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预料之中的失败么?”
看热闹的纳贝里士蹲在旁边,吹了声口哨:“你终于也冒失了一次啊。一直在劝我们低调行事的不是你么?”
“就算我失败了也无缘大碍。”帕格尼尼淡淡地回答:“反正,大局抵定,不是么?”
“最好是这样。”
纳贝里士耸肩:“你知道这一次机会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帕格尼尼没有说话。
长久以来,黑暗世界中充斥着种种乱象。
人们往往将黑乐师视为和妖魔、邪神、天灾一路,可哪怕是同为一路,彼此之间也不曾少过纷争,甚至为了操持权力,从未曾少过战争。
帕格尼尼一入深渊,便高踞于众卿之列,与百目者麾下的天灾并列,但一直以来,都未曾得到过真正的主导权。
深渊中的主流,始终是百目者的眷属和下族——那些天灾、妖魔,甚至是半龙、月灵和铁侏儒等等。
在百目者陨落之后,深渊自铁板一块分裂为众多势力,彼此之间为了争夺主导权更是弄出了不知道多少摩擦。
可不知为何,在众多的存在之中,唯独帕格尼尼‘深渊贤者们’获得了认可,拥有了最好的机会。
这是黑乐师们的翻身仗。
倘若他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么未尝不能得到黑暗众卿们的支持。可如果失败了,恐怕这些黑乐师以后就只能在深渊里做做打手和炮灰了。
“说实话,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那些死脑筋的?”
纳贝里士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一个大脑袋的轮廓。
——那些被灌注了不知道多少意识和深渊要素的‘大脑袋’,由百目者亲自从妖魔中点化出的类人,吞食了众多黑暗的人性之后,这些狡诈而阴暗的妖魔被尊称为‘深渊贤者’。
它们的存在就像是圣城的枢机主教会一样,为百目者出谋划策,条理深渊。
在深渊分崩离析之后,他们更是掌握了百目者留下来的所有隐秘和力量。如今黑暗众卿能够联合,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推动。
但所有人都很好奇:为何那些大脑袋,选择的是帕格尼尼……
“很简单。”
帕格尼尼淡淡地说:“我告诉它们: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错误。”
纳贝里士一愣。
“早在数百年之前,深渊就开始自以太界中向下渗透。可自始至终,所遵从的都是所谓的神意——我告诉他们,这是白费功夫。”
毫无任何顾及,帕格尼尼否定了百目者的意志,令纳贝里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还真敢讲啊。”
“难道不是么?”
帕格尼尼反问:“人类无法揣测神意,而神明也从无法理解人类。
人类的视角太过渺小了,渺小到那种庞然大物难以理解。哪怕是百目者自降身份,制作出原暗教皇的分身,试图理解人类,依旧威能成功。
人类自始至终都未曾被神明所掌握——对人类来说,神明太过庞大。对神明来说,人类又太过复杂。
人类无从领会神明的存在,神明也绝不会注重所谓的凡人。
以虚无而庞大的神意为主导,永远无法在渺小的物质界中得到成功。
所以,我说服深渊贤者同意的事情只有一件——让人类自己试试看。
不是妖魔、不是天灾,而是黑乐师,是曾经身为人类的我们。”
“……”
纳贝里士陷入沉默,许久,轻声感叹:“你想同那些天灾争夺深渊的主导权?让黑乐师主宰黑暗世界……”
帕格尼尼看了他一眼:“计划比我预想的要顺利,不是么?”
“但难免会有小插曲。”
纳贝里士端起那一枚破碎的水晶,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轻声感叹:“一枚可以用来渗透圣徒的照冥水晶,挑动了众王残存在归墟深处的意志……这一招驱虎吞狼玩得真是娴熟。他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有人在从中作梗。”
对于创造出窜变乐理的帕格尼尼来说,最擅长的就是润物细无声的干涉和歪曲,不论是对乐理还是对人格。只要给他一个微小的空隙,他就能够从内部将人的意志和乐理进行腐蚀和同化。
窜变乐理同样是依此而创造出的危险工具,它或许好用,形态万千,可一旦迷失在那无穷的变化中,迟早会被窜变所侵蚀,失去自我,变成其中的一部分。
而当使用者发现了这一点的时候,早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就是凭着这一份手腕,当年他才能在圣城的眼皮子底下养出一窝子黑乐师来,到最后,拉着小半个圣城的乐师一齐堕入深渊,就连教皇在事先都没有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可惜,却在叶青玄面前碰了钉子。
“我试图藉由众王歪曲他的意志,可惜,如今看来,他从未曾有过对原初诸王的丝毫敬畏,也决不允许别人干涉他的想法。”
“我早提醒过你,你踩错地方了。”
纳贝里士摇头:“他比我强多了,至少,底线分明。”
帕格尼尼对自己的挫折毫不在意:“我成功不了,可圣城同样也对他无计可施。他命中注定是规则下的异数,一个迟早会动摇教团根基的怪胎。就算我不出手,众王也绝不会容许他这样的人在归墟晋升,圣城也早晚容不下他。
他早晚都会无处容身,到时候除了慷慨的深渊,又有哪里会包容他呢?”
纳贝里士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冰冷的石砖上。
闭上眼,倾听旋律。
在幽暗地下的陈腐空隙和苔藓的刺鼻味道里,只有黯淡的火光,遥远的地方,有低沉的声音回荡。
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像是朽木被铡刀切裂,像是枯枝被人踩断,可又像是……某种东西在畅快的进食,饕餮,吞吃无上的美味。
于是,就连咀嚼的声音都如此的动听起来。
“它吃得真香。”帕格尼尼满心羡慕。
咔嚓,咔嚓,咔嚓……
在飘摇的烛光里,顶穹上的斑驳壁画被照亮了,地上被胡乱丢弃的古老器皿早已经破碎,青铜长剑遍布锈迹,古老的王冠上,宝石早已经蒙尘。
微弱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了一个变形的阴影,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匍匐在地上的人影,一个如同恶犬一般俯身大嚼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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