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戈壁剑出鞘

  (一)

  新疆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南缘的一座劳改监狱。

  一辆囚车呼啸着停在监狱院里,车门一开,一名武警下了车,跑步来到早已等在大门旁的支队长马树心跟前,敬了个军礼,将一个花名册交到马树心手里。接着,那名武警跑回车后边,打开车门,冲着里面挥了挥手。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先跳了下来,随后,五个犯人低着头从车里走了出来。

  这时,一个犯人引起了马树心的注意。别的犯人都是低着头,唯有这个人头像波浪鼓一样,一个劲地四下打量。这人身高一米八左右,生的虎背熊腰,尤其是那双眼睛,透出一股冷森森的杀气。

  五个犯人站好,马树心开始点名,随着一声沉闷而有力的回答,马树心知道了,这个犯人名叫孙振山。

  “告诉战士们,注意这个孙振山。”马树心低声嘱咐了身边的一排长田浩亮一声,转身回了办公室。

  田浩亮心里明白,每次有新犯人来,狱舍里都要有一次“拳王争霸赛”,虽然事先都做了警告,但这些犯人面上答应了,背后里还要由“头头”教育新来的犯人。

  晚上,熄灯号一响,狱舍里的灯全灭了。田浩亮刚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就听到外面哨兵喊道:“6号狱舍不要说话,睡觉!”田浩亮放下日记本,刚想出去看看,就听到哨兵又大喊了几声,接着传来凄惨的叫声。

  田浩亮跑步来到狱舍前,合上电闸。几个武警战士也持枪跑了过来。

  “你们不睡觉,都在干什么?”田浩亮走到喧哗的6号狱舍门前,从门上的小窗户里往里看。这一看不要紧,他赶紧掏出鈅匙,对几个武警战士喊道:“快,有人被打伤了!”这一喊,呼啦过来几十名战士,抬伤员的抬伤员,警戒的警戒。

  待伤员送到医务室去了,田浩亮才看了一眼或坐或站的犯人,大声问:“谁动的手?”

  “我。”孙振山往前走了一步,低着头看比他矮一点田浩亮。

  “为什么打人?”

  “我是正当防卫。”孙振山满不在乎地说,“熄灯号一响,我刚想睡觉,突然觉得几个人拿被子蒙我,我也没多想,就这么往外一拨拉,开灯一看,一个就起不来了。”

  田浩亮训了孙振山几句,锁上门出来。

  “我看这个孙振山是个刺头。”听完田浩亮的汇报,马树心说,“他是辽宁某市黑社会的二当家,原来是长跑运动员,后来不知怎么又去练散打了,并在前年获过全市散打比赛的亚军。今年春节,因为帮手下出气,失手打死了一个人,被判死缓。噢,对了,刚才一个战士也向我汇报了,被打重伤的是原来6号狱舍的头头。”

  从那天起,孙振山就成了6号狱舍的头头。

  转眼半年过去了,这天,6号狱舍突然有人大喊:“来人啊!孙振山不行了!”田浩亮赶紧跑步过去一看,孙振山躺在地上,裸露的小腿肚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青色包块。几个武警把孙振山抬起来就往医务室跑。孙振山不住地呻吟着。

  医生用手按了按孙振山小腿上的那个包块,皱着眉头说:“奇怪了,这是什么病?”

  “要不要送大医院?”田浩亮问医生。

  医生摆摆手,把耳朵放到那个肿块边,用手拍着孙振山的小腿听了听,示意武警战士按住孙振山,然后,医生拿过一只麻药针给孙振山注射到腿上;待麻药起作用了,医生取过一把手术刀,在那个肿块上轻轻一划。顿时,一股深色的脓水“哗”地一声流到脸盆里。

  医生端起脸盆,用鼻子闻了闻脓水,严肃地对田浩亮说:“瞎胡闹!这小子把酱油注射到皮肤里面了。是想蒙蔽过关,保外就医啊。”躺在那里的孙振山听完,头一下子垂了下去。

  其实,医生说对了。孙振山就是想弄出点病来,好借机申请保外就医。来监狱前,他的带头大哥已经派人捎信给他,说只要他能出来监狱大门,他们就能想法救他出去。

  一计不成,孙振山又施一计。他利用养伤的这段时间,趁人不备,用一根细绳子系在左手肩头部位,让血液不能顺利地流到手臂上。只几天的功夫,他的左手臂就可以肌肉萎缩。但这种小伎俩依然没有逃过医生的眼睛,他保外就医的计划又一次落空。

