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巨大的危机

  旅居俄罗斯的生活,并非一成不变。

  每到节假日,二人不是去热情好客的圣大数学-力学系主任伊万诺维奇教授或物理系主任叶夫根尼教授家聚会,就是搭乘nb航空每天一班的客机,去莫斯科或去年刚宣布独立的立陶宛、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来一次短期旅行。

  上个星期,甚至应斯德哥尔摩大学邀请去芬兰呆了两天。

  既可以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又可以领略异国风情,夏遥暗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描述得或许就是他现在这样的生活。

  “章先生、夏姐,非常抱歉,飞机大约需要半个时才能起飞,因为大雪在飞机上结了冰,工作人员正在用蒸气使冰雪融化。”

  本机乘务长海伦娜,打过不是一次两次交道了,不仅几次旅行时为自己提供过服务,而且时常帮集团总部和欧洲公司往这儿捎东西。

  对这位漂亮的德国姑娘,夏遥极具好感,放下杂志嫣然一笑道:“海伦娜,没关系,我们不赶时间。”

  年轻的老板和老板未婚妻不喜欢被打扰,而这又是一架单通道的空中客车a320,不像波音747宽体客机那样分上下两层,头等舱和公务舱可以拥有相对安静的乘机环境。

  经济舱里座无虚席,机舱里弥漫着伏特加和廉价香水夹杂在一起的气味,通风系统怎么排都排不出去,刺鼻难闻。喧闹的嘈杂声不绝于耳,一道帘子根本挡不住。

  海伦娜很是内疚。指着前排的柜子。一脸歉意地:“章先生、夏姐。这里面有耳塞,还有一次性口罩,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把它们戴上。”

  苏联解体,x开放之风也随之而吹进了俄罗斯。

  从上个月开始,有两三个电视台每到周末就会明目张胆地介绍圣彼得堡的“脱衣舞酒吧”、“无上装服务赌场”、“无上装服务餐馆”,以及圣彼得堡街头出现的“野鸡”。

  有时播放成人电影,其中绝大多数是从欧美国家搞来的“软性”电影。如“花花公子”电视片以及法国六台经常播放的脱衣舞和窥视一类所谓展示人体美的节目。

  街上也出现了欧美国家流行的“x商店”,出售x杂志、x器具和助x药物。真可谓,禁不住的人**火,挡不住的人性风云。

  卢布急剧贬值,使用率连连攀高,为了生存,很多圣彼得堡姑娘选择“下海”。本地x服务市场终归有限,她们渐渐地把目光转移到了国外。

  相比较近的芬兰和瑞典,卖y合法的德无疑是更好的选择,法律环境宽松。她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从事x服务,号称“买春客的天堂”、“欧洲的大妓院”。

  泛欧旅行社推出的“莱比锡-德累斯顿”十二日游业务。让她们从中看到商机。只要缴纳2280马克或1660美元的费用,就可以由旅行社帮助代办德国签证,大摇大摆的去德国打12天“短工”,或干脆非法滞留在德国赚大钱。

  有黑帮组织的,也有个人自发的。

  合理合法,有利可图,旅行社当然不会把她们拒之门外。至于有可能的非法滞留,德国非法滞留的外国人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多她们几个,而且那是警察和移民局官员应该操心的事,泛欧旅行社没有确保她们都会如期返回义务。

  收了包括往返机票在内的团费,只有一半甚至不到一半人会回来,这对旅行社和nb航空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乎,往德国输送俄罗斯妓女渐渐地成了泛欧旅行社和nb航空,在俄罗斯最主要的业务之一。

  这才刚刚开始,她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出欧洲,走向全世界。

  章程从帘缝里往后面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笑道:“海伦娜,这不关你的事,你无需抱歉,忙去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的,我就在后面,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叫。”

  整个一“妓女航班”,听着后面那放荡的笑声,夏遥真有些坐立不安。可想到这次临时决定的旅行,禁不住问道:“老公,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

