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吴氏策划的家庭聚会,自然更是得到女儿沈七凤的鼎力支持。手足间的矛盾积怨,一直是她心头的大病,有此良好机会,她岂能不用尽浑身的解数,来达成母亲的心愿,了解掉自己的心头烦忧?她那掏心掏肺的致诚言语,终于渐渭感化了大哥沈金贵心底里的寒冰虽依然心底存有隔核的他,已点头答应了,全家欢迎薛丽影的这桩喜事儿。
聚会,一如沈老太的意愿,顺顺利利地进行着。
过去,娘家要想娶个媳妇儿,几乎要倾家荡产、九死一生尚还难达成的事情,如今未费吹灰之力,媳妇就主动找上了门来!这天差地别的变化,如何不让一直愧疚自己没能力,帮着自己的亲兄弟都成上个家的沈家两姐妹,兴奋的半夜都偷偷直乐?因此,闻知这一消息的沈小凤,早已顾不得身体的虚弱,也于第一时间,就让丈夫韩柱子陪同着,欢天喜地地赶回了娘家。
手牵着薛丽影,左看不够,右看心美的这两个沈门出去的女人,直把个初次相见的侄媳妇儿,给看的手足无措,那漂亮的脸蛋儿,都给羞成了红苹果。
一席盛宴,在沈七凤姐俩,和乖巧可人的薛丽影那频频为长辈们的斟酒布菜中,显得是那么的和谐热闹!满堂开怀的笑声,不时地传到院外,惹的路人好奇地驻足倾听。这其中笑的最美的,当属心花怒放的吴氏了!那两只流尽了泪水的眼睛,此时都笑成了一条缝。虽依然无法彻底释怀的长子,一直没怎么动筷,也没怎么言笑,但,其能做到与五子一家团团圆圆坐在同一桌上,就已经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感到无比的欣慰知足了。
“老太俺呀,这一辈子,就今天这桌酒,喝的最美,最畅快!来,孙媳妇儿,再给奶奶倒上一盅”酒已半醉的沈老太,仰头喝干酒盅里的酒,醉意朦胧地举着酒盅子,得意地道。
“奶奶,俺再给您少斟上点儿,喝了咱吃饺子好不好?留着酒晚上咱再喝!”见奶奶已有七分醉意的薛丽影,忙看了看冲自己直摇头,示意别再斟酒的沈忠驹,折中地柔声劝说道。
“好!奶奶就听孙媳妇儿的!他们说的,奶奶不听!来,倒上放心,奶奶没醉!孙媳妇儿倒的酒,象,象糖水不,不醉人!我的乖乖,站,站稳了倒,别把自己给,给摔着”已直感到人影晃动的吴氏,边晃着手上的酒盅子,边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惹得大伙掩嘴偷乐。
“奶奶,你怎么胳膊轴往外拐了?看看俺才是你亲孙子!丽影才来了没两次,您就向着她了呀?这俺可抗议,哈是不是弟弟们,咱奶奶得向着咱才行,对吧?哈哈哈”见奶奶是真的喝醉了的沈忠驹,忙上前搀住了对方的胳膊,岔开了酒的话题打趣着。并示意女朋友将白酒换掉。
“臭,臭小子们!奶奶都都疼了你们多少年了?这会儿,这会儿还。。。还不该,让俺疼疼孙媳妇儿?奶奶,奶奶还指望指望着丽影抱重孙子呢!你们一个个都,都一边去!嘻嘻嘻嘻”晃晃悠悠着接过酒盅,又一饮而尽的吴氏,醉眼惺忪地,故意嗔怪着孙子。
“你们瞅瞅,咱娘可真是一点没糊涂!醉着,都比咱们醒着明白,人可知道眼下,谁是那顶顶最重要的!哈哈哈你们这些秃小子们,在奶奶跟前的地位,都降级了!赶紧一个个都找地儿,郁闷去吧!哈哈哈”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正往桌上放的沈七凤,不失时机地凑着趣。“来丽影,吃饺子了!今天这饺子可香呢,大姑姑也顺着你奶奶的心思,赶紧找对方向,好好疼着你点儿!等忠驹一毕业呀,你俩就把婚事给办了,好快点给咱老沈家,添上两个小宝贝!哈哈哈”
随着时光的变幻,枝头的树叶又已由绿到黄,开始渐渐凋零了起来。
忙活完了秋收的庄稼人,都已将一年的辛劳所得,尽数入库归仓,迎来了一年之中,对他们来讲最清闲的季节。
然,这清闲也只是针对普通农户来讲的。对于有别于寻常家庭的老沈家,出出进进的,依然是脚不沾地,不肯片刻歇息的沈安贵兄弟。
自长子考到上海读书之后,了解到上海消费极高,且,又不肯让儿子因经济上的短缺,而被大上海人瞧不起的沈安贵,放弃了石匠的事业,让自己与四叔沈守义的三儿子,合伙做起了煤碳运输。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并不算大的这个新泰地面,地下却储藏着大量的煤碳。自新中国成立之后,方圆几百里的县城周遭,竟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冒出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煤矿。让煤矿周围的村庄里,几乎家家都有了“吃皇粮”的煤矿工人。但,对做为“地主”之子的沈安贵兄弟来说,煤矿工人,却是他们想都没资格想的上等工作。
