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章程所料，开着三家私人飞机，带着三十多个随从，包下半岛大酒店整整一层的麦特布王子，一下子吸引住了港人们的眼球，受关注程度甚至超过正在不断贬值的英镑。
他从下午两点半下飞机到晚上八点的账单，很快就被无孔不入的“狗仔队”整理出来，并刊登在第二天一早的大报小报上。
出手太阔绰了！
买什么东西都是双份儿，给他问一句好都有一百美元的小费，中环卖奢侈品的商家们乐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章程把沙特所有的亲王和王子都请来。
看完扬-约瑟夫刚从总台拿上来的报纸，夏遥吃吃笑道：“老公，他们肯定把王子当冤大头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子的确有点像暴发户。”
章程喝了一口稀饭，若无其事地说道：“相对于他那些叔伯兄弟，他算是节俭的了。只是他们大多喜欢去美国和欧洲消费，极少来香港，所以人们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一个下午花了70多万美元，还节俭？”
“人家是王子嘛，不花个百儿八十万美元，怎么才能跟他的身份相称？”
夏遥又问道：“他真离婚了？”
“嗯，两个都离了，一块儿离的，搞得还挺公平。”
一日夫妻百日恩，说离就离，真没良心，不过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夏遥夹起一块面包没有再吱声。
沙特版“陈世美”昨晚没干好事，这会儿正在半岛酒店的总统套房里睡懒觉。BNB新闻网总裁丹尼尔和美洲公司总裁亨利-皮尔斯要到十点之后才能到，这点时间去清水湾半岛NB实验室总部也做不了什么事。章程干脆呆在NB电工的客房里，看起“陈世美”昨天带来的那份报纸。
中午要请王子吃饭，夏遥同样不能像昨天一样去慈善基金会，收拾完早餐桌，便坐到他身边准备看电视。
拿遥控器的时候，她被未婚夫手上那份BNB新闻网刚搞的报纸给吸引住了，一脸疑惑地问：“老公，这报纸怎么是英文版的？”
“本来就是英文版的。”
《汉堡时报》。明明是德国报纸，却印成英文版，而且上面的标价居然是25美分，夏遥感觉很不可思议，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那在德国发行还是在英语国家发行？”
章程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老婆，你把它当成德国报纸了？”
“难道不是吗？”
“不是。它是一份美国报纸，除了国际新闻之外，报道的都是美国新闻。”
夏遥更糊涂了，追问道：“既然是美国报纸，那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她对美国不是很了解，有这样的疑问很正常。章程放下报纸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世界上可不仅德国有一个汉堡，美国也有。纽约州、宾夕法尼亚州、阿肯色州、新泽西州、艾奥瓦州、路易斯安那州、明尼苏达州、伊利诺伊州、田纳西州、亚拉巴马州……几乎都有叫汉堡的市或镇，Hamburg，甚至连拼法都一样。
美洲公司总部在新泽西州的汉堡，所以报纸就取了这个名字。况且这种容易被误会的报名在美国并非没有先例。比如《圣彼得堡时报》，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十大报纸之一。普利策奖不知道获得了多少项，非常受欢迎。”
夏遥这才明白了，不禁笑道：“《圣彼得堡时报》，你不说我还真以为是俄罗斯的报纸的。”
“美国是移民国家嘛，早期移民想念故乡，干脆把殖民地取一个老家的地名或城市名，普利茅斯、亚特兰大，有的为了区分开来，直接在名字前面加‘新’字。”
如果说不同行政级别的地方，使用同样名字很麻烦，那相似级别使用同样名字就更麻烦了。比如内华达州和新墨西哥州都有一个拉斯维加斯市，镇一级更厉害了，据我所知，美国至少有16个镇叫罗切斯特，分布在15个州。”
美国人真够懒的，连名字都不好好取，夏遥扑哧一笑道：“那会不会搞混了？”
“会，买错机票、搭错飞机的笑话常有发生。”
章程笑了笑，接着说道：“16个重名还不算多，错最流行的重名是格林维尔，一共有50个市镇叫这个名字。第二名是富兰克林，30个。重名16次的可能要排到30位之后。
大学也一样，华盛顿是美国第一任总统，很多大学就喜欢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华盛顿州西雅图市有一所华盛顿大学，是公立的。圣路易斯市有一所私立的华盛顿大学，很容易搞错。这还没完，华盛顿州还有华盛顿州立大学，华盛顿市还有一所乔治-华盛顿大学，足以把人搞得晕头转向。
我每次去美国最头疼的是街道，重名泛滥，‘华盛顿路’的流行程度比国内的‘中山路’有之过而无不及。马丁-路德-金和百老汇也常被用来命名，一个城市有时有两条同样名字的路，如果不注意后缀，一不小心走错，就会天南地北了。”
