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管这话有没有道理,但每对爱的死去活来的恋人,一旦生活在了一起,时日久了,味道却的的确确的改变着。随着双方父母、亲朋的介入;随着那热恋时的激情浪漫,被柴米油盐,这些必不可少的琐碎给替代,过去那满眼的优点,似乎都被潜隐的缺点,一点一点的给吞噬了。
本以为找到了有别于寻常女人的沈民驹,竟然也没能逃出这即定的潜规则。大学时那体贴可人的陶彤彤——他心目中完美无暇的女神,依然也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和欠缺。单其那拒绝油烟,从来不进厨房的个色,只一年下来,就已在沈民驹的心里,渐渐升起了不满的情绪。然,害怕重蹈二哥沈华驹口中,那张董事长之后辙的他,一直用“女人都是爱美的,拒绝厨房是天性使然”,来宽慰着自己,尽量增加着自己的容忍度。让自己依旧用满眼欣赏的姿态,看待着眼前的陶彤彤,继续努力地维系着,自己所争取的幸福生活。
……
不管每个人的日子,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时间总是以一幅坦然的姿态,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传说中,要带着女朋友回家过年的沈强驹,于腊月之底,果真做到了!
从形象和作派上,就已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他,从泰安下了火车,立该搭乘着三哥沈民驹的车子,直奔了迈来村的大姑姑家。这是他此次回来的第一站,他要让从小最疼自己的姑姑,第一个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好让一直为自己曾经的不听话,而伤心着急的大姑姑,好好的高兴一回!
此行的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在其大姑父凌诚去逝的时候,桀骜不驯的自己正关在拘留所里,而未能参加姑父的葬礼。这一直让其深感愧疚的事儿,让他再也无脸见自己姑姑……直至改头换面的今天,他才有勇气,重登姑姑的大门——他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慰藉自己的姑姑,和天堂里的姑父。
……
“大姑姑,俺回来了!俺还给您带回来了侄媳妇!……”一步踏进了沈七凤家门的沈强驹,打量着留下了自己快乐童年的这个家,心里是说不出的亲切和感伤。抢先推开房门的他,激动地冲着,身心已严重衰老的姑姑,大声嚷道。
“强驹?……你个浑小子,大姑姑可算是见到你了!……呵呵,这下可真是长出息了,大姑,大姑可算是放心了!放心了!……瞅瞅俺这侄媳妇儿,长的可真水灵!嗯,就冲这么文静好看的媳妇儿,就证明俺强驹,俺强驹是真的出息了!哈哈……”一手紧紧抓着侄子沈强驹,一手拉住其女朋友的沈七凤,激动地念叨着。上下不住地打量着新侄媳妇的她,那满眼欣慰的脸上,竟喜极而泣地,滑下了泪滴。“这下好了!这下你爹的在天之灵,也应该是瞑目了,瞑目了!……”悄悄拿衣袖抹了下眼睛的她,继续感叹着。想到半天好日子也没能过上的五弟,她的声音里,早已掺杂上了说不尽的酸楚。
“大姑姑……您别伤心了!以前都是我太不懂事了,从今往后,俺一定会好好争气的,再也不让您和俺娘,为我上火着急了!俺还要和您的侄媳妇儿,一起好好孝敬你们!这些钱,您留着买点好吃的……钱有点少,等侄子挣多了,一定要多多孝敬您……”头靠到了姑姑怀里的沈强驹,回想起自己的过去,语带愧意地保证着。并将一叠百元的钞票硬塞进沈七凤的衣兜里,略带不好意思地抚着头皮,诚诚恳恳地说。
“傻孩子,你能好好过日子,大姑姑就知足死了!这钱大姑姑可不要,你好好攒着,好快点把媳妇给俺娶家来!呵呵……”立刻把钱掏出来塞回侄子手中的沈七凤,嗔怪且风趣地劝阻着,道。
“大姑姑,您就收下吧!您要不收,强驹会以为您不喜欢他了呢!……再说了,您可别以为他赚的少!这小子呀,用不了几年,准保能超过你三侄子俺!那时候,他肯定会比俺哥几个孝敬您的还多!您老就收下,给他个孝敬您的机会吧!哈哈……”坐在一旁同表哥凌俊辉和凌俊生聊天的的沈民驹,见状赶忙替脸都急红的弟弟,解围大赞着。
“就你这张嘴能说会道的!你们一个个给大姑这么多钱,大姑能花的完嘛?再说你们在外混个钱儿,容易吗?竟让大姑心疼……”不肯接受的沈七凤,再次把钱推回去,瞅了眼帮腔的沈民驹,嗔怪地数落着。