随着地主大帽子的摘除;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随着两个儿子的先后考上大学,一辈子受尽了煎熬的沈安贵,越来越期望着两个儿子能出人头地,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作为上,一定要彻底摆脱旧日的阴霾,做到真正的扬眉吐气。
于是,为了能给儿子一个优越的经济基础,可谓石艺超群的他,左思右想,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本行,依靠着时下煤碳的便利和畅销,不顾哥哥沈金贵他们的反对,千难万难地筹措着钱款。
筹款四处碰壁的沈安贵,唯有最支持他此举的外甥凌俊辉,不仅掏尽了自己所有,就连刚刚娶进门的媳妇儿沈芹,那点压箱底的陪嫁钱,也全都给凑了上去。在外甥的鼎力支持下,终于与堂弟凑足了一辆二手解放汽车的沈安贵,开始了没白没黑的运输事业。
把自己卖在了煤碳运输上的沈安贵,再加上与堂弟的精诚无私的合作,未及一年的功夫,就给全家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今,结识了儿媳薛丽影的父亲——煤矿销售科主任,使得煤碳的审批省却了太多的程序,这让他们更是如虎添翼。因此,就算是到了这十冬腊月的天气,又添置了新车的这对堂兄弟,自然是决不会有丝毫放松停歇,他们手上这能够发家致富的运输生意。
随着运输生意的越做越火,还清了债务的沈安贵,虽依然将收入交与主掌全家财政的沈金贵保管,但,因资金流动的需要,身上已不再离开钱的他,面对经济拮据,却傲气更盛的五弟沈福贵,尤其是那四五个还在吃不好,穿不好的侄子,让他那本就良善的内心,更是特别的揪扯和熬煎。明里不敢接济资助的他,只好改用地下的方式,时常悄悄买些肉菜什么的,托求外人捎给孩子们,亦或捎给弟妹章莲心。
秋收结束之后的日子里,不仅天天出车的沈安贵没有片刻休歇,就连主管着农田的老三沈平贵,和背着个糖果箱,风雨无阻于各所中小学校的沈银贵,也没有过一天的清闲。老三已开始着手清理猪羊粪便,为明年的肥田做着准备。而以卖自制糖果为业的沈银贵,更是又借这寒假将至的期未之际,又向各校学生们出售着,自己刻印的复习题。这早出晚归的一家人,把个本该清冷的季节,依然是过的脚不沾地,热火朝天。
忙则日短,闲则时长。不知不觉中,年关又已临近了,收完了帐款,分清了利润的沈安贵,也已将年货备了个丰富齐全。虽已暗地里捎钱给沈福贵家的他,心里依然对侄子们有所牵挂。于是想亲自去看看的他,刚踏上五弟家所居住的北岭子,隔的老远,看到的却是胳膊底下夹着一把蔫芹菜,手里拎着个破皮包的弟弟,阴沉着一张欲哭的脸,无精打彩地低头进了自家的门。
“难道又遇到坎了?怎么赶年集只买了把芹菜?连一点象样的年货都没买?”心立该收紧的沈安贵,不安地暗自嘀咕着。“不行,最近国驹那小子越来越不听话,别是又惹什么事了吧”越想越不对劲的他,心里嘀咕着已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荣驹!快过来,大伯有事儿要问你!”正徘徊在沈福贵的家门旁,不知该以何借口入内的沈安贵,一眼看到慢腾腾走出来泼手的侄子荣驹。立刻低声招呼着。
“告诉四伯,你爹今天赶年集,给你们买的什么年货?”未待侄子近前,就一把扯住其衣袖的沈安贵,一脸焦虑地问。
“就买了一把子芹菜,和半根猪肠子,连炮仗也没给俺买一个哼!都怪俺哥哥,俺爹说本来他给俺们买了一大块肉,还要买好多炮仗来着,却让那找俺哥哥要帐的一伙子人,把钱全抢走了!人家还嫌钱不够,就连肉也一起给抢了”嘴噘的老高的沈荣驹,委屈地向自己的四伯伯哽咽着道。
“别难受了孩子,四伯不会让你们过年没肉吃,没炮仗放的!回家什么也别跟你爹说,在家好好帮你娘干活,等着四伯”料定就是与国驹有关的沈安贵,心里直如刀搅一般。他悄悄抹了把酸楚的眼睛,拍着荣驹的头安慰嘱咐着。随即,转身蹬起自行车,迅速离去了。
原来一大早就高高兴兴去赶年集的沈福贵,刚从肉市里割了一大块猪肉出来,还没来得及再买别的东西,就被四五个找长子要赌债的小痞子,“呼拉”给团团围上了。不容其作任何分说,按住就掏光了他的包,见钱数不够的他们,还一个劲恶语漫骂着,将肉,也硬生生一起夺走了又伤心又失望,更是痛恨着儿子不争气的沈福贵,面对着围观的群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狼狈地捡起破皮包的他,捂着抑制不住的泪眼,羞愧地出了人群此已是腊月二十八了,更是最后一个年集,无计可施的他,想到家中那眼巴巴盼着年货的孩子们,心,简直被活生生给撕碎了!可,家总是要回的寻遍全身,才搜到三块钱的他,买了半根猪大肠子和几棵蔫芹菜,失魂落魄地返回了家。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