  (二)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狱舍里的灯刚一熄灭,孙振山就小声招呼附近的几个犯人。待人都过来了,孙振山低声说:“我他妈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反正等着也是死,跑也是死,我们为什么不搏他一下?”一个人说:“可是这外面出了沙漠就是沙漠,就是跑出去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啊?”另一个也说:“是啊。在监狱里是跑不出去,只能在劳动时抽空跑掉。况且,我们也跑不过子弹啊?”

  “全是一群孬泥!你们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啊?”

  孙振山的这句话戳到了几个犯人的疼处。是啊,自从来到这里,别说女人了,连个兔子都看不到。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孙振山不失时机地说,“我在老家有花不完的钱,玩不完的女人。这里他妈的算什么狗屁地方!我不管你们了,你们如果不愿一起干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好了,睡觉吧。”

  听着别的犯人均匀的鼾声,孙振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刚来时,由于不熟悉地形,虽然想逃跑,但没敢轻举妄动。他不止听一个犯人说,谁谁跑出去了,到了沙漠里实在走不动了,又爬了回来;谁谁不知底细,途中喝了子母河的水,肚子疼得受不了,连吐加泻,人虚的一步都走不动了。这些,孙振山都想到了。在这段时间里,他谎说学习,借了一些书籍看。这些书有种植的、养殖的,也有历史地理方面的。其实,那些什么狗屁科学技术他才没空看,他之所以借那些书,是为了掩盖一本《中国地理》。这本书虽然只是简要地介绍了全国各地的情况,那张彩色地图却令孙振山眼睛发光。现在,地理位置摸清了,就只等逃跑的机会了。

  这天上午,三十几个犯人被押到一个河滩筛沙子。刚分完活,突然,从天边卷起一股蘑菇云。霎时,万里晴空变得天昏地暗。随着怒号的狂风,沙子像小刀一样划向人们的脸。就在风起的一瞬间,哨兵立刻端起冲锋枪,喝令犯人趴在地上。

  孙振山心中一喜,立即高声喊道:“好大的风啊。我他妈快成神仙了!”

  这句话是他们事先定好的暗号。

  “别说……话!”哨兵的话被风沙卷走了。

  风渐渐小了。哨兵晃晃头上的沙子,开始清点人数。

  “一,二……三十一,三十二……报告班长,少了三个。”

  班长名叫张春雷。他迅速地扫了一眼满身灰尘的犯人,发现孙振山正站在那里抖身上的沙子。张春雷看看四周,到处灰蒙蒙的,也就看几十米远。他又让哨兵清点了一遍,确定确实少了三个犯人,这才举起枪,向天空放了一枪。

  正在监狱的田浩亮看到起风,心里就是一紧。因为这些年的经验,犯人想逃跑一是借助大风“风遁”。再就是挖沙子时,在河槽里挖个槽,人躺进去,用硬纸板盖住脸,身上覆上细沙,待收工后伺机逃跑,这叫“沙遁”。还有利用大雪“雪遁”的、挖地道“土遁”的等等。今天正是在河边筛筛子,大风一起,一定会有犯人“风遁”或“沙遁”。正想着,田浩亮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知道那边出事了,立即大声喊道:“全排集合。”一阵脚步声后,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集合完毕。

  “二号地响起了枪声,一定是有情况。快,跑步去二号地。”

  随着田浩亮一声令下,武警战士迅速向河滩跑去。等来到河滩,田浩亮大声问张春雷:“是不是孙振山跑了?”张春雷还没说话,孙振山搭腔了:“我说田排长田干部,你太小看我了。我这段时间读书学习,为的就是好好改造,我还不想死,我等着改造好了减刑呢。”

  田浩亮没有理他,又问:“河滩里检查了吗?”张春雷说:“这么大的风,‘沙遁’根本不可能。”田浩亮“嗯”了一声,立即安排武警战士分三个方向去追。这条河虽然不是很宽,但在狂风大作的情况下,也是没人敢涉水的。

