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感觉!”
夏尔少见地摆出了严肃地神情:“所谓的天才和凡人的区别就在这里了,为什么现在这么多乐师里,只有寥寥几个拔尖出彩?为什么天底下有数不清的乐师,最顶端的只有‘三王’?
差的就是这一分以生俱来的感觉。与其说是感觉,不如说是某种‘灵感’吧。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令你能够和以太更加密切的沟通。
在吟诵时你需要如何才能汇聚更多的以太?某个音节的高低和长短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变化?怎样在吟诵时用比别人少的音节完成同样的效果?
这些都是无法言说的东西,因为老师的感觉无法交给学生,学生也只能凭着感觉去摸索。
要知道,‘符文’本身就是你和以太之间交流所形成的力量。
你所驾驭的力量,是来自于‘符文’的感悟。感悟越精深,那么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你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去驾驭它。否则,你就需要用漫长的苦修去磨合,去适应。而那些天才,甚至能够省略大部分音节,瞬间释放符文,就像是这样!”
夏尔抬起了手掌,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他的指尖便出现了一轮静谧又柔和的光亮。不像是白汐手中那样的刺目,而是稳定而柔和,光芒中带着一丝苍蓝地色彩,宛如月光。
不论他如何摇晃,如何抓捏,那一道光亮都是恒定而柔和的,无法被改变。
叶清玄已经目瞪口呆。
许久之后,他沮丧地叹气:“如果没有感觉怎么办?那岂不是只能瞎蒙了?”
“可以这么说。”
夏尔叹气:但是,你对以太的感应分明是非常清晰的,可以说最顶尖的那一种……但为何我为什么会觉得,你简直就像是‘睁眼瞎’一样?”
听到他的话,叶清玄的表情顿时苦涩起来。
“好吧,如果我告诉你:我三天之前还是处于‘瞎子’的状态,你会相信么?”
“你在开玩笑?”
夏尔撇了撇嘴,眼神无奈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惨啦。
那些贵族从小的时候就在老师的教导之下进行‘冥想’了,就是为了屏气杂念,专注观察以太的变化,提升彼此之间的熟悉。三天前刚能感应的话……要赶上人家十几年的进度,你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啦。
好比去追一个漂亮姑娘,人家和她早就是青梅竹马了,可你跟姑娘就刚刚认识啊!这种情况你怎么争?难道你有我这么帅么?”
“夏尔!”
亚伯拉罕的书又敲到夏尔头上:“越说越不靠谱,去罚站。”
于是,夏尔又滚到墙角了……
“其实你和以太之间的互动是可以培养的,不要听夏尔在那里胡乱讲。”
亚伯拉罕安慰着他,像是想到了一件事,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会一个符文?”
“其实也不算‘学会’的。”
叶清玄有些不好意思:“原本看了笔记,不论怎么都不明白,在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就会了。”
“现在用得出来么?”
叶清玄想了一下,点头:“我试试。”
-
那个符文,几乎可以说是来自于他莫名其妙的‘顿悟’。
在那一晚感应到以太之后,他的意识就破除了施加在那一页笔记上的封印,感应到了隐藏在模糊笔记下的讯息。
哪怕他没有学过任何的旋律的解读和编译,但在下意识记忆那一段旋律时,就几乎毫无难度地顺着旋律将那个符文还原了出来。
他只是隐约有些明白:或许那个符文原本就是被有意地隐藏在那些片段里的。但父亲为什么这么做,是如何做到的,他却不清楚。
因为除此之外,他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唤醒了弦戒,然后如有神助地弹奏了一首乐谱的序章。可整个过程都从记忆里消失了。所以,他甚至在后来怀疑,那可能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可如果那时幻觉的话,他为何还记得开头的那个音符呢?
因此,在他进行吟诵的时,也有些紧张。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左手按在老费身上。老费不爽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少年的呢喃声响起。
一共十六个短暂的音节,它们重叠在叶清玄的喉咙里,或是浑厚,或者是飘渺,配合着呼吸的节奏,就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样,顺畅而自然的扩散开来了。
如同琴弦的隐约鸣叫,脱口而出的时候便消融在空气里,只留下一片难以分辨的余音。
叶清玄地额头上渗出汗水,在他的心中,莫名的力量勾勒出一个新的轮廓。
就像是虹光舞动在黑夜之中,彼此交织,幻化出符文的形状。
这就是所谓的‘感觉’么?
符文的轮廓,前所未有的清晰!来自灵魂中的冲动驱使着他吟诵音节。
紧接着,以太在汇聚而来!
那些宛如星辰一般闪烁的光芒从漆黑中亮起,波荡着向着他的右手聚集。他艰难地控制着音节的顿挫和高低,令它们汇聚在恰当的位置。
只是短暂地几秒,在感知中却漫长无比。
紧接着,隐约的银光从叶清玄的右手中一闪,消散无踪。书房中依旧寂静,可所有人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
叶清玄的左手中依旧按着老费,可他右手之下却出现了一只与它无二的金毛大狗!
同样的金色毛发,同样裂开的大嘴,同样傲慢地眼神,还有鼻子上挂的那一根中午吃剩下的面条……
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雕琢而出的,老费愣了一下,凑了过去,看着和自己做出相同动作的狗,扭了扭身子,抬了抬下巴……可当它绕到另一侧时,眼神却失望起来了。
因为这一只看似和老费一摸一样的狗,其实一丁点的厚度都没有。就像是一张纸上留下来的翔实临摹,不论如何相似,却终究不是活物。
在旁边,夏尔伸出触碰着那一只只存在于平面中的金毛大狗,于是,触手之处,涟漪扩散开来,影像模糊起来。
可涟漪过后,影像却又迅速地恢复清晰了。不论夏尔怎么伸手去触摸,都像是井中月一样,依旧存在。
“音符·镜?”
