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奥斯维辛,柯尔特最不想要见到的对手是谁的话,那么这个家伙毫无例外,肯定排在前几名。·
甚至要过原本预定的强敌‘盖文’。
无它,这种只强调乐章破坏力,擅长广域范围毁灭的乐师,威胁力实在太大了。
“哦?是柯尔特。”
山缪认出了他,眼神一亮:“别废话,还要不要打?”
柯尔特冷哼了一声,不想理会他。反而拦住了其他的乐师:
“他是‘泯灭之门‘本代唯一的传承者,战场乐师中的战场乐师——最擅长的就是大规模毁灭型的乐章。
真动起手来,或许这里有人能赢。但他绝对能拉着半个奥斯维辛给自己陪葬,更何况……”
后半句话,柯尔特没有说出来,只是吹了声口哨,露出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更何况,人家的老师还在天上看着呢啊!
你就不怕这一次试炼里被人穿小鞋儿么?
很快,在山缪通过之后,雨夜中,再次有人踉跄而来。
年轻人的衣着褴褛,浑身青肿,头蓬乱,像是乞丐一样,一路走来,雨水和泥浆就灌进了鞋里,气喘吁吁。
真得很难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一路经过了惨烈的竞争而来到这里。
“是个运气好的家伙吧?”在天空上,几个权杖评委扫了一眼,淡淡地说道:“来了这里也没用,进不了门也不行。”
在其中,有个身形虚幻的老者缓缓皱起眉头,什么都没说。
随着那个人的接近,隐约的光亮照亮他淤青的面孔,令那天上的老者愣住了:“西蒙?”
“西蒙?”
门前,同样是幻术学派代表人,瑞贝卡皱起眉头,她还认得这个狼狈的年轻人。却想不到他怎么落魄到这种程度——她几乎认不出这个与自己一直以来互相竞争的强敌了。
“呸,什么西蒙?”
那年轻人不屑地啐了一口:
“你们不是找我很久了么?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没错,我就是叶清玄!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咔吧!咔吧!咔吧!咔吧……
一连串的细碎声音。·那是下颌骨脱臼,下巴掉在地上的声响。
所有人呆滞地看着这个的骄傲一脸的家伙,想不通这究竟是什么展开:朋友,难道你用劣质染剂染个头就觉得可以冒充东方人了么!
人家安格鲁的大师还在天上呢,你这么随便讲真的没问题吗?
“叶清玄?”
在天上。胡先生也愣了,呆呆地看向身旁的大师:“他的变化好大啊,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失恋了?”
那个出现在麦克斯韦办公室里的神秘人也剧烈咳嗽起来,神情复杂又纠结,许久之后,艰难地憋着笑,扭过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他……”
而在地面上,‘叶清玄’正专注凝视着门前的那些人。
“你们!”
他提高了声音,肃声问道:“谁知道老费?”
老费?
乐师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老费’究竟是谁,眼神郑重起来:难道还有什么神秘的强者乐师隐藏在奥斯维辛?
犹豫了许久之后,有人谨慎地问道:
“老费是谁?”
“嘿,害怕了?”
‘叶清玄’的脸上勾起一丝冷笑,旋即瞪大眼睛,肃声喊道:“——老费就是我爸爸!你们怕不怕!害怕了就赶快滚开!小心我爸爸一巴掌拍死你们……”
沉默。
死寂的沉默。
人群中,瑞贝卡悄悄地后退了两步,低下头,自内心地感觉到屈辱:自己竟然把这个神经病当做强敌竞争者?
在空中,那身影虚幻的老者终于看不下去了。阴沉的声音响起:
“够了!西蒙!不要再胡闹了。·”
‘叶清玄’抬头,看到老者,眼神顿时困惑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剧烈地变化着,许久之后,却忽然恍然大悟:
“你是老费?”
他狂喜着张开怀抱:“爸爸!我终于找……”
嘭!
一只无形的大手从雨水中浮现,抓住了西蒙,猛然攥紧,‘啪’的一声。消失不见了,西蒙也消失无踪。只剩下天空中气到浑身打哆嗦的老者,咬牙低吼:
“——丢人现眼的东西!”
漫长的沉默之后,地上的乐师也保持着沉默,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见鬼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西蒙他难道有什么遗传病?”有人问。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来自心像学派的亚丽安娜干涩地说:“他可能被人洗了脑。”
“被谁?难道是你们心相学派的人?”