  “大家别看了,干活干活。”孙振山拿起工具,招呼犯人们向河滩深处走去。

  田浩亮看着他,突然觉得好像不认识了似的。

  对于这次犯人逃跑事件,支队专门召开了会议。会上,大家对孙振山的反常行为进行了分析,最后意见竟不能统一。有人说,孙振山可能真的开始老实改造了,不然,一个犯人还有心思看书学习?田浩亮不同意这种观点,虽然他拿不准今天孙振山为什么没有逃跑,但他认为孙振山绝不会这么快就转变了观念,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三)

  两天以后,三个逃跑的犯人都被抓了回来。马树心对他们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后,各记大过一次,让他们各回各的狱舍了。其中一个叫小三子的犯人一回到狱舍,就把孙振山叫到一边,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孙振山连连点头。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早饭过后,张春雷带着两个哨兵李震和王强,押着几十个犯人到离劳改中队三公里的地方干活。孙振山边走边四处张望,他悄悄对身后的几个犯人说:“听我口令,见机行事。尽量‘西瓜’、‘葡萄’一起吃。”几个人点点头。

  这是他们的暗语,“西瓜”指张春雷,“葡萄”指两个哨兵。

  很快,一行人来到一片芦苇中间,这里有几亩开垦的荒地,都种上了蔬菜。

  张春雷等犯人报完数,就开始安排今天的活:“这片南瓜地是我们一冬的蔬菜,现在杂草丛生,大家每人一个垄,把瓜秧旁边的的草都除干净。”说着,张春雷开始给犯人们示范。就在他一低头的空,突然听到犯人们吵起来了,接着,几个人大打出手。

  “住手!”张春雷大喊一声冲过去,想拉开打架的犯人,刚到人群边上只听孙振山大喊一声:“馒头我吃了,你们去把窝窝吃掉。”说着,孙振山手里的锄头举起来,冲着张春雷的头砸了下来。与此同时,五六个犯人大喊着冲向两个哨兵。

  张春雷正往前跑着,见锄头冲着自己就砸过来了,想站住是不可能了,他只好就势趴到地上,随即来了个就地十八滚,躲过了孙振山的这一锄头,但他还没站起来,背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击,他感觉又有人举着锄头要砸自己,快速掏出手枪,抬手就是一枪,只听“啊”地一声,一个犯人一头栽在地上。孙振山一看不好,迅速钻进旁边的芦苇丛。张春雷举起枪,也许是疼痛使他不能准确的瞄准,子弹擦着孙振山的腿部呼啸而过,几根芦苇应声折断。孙振山身子一晃,没了踪影。

  那边,哨兵面对举着锄头冲上来的犯人,也开了枪,但他们是冲着天上开的,意思是警告犯人一下。但犯人们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又扑上来,哨兵不得不冲着跑在前面犯人的腿上开了一枪。

  一个犯人倒下了,其余的犯人吓得立在那里,不敢动了。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不知谁喊了一声:“兄弟们,跑啊!”大部分犯人没敢动,但还是有五六个犯人撒腿往芦苇丛中跑去。

  “都回来,不回来开枪了!”李震说着,又冲天放了一枪。但那几个犯人铁定了心要逃跑了,谁也没站住,很快消失在芦苇丛中。

  “快追,不能让犯人跑了!”张春雷咬着牙坐起来,“这里有我呢,你两个快去追!”两个哨兵答应一声,端着枪跑向芦苇丛。

  王强首先冲进了芦苇丛,他随着犯人们跑时踩倒的芦苇,追到一条小河边。水面上,一件囚服正慢慢的向下游漂去。王强把枪举过头顶,涉水过河,追了几步,又站住了。他回头看看,岸边松软的土上除了自己刚踩的湿漉漉的脚印,没有发现别的脚印。他立即明白,中了犯人的调虎离山计了。王强马上又涉水回来,端着枪仔细地寻找着犯人可能藏身的地方。突然,王强看到远处的芦苇动了一下,立即一拉枪栓,大声喊道:“我看见你了,马上出来,不然我开枪了。”