“没事的,大姑姑!您就只管收下,也算是让强驹的心里踏实一些。您都不知道,他一直为没能见大姑父最后一面,后悔着呢!……让他孝敬、孝敬您,他心里也会好受些的,大姑姑!”已跑到里屋,同小姐姐凌芳竹聊着天的强驹女友,听到大姑姑的一个劲儿推辞,没来得及放下小姐姐那漂亮的勾花,就忙来至门口,帮强驹说着话。
“唉!傻孩子,那些事儿,不用放在心上的!……你们的姑父,看到你们一个个混得有模有样,他肯定已经高兴坏了!……打你们光屁股的时候,你姑父他,就一直巴望着你们个个成材呢!……”一提到自己的丈夫,心立刻翻搅了起来的沈七凤,虽强忍着悲伤安慰着侄子,可那控制不住的泪水,又已成了断线的珠子。
“娘,您别伤心了!对俺爹,对俺爹您已经尽力了……”陪表弟们闲聊着的凌俊辉,见母亲又已潸然泪下,不由心酸地安慰着。同时,父亲去逝的那一幕,再次撕扯着他的心。
……
那是两年前的这个时节。因脑震荡后遗症,而最终导至痴呆加重,大小便失禁的凌诚,已经卧床三年多了。天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丈夫晾晒被褥,换洗衣服的沈七凤,再加上还要照顾病痛折磨中的小女儿芳竹,真真是累的腿都拖不动。况且一向体恤儿女的她,宁可自己累死,也不肯连累自己的儿女们挣钱养家。身体消瘦、刚强的她,硬是一个人挑起了,这伺候两个病号的重担。
这不仅仅只是劳累筋骨,更是让其揪心难过的吃不下、睡不着的苦痛,眼看着就要生生把她给压垮了。她那心疼父母的四五个儿女,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谁也不再尊从母亲的阻拦,尽力腾挪着时间,帮着他们的母亲,来分担着这沉重的担子。
身为长子的凌俊辉,更是绞尽了脑汁,研究捉摸着,如何才能让自己的父亲,把尿给尿到被褥的外面。
为了让母亲不再天天拖晒被子;为了失禁的父亲不再整夜泡在尿液中,反复捉摸来捉摸去的凌俊辉,终于从防毒面具上得到了灵感。立马将防毒面罩摘下来,洗刷消毒干净的他,当晚按着自己的想法,把防毒面罩,用妻子沈芹那用来固定针头的胶布条,给牢牢固定在了父亲的下体上。
一夜猜测着有无效果的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叫开母亲的大门,察看着父亲的尿壶。一拎之下,感觉壶内尿液满满的他,有些不太敢相信地掀开了父亲的被子。
“娘,娘你快来看呀!俺爹……俺爹昨晚没有尿湿被褥,把尿全都尿到了壶里!太棒了,爹你太棒了!俺终于找到了不让您尿床的好法子了!”一边帮傻笑着的父亲往下拆着防毒面具,一边兴奋地冲上房的母亲,大声嚷嚷着的凌俊辉,那一刻的欢欣程度,可真是不亚于哥仑布发现了新大陆。
从此之后,每天睡前来为父亲绑面具的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立刻再帮父亲撤掉它。每每掂着尿壶是沉甸甸的,他就会喜不自禁。每每看到嫌粘贴的难受,而扯掉了面具的父亲,那如汪洋的被褥,他就会蔫头搭脑地帮父亲穿上衣服,然后替娘晾上被子……然,不肯气馁的他,晚上会依旧按时按点,重复着同样的粘贴任务。这虽听起来貌似很不仁道的粘贴,实实是出于一个儿子,对父母亲的一片赤诚的孝心。
这不厌其烦的粘贴绑扎,直至持续到病入膏肓的凌诚,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那一天,正好是经营着棉布店的老三沈秀竹,旗下的包子铺开业的那一天。
叮嘱着父亲等着吃第一锅蒸包的她,那筹备了近一个月的包子铺,刚刚蒸熟那第一锅包子,就在其拎着往家送的那一刻,得到的却是父亲去逝的噩耗……这第一天开张的包子铺,便随着父亲凌诚的病逝,一并结束了其短暂的生命。
……
父亲死了!父亲出殡了……一切丧葬事宜,皆同弟弟凌俊生,按着迈来村最隆重的排场,为父亲操办着的凌家两兄弟,当迎来了化成一小口袋骨灰的父亲时,那一刻的他们,以及其那些早就嘶哑无声的姐姐们,再次伤悲的晕跌在了地上。
如今,虽已是父亲逝去的第三个周年了,但每每提及的时候,依然让沈七凤母子,扯肺扯心的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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