夏尔回头看老师,眼神错愕:“老师,我彻底看不懂了。”
亚伯拉罕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音符·镜’,这是所有通用符文中最为繁复严谨的几个符文之一。哪怕是在符文的学习中,它也是属于被放在教材最后一章的重点。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有人直接跳到最后,掌握了最难的地方之后,却又卡在入门的台阶上。
“符文的效果非常稳定,而且吟诵非常简洁,单纯以符文来说,已经是学徒级能够达到的极限。”
亚伯拉罕看向叶清玄:“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啊。”
叶清玄也一头雾水,低头看着面前镜中的老费,挠着头:“符文和音节都在我脑子里,下意识的觉得那么做是正确的,就那么做了。”
他愣住了,忽然伸出手,按住老费,又重新再来了一次。
光芒闪过,镜中的老费再次出现。两只镜影不断的变化,显示出老费越来越不爽的脸。叶清玄呆滞地看着这两个影子,按住老费又重新来了一次,再一次的召唤出镜影。
就像是发狂了一样,他不断地释放着这个符文。
直到最后,七个镜影在瞬间破碎,叶清玄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跌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疲惫地喘息着。
“喂,师弟你疯了么?”
夏尔赶忙将书桌清理开来,将他扛起来摆平放在桌子上,给他解开胸口的扣子透气,然后指挥着手忙脚乱地白汐去冲盐开水:
“施放符文会消耗体力的!而且还是镜这种持续型效果,而且你还一口气放了七个,简直是在找死……”
在书桌上,叶清玄已经陷入脱力的恍惚,浑身大汗,可在模糊中,他却死死地抓着夏尔的手,喘息着说:
“我知道了,夏尔,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解决‘感觉’的问题了。”
看着亚伯拉罕和夏尔错愕的表情,叶清玄裂开嘴笑起来:“老师,我想要在你房间里借几本书看,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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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均律第一序章浅析》、《基础符文读音变化研究》、《维克托的实验记录——符文·光的变化》、《符文·光的十七种应用》、《基本音节规律》、《约尔得唱法入门吟诵指导》……
叶清玄手里拿着平均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然后根据最后一页上的参考书目,从亚伯拉罕地书房里拿到了这些书,然后又根据这些书的章节和目录,以及其中提到的文献,又罗列出十四本书的名单。
在这其中有三本,亚伯拉罕的书房中有收藏,还有十一本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有保存,但进入图书馆需要身份验证,叶清玄暂时没有进入的权限,只能作罢。
两个小时后,他怀抱着厚厚一大摞的书,从亚伯拉罕那里要到了纸和笔,以及一本《卢恩语系大辞典》。
“你直接拿这么多书干什么?”夏尔被惊呆了:“你看得完么?”
“有些书只是参考,有些书需要翻翻看。”
叶清玄拍了拍足足有半个自己高的书堆,表情有些无奈:“但愿需要看的地方不多,对了,我们这里有什么比较安静的,绝对不会被打扰的地方么?”
亚伯拉罕想了一下:“地下室,原本那里是夏尔的工坊,但夏尔最近欠了很多人的钱,暂时没办法开工了,平日也没有人进去。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把钥匙给你。”
“那就太谢谢了。”
叶清玄笑了笑,拿过了钥匙,弯腰搬起地上那一摞厚厚的书,最后回头:“哦,对了,暂时这两天里我可能不会出来了。如果有什么公共课的话白汐帮我点到吧……”
白汐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喂,表哥,你究竟要干什么啊?”
“看书,看书,做我最擅长的事情……”
叶清玄抱着那一大堆书,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只有隐约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我最爱看书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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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夏尔和白汐面面相觑。
亚伯拉罕像是明白了什么,沉默了许久。
“老师,师弟是不是受到刺激了?”夏尔有些不大确定地问。
“可能吧,但也有可能是找到感觉了,不是么?”
亚伯拉罕少见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我教你解读古代语言和符文时,你记的笔记还在么?”
夏尔愣了一下,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我对老师你的研究不感兴趣啊,笔记我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老师你找那个干什么?难道你又要逼我学那一套?”
“人各有志,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我不会再逼你了。但笔记的话,这两天的话能找到就找出来吧。”
亚伯拉罕低头看着桌子上那一沓厚厚地手稿,忽得笑起来。
“老师你没事儿吧?”
夏尔看着反常地亚伯拉罕,神情有些担忧:“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校委会那群地精又要消减咱的预算了?没办法就没办法,不行咱就辞职呗!师弟都这样了,你可别弄出病来……”
“怎么说话呢!”
亚伯拉罕又敲了他一下,表情严肃起来:
“罚站去!”
安抚完有些不安的白汐之后,他就背着手离开书房了,只留下面面相觑地两个学生。
在午后地阳光里,亚伯拉罕坐在教学楼外的石凳上,嘴里哼着模糊地曲调。
他抬头看着树荫中楼下的斑驳光点,用那一只铁手蹩脚地为自己的烟斗里塞满烟丝,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在模糊地歌声里,他抽着烟斗,轻声笑起来。笑得不像是平时那个不苟言笑地木讷教授,却更像是一个没什么见识地老农民,看到田野中的麦隆变成了金黄,然后就觉得幸福起来。
可能是因为老了吧?
他这么想,笑容无奈又释怀。
每次想到后继有人了,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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