  “别开枪,干部,我出来。”随着声音,一个犯人哆哆嗦嗦地举着手钻了出来。

  那边,李震朝另一个方向追去。说是追,其实就是拨拉着芦苇慢慢寻找。野生芦苇长得很密,随便一个地方蹲下,都不易被人发现。李震用枪管慢慢拨着芦苇,两只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唯恐放掉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田浩亮听到枪声,带队赶到出事地点时,后跑得几个犯人都已被抓了回来,孙振山因为跑得早,又是运动员出身,所以,现在已经没了踪影。

  “李震,你先把犯人集中起来,立即回支队。王强背着张春雷回去让医生检查。”田浩亮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芦苇荡,大声说,“其余的人再把芦苇荡搜索一遍,以免孙振山还藏在里面。”

  (四)

  孙振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出芦苇荡,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他回头看看,除了芦苇被风吹的沙沙之响,没有一个动物的影子。为了安全起见,他又跑了好大一会,估计一般人赶不上了,才找了一个土堆,猫在后面休息了一会。他从鞋垫底下拿出一张纸,展开,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一张他根据小三子的叙述绘制的地图。上次小三子他们是诈跑,目的就是看看几天能跑到有人的地方。小三子回来说,从这里往东不到一百里地,有一个放牧点,到了那里,至少可以弄点吃的。

  为了以防万一,孙振山白天没有走,到了晚上,才按照北极星的指引,往东走去。因为两顿没有吃东西,孙振山只觉得饥肠辘辘,但他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前进。

  沙漠里的昼夜温差大,刚才还是热乎乎的,走着走着就觉得凉了起来。但求生的欲望促使他不敢停步。一百多里地,在沙漠里行走是艰难的,不知不觉孙振山已感到体力不支,呼呼直喘粗气。他四下望了望,除了黑乎乎的沙丘,视线所及没有任何动的东西。

  “他妈的,这鬼地方!”孙振山休息了一会,不敢久留,咬咬牙站起身,继续前进。但走不多久,他就感到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倒在沙地上。

  突然,孙振山感到起风了,风中似乎传过来植物的气息。他甩甩眩晕的脑袋,发现不远处有一片影影绰绰的树林。但他立即就苦笑了一下,这沙漠里哪来的树林,分明是海市蜃楼。但他又一想,不管是不是,先过去看看再说。

  孙振山想咽口唾沫增点体力,才发现自己嘴里已经没有任何液体。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那片黑影走去。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孙振山惊喜地发现,那真是一片树林子。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气跑到树林子里,撸了一把树叶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就想咽下去,但树叶太苦了,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好把树叶又吐出来了。

  虽然树叶没有咽下去,但一点苦涩的汁液慢慢顺着他的喉管下去,也使他有了点精神。他躺在树下,眼皮直打架,但他不敢睡,他怕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来了。他再一次咬咬牙站起来,顺手拾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当作拐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知道,如果不尽快找到有人的地方,不被武警抓回去也得饿死。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黎明时分,就在孙振山精疲力竭想放弃的时候,一座建筑物出现在前方。他立即来了精神,加快了脚步,但来到时,他却失望了,这是一座废弃的羊圈,除了里面厚厚的羊粪证明这里曾经有动物外,实在找不出一点让他欣喜的东西。

  就在他失望地坐到羊圈门口时,屋角木棍上挂着的一个塑料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把塑料袋子拿下来,抖掉上面厚厚的尘土,打开一看,孙振山差点乐疯了。袋子里面竟是五六个干得咧嘴的馒头,可能是牧民搬家时遗忘在这里的。他顾不得多想,把一个石头一样硬的馒头拿在手里,“嘎嘣”咬了一下,差点没把门牙硌下来。

  因为渴得喉咙冒烟,一点一点咬下来的馒头难以下咽,一个馒头吃完,差点没把他噎死。

  六天以后,靠着几个木乃伊般的馒头,孙振山终于走到了一个小镇。他白天不敢出去,躲在一个草躲里面思索下一步的计划。他想好了,到晚上先弄身像样的衣服,把这身囚服换掉,然后想法给老家的带头大哥打电话,让他派人来接自己。