  这次旅行太蹊跷,首先决定得很匆忙,之前连提都没提过;其次,没带上扬-约瑟夫和马格达雷娜,虽然德国社会治安较好,不会有什么危险,无需保镖寸步不离的跟着。但按照他一贯的做事方式,如果真没什么事,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放几天假,让圣诞节都呆在圣彼得堡的两位保镖回家看看。

  夏遥急了,紧抓着他的手道:“老公,你心里肯定有事,我能看出来,别瞒我好不好。”

  的确有事,而且是一件直接关系再柏林nb实验室、“克林斯曼的朋友协会”以及“nb工程师协会”生死存亡的大事!

  章程沉思了片刻,侧身问道:“老婆,你有没有看过乔治-奥威尔的《1984》?”

  她们这一代的大学生几乎都看过,夏遥点了下头。

  “记得书中有一句话:‘在遮荫的栗树下,我出卖了你,你出卖了我’。”

  章程暗叹一口气,接着道:“在乔治-奥威尔的书中那是故事,但在东德却是事实,是历史。而我呢,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甚至还是参与者。你没有经历过,很难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氛围。”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夏遥大吃一惊,急忙问:“怎么,有人出卖你?”

  这不是一两句话能清楚的问题,章程深吸了一口气,凝重地道:“柏林墙被推倒的一个月后,东德埃尔福特市的一栋政府办公大楼楼顶冒出了阵阵黑烟。那栋大楼属于‘斯塔西’,‘斯塔西’你肯定听过。东德秘密警察。正式名称‘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国家安全部’。号称‘无所不在’,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无所不在’。

  这个恶名昭彰的机构,自1950年成立以来,一直是统一社会党对内进行言论压制和政权维持的有力武器。然而当东德政权开始崩溃时,这个庞大的机构逐渐感到他们正成为民愤的替罪羊,于是慌忙决定销毁总部和地方各局的秘密档案。”

  他在前东德科学院呆了两年,亲眼见证了东德社会主义征求垮台和两德统一,甚至收藏了一仓库的柏林墙。

  现在又起“斯塔西”。夏遥意识到决不是什么事,立马提醒道:“用普通话。”

  “嗯。”

  章程微微点了下头,继续道:“然而,埃尔福特的火光引起了一名正经过的女医生注意。她立刻意识到这异样的情形意味着什么,为不让统一社会党政府压迫人民40年的罪恶记录旦夕之间被毁掉,凭着勇气和正义感,与市民们一起赤手空拳地冲进大楼,强行接管了正在被销毁的秘密档案。

  紧接着,抢救‘斯塔西’档案的行动蔓延至首都柏林及全国各地,当90年1月15日那天。成千上万的人冲进了‘斯塔西’总部大楼时,他们看见的是推积如山的碎纸——那些来不及焚烧或者投入粉碎机的海量档案仅凭人手被撕成碎片。足足装满了一万六千多个大麻袋。

  以至于大楼内所有的碎纸机,都因为超负荷工作而统统陷入故障。除此之外,仍有3900多万张档案卡片和排起来长达180公里长的文件来不及销毁,被市民完整接收。”

  夏遥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章程一边掐着鼻梁,一边低声道:“在过去几十年里,东德政府一方面鼓励人们大义灭亲,对身边的亲人、朋友、熟人‘打报告’,公开招募‘告密者’;另一方面制造惊恐不安的恐怖氛围,迫使人们向强大的专政机关靠拢,把社会划分成‘专政者’和‘被专政者’,划分为盯梢者、窃听者、告密者的线人和被监视者。

  妻子监视丈夫,学生监视教授,儿女监视父母,情人相互监视……在那个氛围下,人人自危,甚至很多人认为只要自愿告密,充当政府的眼线,最起码可以保障自身安全。孰不知线人背后又有线人,盯梢者背后又有盯梢者,所有人都生活在一种不可知的恐惧当中,每一人都可能成为装在档案卷宗里的黑材料。

