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那漫长的冬天,就在这一场一场的狂风暴雪,以及沈金贵他们那繁杂的劳作之中,终于要被翻过去了。
那姗姗来迟的春天,依然伴着不肯停歇的大风,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
进入了三月的北大荒,那厚厚的积雪,已不再向先前那样干燥如沙粒了,而在那算不温暖的春风的吹拂下,悄悄的变软、变湿润了,并且开始慢慢的融化着。但,只要一刮风,寒冷还是会重返。只不过,毕竟春天的脚步,已经是挡不住的了。风儿虽然还带着寒意,但每刮一次,只要停下来,气温就会升高上了一个台阶。好象是这绵绵无休的大风,在推助着春天,才缓缓地走进了北大荒。
一进三月,劳改农场就开始了对土地的征服工作。各项春耕、春种的农活儿,在各队队长管教们的带领下,已陆陆续续铺展了开来。
辽阔的旷野上,雪已化的斑斑驳驳,露出了油油亮亮的黑土地。那些马上就要被播种上小麦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里,沈金贵他们头也不抬地拚命忙活着——用手上的铁耙、镐头等等,一切可用之工具,努力开垦、翻搅着尚还冻着的大地。尽量加快着残雪的融化速度。
最早的一批小草,已悄悄在背风向阳的地方,偷偷地萌着芽,怯怯羞羞地露出了头。
沟渠里,山间的小溪中,开始出现了涓涓的细流。尽管它们晚上还会结冰,但只要太阳一出来,就立刻又继续开始了流动。
四月初的黑土地上,春播工作已进入了**。整个旷野中的积雪,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有山林的深处,还时隐时现着斑驳的雪迹。冬日那漫天盖地的厚厚雪丛,虽然有密密丛林的保护,也依然应着气候、节气,默默的消退着,仅在浓密的背阴之处,还残留着片片的洁白。
当四月中旬期间,第一场小雨或是雨夹雪落下的时候,农场所有的春种工作已基本结束。随即,春天的脚步也已加快了起来。山间的溪水已涔涔长流,那积攒了一个冬天的雪水,全都化做了这不息的流水,欢快地奔跑着,跳跃着。
山上的杜鹃花,早已耐不住春天的招唤,绽开了灿烂的笑脸。播下去的小麦,已在黑色的土地里泛起了浅浅的绿。春天的风儿,总是隔三差五地光顾着。有时曼舞柔纱;有时飞沙扬尘。过不了多久,随着那恣意的春风,周围的山林、田野,突然就会在一夜之间,全都变换上了春天的颜色。
寂静了一整个冬天的山林里,也会不知从哪儿冒出那么多唱着歌的鸟儿,让沉默的山林,一下子就变的热闹了起来。
五月的气温升高的最快。虽然早晚还颇有凉意,但每每中午,耀眼的阳光能晒得你如烤着小火炉一般。这时沈金贵所在的劳改农场,大田的播种便正式开始了。菜班的蔬菜栽种,亦同时紧锣密鼓地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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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金贵所在的劳改三队,因初入北大荒,所用来耕种的田地全都得先自行开垦。相较于一二两个劳改队,他们的劳动强度,更是重的惊人。
从积雪初融之时,三队,就已经在不甘人后的队长兼管教鲁中兴的带领下,将垦荒的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鲁中兴,原藉山东,幼年时期随父母闯关东,才来至的这东北地面。十八岁上,弃笔从戎的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人民解放军。生性耿直认真,更好报打不平,身体健壮魁梧的他,是一个典型的山东大汉。辽沈战役的时候,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被飞舞着的炮弹片生生给割了去。。。。。。因此,解放之后,手带残疾的他,被上级调到了劳改农场,做了一名管教。
面对自己所带领的这队劳改犯,尤其是如螃蟹般在队里横行着的“鳄鱼头”,可真是没少让其头痛伤脑筋。一直想煞煞“鳄鱼头”那嚣张气焰的鲁管教,因狡猾的对方大错误不犯,只是与严格的队规打着“擦边球”,而使得身为教官的他,恨的虽然牙根都痒痒,却是因身受束缚,而无从着手。
其实沈金贵收拾“鳄鱼头”的那件事儿,鲁管教是知道的。那天因风狂雪暴,担心队内房屋不够牢固的他,冒着大风雪四处查看着木屋,当走到沈金贵所在的2号木房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鳄鱼头”那杀猪般的哀嚎。惊异的他,立刻警惕地冲到门口,用力想推开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顶的纹丝不动。以为是出了大事的他,刚欲待踹门发作,却透过门缝一眼看到了,被沈金贵死死辖制着的“鳄鱼头”。