  夜幕降临了,孙振山从草垛里钻出来,夜游神一般来到最靠边的一家村民院外,四下望望,街头行人很少,恰好今天停电,到处黑咕隆咚的。孙振山心中暗喜,爬墙头进去,把这家铁丝绳上晾晒的一身衣服往怀里一夹,转身欲走。但走了几步,他又回来了,摸进这家的厨房,把油饼干粮啥的往怀里一揣,又摸索着找了一个酒瓶子,灌了一瓶子水,这才蹑手蹑脚地跳墙出来,一猫腰消失在夜幕中。

  随后的几天夜里,孙振山夜夜出去,终于在第五天偷到了一部手机。孙振山欣喜若狂,立即拨通了带头大哥的电话。

  “大哥,是我。对,刚跑出来。怎么跑出来的?这说来话长,您还是先派人把我接回去吧。好,我等着。”

  打完电话,孙振山长舒了一口气。他想,几天以后,自己又是耀武扬威的二爷了。

  (五)

  五天以后,一辆收羊皮的卡车来到这个小镇。孙振山躲在草垛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收羊皮了。收羊皮了。”他扒开挡着的乱草一看,边喊边走的正是自己原来的手下毛驴。他连忙钻出去,抖掉身上的草屑,小声喊道:“毛驴。毛驴。”那人听见喊声,回头一看是孙振山,赶紧把他推进草垛里。

  “现在外面风声很紧,街上已经贴上了通缉你的告示。老大说了,为了这次计划万无一失,你一定要听我的。”说着,毛驴从怀里掏出一罐啤酒和一包牛肉,“你先在这里别动,等半夜时我们再想法接你上车。”

  “好,我听你的。”孙振山接过啤酒和牛肉,一猫腰钻回到草垛里。

  很快天黑了。

  午夜时分,毛驴轻手轻脚地来到草垛跟前,拉着孙振山就走。二人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来到卡车跟前。

  “因为你没有身份证,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委屈二爷藏在羊皮里面的一个箱子里。”

  “好。”孙振山点点头,随毛驴上了后车厢。毛驴把羊皮扒拉开,摸到一个箱子,打开,让孙振山躺了进去。

  “里面吃的喝的都有,就是不能出来方便。所以,还请二爷少吃点。”

  “少废话,我都知道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孙振山忽然觉得又找回了当二爷的感觉。

  时间不长,孙振山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基本上算自由了。

  (六)

  不知走了几天,孙振山听到有人上了后车厢,敲了敲他的箱子说:“二爷出来吧,到家了。”

  孙振山钻出箱子,外车厢外一看,笑出了声。这个院子他太熟悉了。

  晚上,带头大哥设宴为孙振山接风。喝到酒酣处,带头大哥说:“兄弟,把你这段时间的情况给大伙说说。大家听说你越狱了,都说你是大英雄啊!”“哪里哪里。”孙振山端起酒杯,“若不是大哥鼎力相助,我怕走不出新疆啊。这杯酒算我敬大哥的,以后大哥有事尽管吩咐,小弟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说着,孙振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孙振山又满上,端着酒杯来到毛驴跟前:“我知道自从我出事后你就打理这一块,我虽然回来了,也不再抢二爷的位子。以后,你是他们的二爷,也是我的二爷。”说着,孙振山又干了一杯。

  就这样,孙振山给这个喝了给那个喝,直喝得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带头大哥也举起酒杯,对孙振山说:“别怪你出事时大哥没有出钱救你,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啊。希望兄弟能够谅解。”

  “大哥你……这就见外了……谁心里不明白?……”孙振山又喝了几杯,“扑通”坐在地上。

  正在这时,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对带头大哥说:“不好了,大哥,外面来了很多警察,已经把院子团团包围了。”

  “什么?”带头大哥脸色大变,快步走到窗户跟前,用手指把窗帘拨开一个缝,看到屋顶上影影绰绰的全是人。

  “屋里的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站着队出来。”房顶上的警察开始喊话了。见屋里没动静,房上的人又喊了,“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强行攻进屋里去!”

  带头大哥一把抓住毛驴的衣领子,恶狠狠地说:“是你把警察带来的?”