  总之,告密文化像毒素一样传染,人们彼此毒害。所以我刚才你没有经历过,无法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道德彻底崩溃的末日景象,人人都深陷自保的泥淖中,到处都可以见到人性的挣扎和自甘堕落的博弈。

  而‘斯塔西’的那些档案卷宗,则记录着成千上万的‘线人’被招募、领取薪酬、跟踪、窃听、汇报的详细过程。那些幸存的文件一旦公开,必然会对东德社会产生巨大冲击。将会导致一些家庭婚姻破裂,导致许多友谊将会在一夜间走到尽头!”

  夏遥猛然反应过来,惊呼道:“柏林nb实验室?”

  “不仅柏林nb实验室,还有博士的朋友协会,nb工程师协会,nb工业制造、nb仪表、nb电机以及柏林垃圾焚烧厂在内的,所有我们在东德投资或资助的公司、工厂和研究机构。”

  章程顿了顿,忧心忡忡地继续道:“如何面对‘背叛’这一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包括我和博士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做好心理准备。而德国联邦安全档案委员会下个月就会接受申请,让人们查阅自己的档案。”

  “斯塔西”曾把东德1800万人口中的600万纳入了秘密监视之列,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那些秘密档案一旦供人们查阅,沉痛的真相无疑会成为人性难以承受之重。

  前东德科学院无疑是“斯塔西”监视的重点,线人、告密者肯定少不了,一旦档案公开。导致友谊走到尽头。“克林斯曼的朋友”必然会分崩离析。

  一夜之间。反目成仇的科学家和科研人员们,也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和睦共事。“nb工程师协会”如此,nb工业制造和nb仪表等在东德投资的公司同样如此。

  夏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天那个电话是安格拉亲自打的,自从她从政后我们极少联系,没有特别重要事,我不会联系她,她也不会联系我。可见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章程摇摇头,不无沮丧地道:“其实我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可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偏偏没想起来,以至于造成现在这被动局面。”

  夏遥彻底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地:“德国也真是的,好不容易统一了还揭自己的伤疤,这不会激化社会矛盾吗?”

  尽管德国联邦安全档案委员会即将提供申请人查阅的举措,严重危及到nb电气在东德的投资,但章程却并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对,更不认为这是在激化社会矛盾。

  想了想之后。轻声道:“东欧剧变前,罗马尼亚警察局、内务部和情报局的档案资料。被最高机关授意的便衣烧毁。因为那样既可以使过去罪恶的历史无据可查,又可以嫁祸上街示威的学生,给镇压制造借口。其它一些东欧国家也都存在大量销毁档案的现象,但东德民众从剧变一开始对保护档案就有一种自觉的意识。

  同时,在如何对待那个时代的秘密警察和告密行为上,这些东欧国家也存在着很大分歧。一些国家考虑到秘密警察的活动范围涉及的人群广博,唯恐档案公布以后导致社会波动、人际关系要重新洗牌,所以销毁、封存档案,试图既往不咎。

  但也有一些国家主张清算此种行为。比如波兰,新总统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审查秘密警察和告密者。发誓要清除前制度的残余,要求公务员、大学教师、媒体人员公开声明是否与秘密警察合作过,并促使议会通过《清查法》,据牵扯到70万多人,在波兰乃至整个东欧引起了巨大震动。”

  “德国也快了。”

  “是啊,所以我必须去一趟柏林,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机舱里的灯灭了,飞机开始起飞。

  黑暗中,夏遥不由地想起扬-约瑟夫和亲如姐妹的马格达雷娜,他们曾隶属于“斯塔西”,暗想不带他俩回柏林是对的。如果真去了,他俩肯定会非常尴尬。

  飞机改平之后,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老公,在东德时,你有没有被监视?”

