意与两家说和,只是隐下自己已然拜在五台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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