  毛驴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再给我三个胆我也不敢啊!再说,我跟大哥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做这事?”

  带头大哥松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低声命令道:“准备家伙,冲出去!”

  毛驴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枪,慢慢推开门,刚探出头,马上缩了回来:“大哥,硬拼好像不行吧?”

  “那你说怎么办?缴械投降?”

  毛驴不敢说话了。他掂了掂手里的枪,低声骂了一句:“奶奶的,老子拼了!”说完,一步冲出门去,向屋顶上的一个人影抬手就是一枪。武警见下边不仅不投降,还开了火,一梭子打过来,毛驴一声不吭地栽倒在门外。屋里的人一看这架势,谁也不敢出去了。带头大哥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几分钟后,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这伙人不得不放下武器,一个个抱着头站到院子里。

  武警迅速控制了整个院子。

  田浩亮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当地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欧阳平。欧阳平来到带头大哥跟前,笑着说:“王总,你怎么也在这里?”带头大哥差点没把头低到腰带里去。

  田浩亮把这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发现孙振山,正想问,两个武警架着烂醉如泥的孙振山除了屋子。田浩亮对欧阳平说:“欧阳队长,我的任务完成了,这些人你自己处理吧,我要立即带孙振山归队。”

  欧阳平握着田浩亮的手说:“多亏你们大力协助,不然,这个深藏不露的王董事长,不知何时才能被我抓住证据。”

  田浩亮给孙振山戴上手铐,两个武警架着他上了警车。田浩亮坐进驾驶室,和欧阳平挥手告别。

  (七)

  孙振山太高兴了,这顿酒喝得让他整整睡了一天,等他睁开眼,想要水喝时,才发现自己竟在颠簸的警车上,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坐在他两边,前面开车的却是田浩亮。

  “我是不是在做梦?一定是梦。我早就跑出来了,大哥还为我接风了。哈哈。”

  孙振山这一自言自语,差点没把两个严肃的武警逗乐了。田浩亮说:“其实,从你逃跑那一刻起,你就在梦里。不过,现在又回到现实中来了。”

  “不会的。我掐掐自己……哎呀,还真疼!”

  “你想不想听听这个离奇的故事?”

  其实,从孙振山一来这个劳改支队,就引起了支队领导的注意。后来,马树心和其所在地公安局通电话时了解到,虽然孙振山被判了刑,但他就是不说带头大哥是谁。到现在,那个黑社会团伙还没有根除。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恰好,孙振山为了探明路线,策划了一次诈跑,并许诺给那几个犯人每人十万元钱,说他跑出去后就汇到他们家里。那几个犯人回来后,小三子经过教育,愿意配合下面的行动,于是,小三子还是照实说了途中那个废羊圈。为了让孙振山相信,小三子谎说那是一个牧羊点,有一家人和几千只样。

  “这么说,那几个干巴巴的馒头也是你们故意放在那里的?”

  “算你聪明。”田浩亮说,“为了不露出破绽,我们把几个准备晒干做酱的干馒头放在那里,还故意抓了一把土撒在上面,制造一个牧民遗留的假象,让你相信那几个馒头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不过,你当时如果动动脑子,就会想到,装在塑料袋里的馒头,怎么会风干成那样?幸好你在这方面并不精通。”

  田浩亮又说,随后他带人乘越野汽车赶到孙振山必经的那个小镇,在村头的那个院子里埋伏下来。就在那个院子里,孙振山得到了他想要的衣服和食物。接下来的事情孙振山就知道了。

  “你就不怕我真跑了?人海茫茫,如果我跑了,你们不是白忙活了?”孙振山好像根本不相信田浩亮说的话。

  “你也太小看我们武警了。实话告诉你,现在武警新疆兵团指挥部已经运用移动无线网络监控系统来指挥一切行动了。如果不是因为用你引蛇出洞,你绝对跑不出准格尔盆地去。当然,从你偷那件衣服起,我们又用上了另一套系统;那就是在衣服的一角,我们安装了纳米卫星定位系统,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说到这里,田浩亮开了一个玩笑,“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幸运的,在押期间还能做免费旅行。别的犯人就没有这样的机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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