  章程暗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安格拉我也可以提交申请。”

  毫无疑问,他也是被监视者之一,而监视他的很可能就是柏林nb实验室的那些朋友。夏遥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感受,沉默了一会儿,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会去查阅吗?”

  “不会。”

  他的态度让夏遥眼前一亮,不无兴奋地:“老公,你不想失去朋友,别人同样不想,如果大家都不提交申请,都不去查阅,那所有的问题不都解决了吗?”

  “老婆,我知道你意思,但查不查阅档案不是担心会不会失去朋友那么简单。为什么一个民主国家,在前**政权消亡之后,依然愿意花那么大力气去挖掘自己那段黑暗的历史?而且保护档案和要求公开档案的又大多是东德人,因为对他们而言只有更好地了解**,才能更好地建造民主。”

  章程喝了一口果汁,继续道:“还有人想知道‘斯塔西’是如何控制或打乱了他们生活的,想知道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遭遇困难,比如在求学和工作期间。

  另外,成千上万人也需要文件为自己平反。比如在监狱呆过的人,需要证明自己因政治原因而入狱的。比如一些受到不公正对待的人,需要档案证明他们与‘斯塔西’没任何关系,这对他们的就业和退休福利都很重要。”

  德国人敢面对敢反思,可中国呢?想到自然灾害,想到wg,想到自己经历过的大学生闹事,夏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去德国是“红眼航班”,飞机降落在莱比锡国际机场跑道上已是凌晨一点。

  想在天亮前赶到柏林、莱比锡或德累斯顿等大城市的乘客,可以乘nb航空家属们经营的豪华大巴;需要休息的乘客,则可以乘摆渡车去内场的“莱比锡假日酒店”。

  时间太紧,事情太重要,章程一刻都不敢耽误,跟接机的谢静雯寒暄了一会儿,连招呼都顾不上跟nb航空和莱比锡机场的高管们打,便搭乘大巴马不停蹄赶往柏林。

  出发前联系过,bnb新闻总裁丹尼尔、欧洲公司总裁弗朗索瓦、柏林nb实验室主任克林斯曼博士以及nb工业制造总裁施泰尔,一直守候在卡尔-马克思大街的总部。

  随着集团在欧洲的业务越来越多,办公面积越来越紧张,三层和四层相继被改造成办公室,丹尼尔夫妇和章琳也随之而搬到了离柏林电视塔不远的一个住宅区。

  “先吃饭,吃完早餐再。”

  巨大的危机,让克林斯曼博士一下子老了许多,朝他身后的夏遥微微点下头,同意道:“好吧,对面有个餐厅,这会儿应该开始营业了。”

  丹尼尔放下帮他俩刚提下来的行李,故作轻松地笑道:“那家味道不错,章、夏,稍等一下,我去开车。”

  章程一边握着施泰尔总裁的手,一边回头道:“又不远,步行吧。”

  丹尼尔把钥匙往口袋里一塞,笑道:“清晨散步,好主意。”

  柏林毕竟是经历过纳粹和东德两个**政权的城市,稍稍留意,还是能看到很多痕迹。

  餐厅在柏林墙的东边,墙早被拆没影儿了,要么去未婚夫的仓库,要么要坐地铁跑老远才能看到,但通过周围那熟悉的苏式灰色水泥楼,可以肯定这里是以前的东柏林。那样的楼在中国城市里长大的人都住过,五六层高,每层两到三户,实用,但谈不上美观。

  餐厅对面是二战前的犹太人聚居区,晨曦中能看见街对面的犹太教堂,几个警察正在教堂外来回巡逻。夏遥第一次来柏林,也是第一次见到犹太教堂,对周围的一切非常好奇,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

  丹尼尔当仁不让地当起了导游,回过头来用英语介绍道:“警察昼夜巡逻,并非真会有什么反犹活动,而是为了向犹太人表示欢迎他们回来定居的决心。”

  “谢谢。”夏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快步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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