“别开玩笑了。”
亚丽安娜冷眼撇着说话的人:“你们以为洗脑是跟把白纸上的字抹掉那么简单的事情么?记忆屏蔽、人格重置、自我认知校正……光是需要植入的‘暗示’就有上百个。其中牵涉到的师承,没有同样精通这一技巧的老师和远常人的精巧操作,提都不要提。尤其对手还是西蒙这样的乐师,其中涉及到的精巧操作,稍不注意就会把人的脑袋煮成一团浆糊。
相比起来,杀了他反而更简单!”
“如果你来做呢?对你来说也这么难?”那个人这么问,明显没安好心,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问,其心可诛。
“哼。”
亚丽安娜笑了,那笑容说不出的妩媚,带着一丝魔性:“你觉得呢?”
那人一阵心旌摇曳,赶忙收回视线,心中大感后悔,干嘛要招惹心像学派的神经病。而亚丽安娜则笑吟吟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生。
但明显已经记住那个家伙了。有机会就要让他好看。
“够了,不要闹了。”
柯尔特·弗拉格的声音沙哑,掐断了这一内斗的苗头:“还有十分钟时间就截止了。如果各位有什么争端的话,不妨过了凌晨再分高下。”
他收回视线,沉下心神,专注地感应着自己架设在周围的‘道标’,探索着以太波动。
可就在沉默中,他却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喂,柯尔特,又有人来了。”
他愣了一下,抬起眼睛。
他看见了火焰。
在远处,道路的尽头,有雨水宛如火焰一般地燃烧着。
在那雨水的火焰中,有少年踏火而来。
他的步伐摇摇晃晃,浑然没有注意远处的人群,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喉咙里哼唱着模糊而久远的歌谣,在那歌声中,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便如火焰一般升腾而起。双脚踏足于大地之上,于是泥浆便如同水面一样泛起波澜。
那是纯粹的以太在变化,性质变换,却又如此的不着痕迹。
幻化成风,凝结成雨,聚集成火,形成了土。
就像是幻觉一样。
柯尔特不满地皱起眉头,看向身后。
“今天见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冷声说,“瑞贝卡,别开玩笑了,快把‘支点’给撤销掉。”
在所有人的凝视中,瑞贝卡一愣,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额头上渗出冷汗。
“不、不是我……”
她慌乱地摆手:“那根本不是我的支点。”
人群中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顿时严肃起来。
因为有歌声传来。
那少年沙哑的歌声回荡在雨中,扩散向四面八方。似是什么俚语小调,但是却挺不清晰,只是说不出的悦耳和悠远。
仿佛来自于极远处的山中,那歌声回荡在天空之上。
在歌声里,万物的性质也随之变化。
在黑暗中。
少年,踏火而来。
-
天空中,一片沉默。
“是东方的语言。”
有人看向胡先生,“这是你们国子监的学生么?没听说过这样的乐章……”
“不,只是东方的民谣小调而已。并不是乐章,也没有什么效果。”
胡先生苦笑,“而且,我们的国子监中也没有天竺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是另一个我见过的年轻人吧?”
“那是谁?”大师们面面相觑,自身所在的学派中,并没有这样的年轻人:“难道是哪个隐修学派或者修士会的后起之秀?”
“总算来啦……”
而就在最后面,那洗着鼻涕的神秘人露出愉悦地笑容,轻声呢喃:
“你可真让我好等啊,小鬼。”
-
在漫长的沉默之中,只有歌声扩散。
那隐约的歌声中,所有乐师凝视着那欢歌踏火而来的年轻人。看着他踩着泥浆却行动无碍的前行而来,所过之处,残留的脚印中有雨水的火焰在燃烧。
那雨水洒落在他的身上,便将他浇了个通透,看起来狼狈又潦倒,但是他却没有丝毫自觉,而是笑容愉快。
迎着这么多充满敌意的乐师,可依旧轻松地像是来春游。
雨水洒落在他身上,落在那层层叠叠的刀剑上,便顺着剑柄和刀刃滑落下来,令那些看起来似是凡品的刀剑也神秘了起来。
在他轻哼的歌声里,空气变得凝重,压在人的心头,难以呼吸。
“什么人?”
人群中,有人看着他,眉头皱起:“卖刀的?”
在流动的火焰里,燃烧的雨水中,那少年摘下了累赘的大头巾,露出了标志性的白。那白在火中熠熠生辉,刺痛了人的眼瞳。
“在下叶清玄……”
少年凝视着那些面孔,笑容爽朗:
“——特来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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