顿时恍然大悟的鲁管教,立时放弃了踹门的念头,脸上竟随之露出了难掩的喜色。他冒着大雪紧贴着门缝,解气地看完了那场“金贵斗鳄鱼”的好戏,才倍感过瘾地,悄悄退离了门口。。。。。。而后,竟然假装什么都不知地,将此事给守口如瓶。
回至管教办公室的他,立刻认真翻阅着沈金贵的所有资料,并将沈金贵选作了劳改三队的总号长,帮着自己震慑、管理着这群无法无天的劳改犯。借用其刚正、强劲的感染力,来影响、引导着劳改队员,来逐步的向好的方面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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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眼识珠的鲁中兴,果然决策正确!做了总号长的沈金贵,成了他管理全队的得力帮手。
单单荒地的开垦之中,沈金贵那以身做责的,踏踏实实的带头劳作,就让劳改三队,掀起了一个积极赶超的垦荒小**。就连那一向偷奸耍滑不干活的“鳄鱼头”,也乖乖抡着镐头,卖上了力气。
沈金贵被提为号长之后,让深知其厉害的“鳄鱼头”,更加重了内心的惧怕。小人之心的他,以为这下可真是死定了:职权在手的沈金贵,还不得处处给自己小鞋穿?号长虽只是个协助着管教,来管理号房劳改犯们的日常生活纪律和集体财物管理,以及饮食起居、牢役分配和反省学习,及监督举报等等。但这些对于其手下的劳改犯来说,已绝对是无以伦比的生杀操控了。这岂能不让一向与其做对的“鳄鱼头”一伙,心惊胆颤、惴惴不安呢?
但令其出乎意料的是,沈金贵竟是那般的宽容公正。单只饮食发放上,就让“鳄鱼头”刮目相看,大大跌破了自己的有色眼镜!
在他的观念理论里,一权在手的沈金贵,此时肯定得克扣他们的饭菜,而将上好的留给自己。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监管饭菜分发的沈金贵,却将菜饭分的公公道道。每每有肉片的菜,他还会先将里面的肉片挑出来,查好数量,然后按人头平均分配。让每一个人,都能尝到这久违的肉味儿。而往往那最小的一片儿,才是属于他自己的。
沈金贵还从不责罚斥骂他们,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想早点回家,就好好改造!”这简单朴实的一句话,却胜过了所有的教条训斥,深深感化着他们每一个人。让渴望着自由的他们,再也没有理由不去,自觉自愿地好好劳动着。尤其是“鳄鱼头”,在那原有的惧怕之上,又多出了三分的敬服!而至使一向奸滑的他,也开始自觉自愿地抡起了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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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金贵那并不柔嫩的手,第一天下来,竟全是满掌透亮的水泡!把个毕小鹿心疼的直掉眼泪。。。。。。他一边用针状的细木条,小心奕奕地帮其穿刺着,一边往托着的手上,轻轻呼着凉气。试图缓解着沈金贵手上的疼痛。
如此接连的长了穿破,穿破了再长。。。。。。二十多天的反复磨砺之后,沈金贵那原本就结实的手掌,已变的更加的硬实。那生出的厚厚的茧子,让两只手掌,摸上去简直就象老牛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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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5月份,全部劳改队员都处在紧张的忙碌之中。玉米、大豆,各种蔬菜,以及各类小作物——土豆、谷子、扫帚高梁等,都要被一一播种完成。
“春播一粒粟,秋收万担粮”。作为劳改农场的劳改人员,这是他们必须要在春天里,播下去的,生存的希望。
忙活完这最后的播种,地里的小麦,已尽情覆盖住了地面。
未曾开垦的荒草甸子里,新生的草儿,也已掩住了旧年的枯草。6月份的第一个节气“芒种”,是春播的最后期限。因为北大荒的无霜期很短,过了这个节气播下的种子,大都会在还未成熟的时候,就会被初至的寒霜给打杀,而颗粒无归。
“芒种”过后的这个时节,北大荒常刮的大风已逐渐隐退,随着大风的渐行渐远,雨水却开始多了起来。一连忙活了两三个月的劳改队员,除了管理一下田间的小苗,剩下的,就是等待着麦收的季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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