夏遥指着报纸问：“那丹尼尔总裁为什么用这个烂大街的地名做报名，取个不一样的不说更好吗？”
“取这个名字有意义呀，《汉堡时报》，多多少少有点德意志血统，而且能让住在美国汉堡的读者会感到亲切。”
“德意志血统？”
章程微微点下头，循循善诱地解释道：“德裔是美国第一大种族，爱尔兰裔和英国裔只能分列二三位。一战之前，德语是很多州必学的语言，后来德国一连发动了两场世界大战，才把德语踢出官方语言的行列。
一直到现在。宾夕法利亚州还有很多说德语。另外美国很多金融公司，比如高盛、来曼。也都是德裔创立的。艾森豪威尔你肯定知道，他就是一个德裔，可是二战时他却把自己的祖宗国给灭了。”
取这个报名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夏遥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之后又问道：“那发行量怎么样？受不受读者欢迎？”
“20多万份，万事开头难，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BNB新闻网的收入。主要来自在德国发行的几份报刊和阿拉伯语频道的广告。卫星电视用户不多，国际频道和西班牙频道的广告自然多不了。德语频道甚至连广告都不让做，只出不进，简直是在赔本赚吆喝。
想到那个集团旗下唯一不赚钱的业务，想到等一会儿就要讨论BNB新闻网何去何从，夏遥情不自禁地来了句：“老公，隔行如隔山。如果新闻实在做不好，那就别做了。”
为统一管理，章程在春节时把BNB新闻网正式纳入集团董事局管理的范围之内。
四个月前，各子集团和子公司向董事局递交财报，首席财务官严修实经过一个星期的分析，在董事局会议上直言不讳地指出。BNB新闻网已经徘徊在亏损的边缘，如果再不作出重大调整，亏损只是早与晚的事。
作为一个重活人士，章程比谁都知道这个行业有多么赚钱。
如果做好了，其盈利速度和水平。将远超一步一个脚印，正在稳步发展的发电与输配电集团。甚至连NB电子和NB医疗。都无法望其项背。
不是生不逢时，而是生错了地方。
德国人不是一点两点死板，尽管丹尼尔付出了这样或那样的努力，甚至利用“乌龙事件”恐吓威胁，他们愣是软硬不吃，宁愿当被告都不支持保护电视节目创意。
树挪死，人挪活。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既然你们不喜欢被规则束缚，那我们就去一个游戏规则完善的国家发展。
德国经济再发达也没有美国发达，传媒业更是比山姆大叔落后不知道多少年，《汉堡时报》就是BNB新闻网把重心往美国转移的一个信号。
但那里的竞争太激烈了，三大商业电视网根深蒂固，五大有线电视网实力雄厚，三五亿美国砸进去都不带起水花的，如何抉择，必须要慎重。
章程暗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老婆，任何一个行业，都会有＂ｇａｏｃｈａｏ＂与低谷，都会遇到顺境与逆境。在低谷的时候，相当大的一部分企业都会选择放弃，有的是由于目光短浅，有的是由于资金不足，原因各种各样。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应该静下心来认真分析思考一下，是不是所从事的这个行业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是不是还会有＂ｇａｏｃｈａｏ＂来临的那一天，是不是继续坚持下去还会有重出生天的可能，另外这种坚持是否是自己力量所能承受的？”
一直以来，总感觉他做生意像是在玩儿似的，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么认真过。
夏遥心里咯噔了一下，搂着他胳膊劝慰道：“老公，BNB新闻网别说现在还没亏，就算亏了又怎么样？反正我们的投资早收回来了，哪怕破产关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们却不能真那么做。”
章程摇了摇头，抚摸着她柔软的小手凝重地说道：“首先，我们给了那么多人希望，就不能轻易地让那么多同事失望；其次，这个行业有前途，现在之所以陷入困境，完全由于我们之前的发展战略有问题；最后，它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且战略调整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我们有能力承受。”
“嗯，我相信你能做好，只是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还是我老婆疼我。”
他低头亲了一口，手一下子变得不老实起来，夏遥急忙起身道：“别闹了，大白天的，约瑟夫和马格达雷娜还在外面呢。”
章程一脸谄笑地问：“那晚上再闹？”
夏遥俏脸一红，跑到洗手间边回头道：“大坏蛋。不跟你说了，先洗衣服。洗完衣服去三楼，林姐刚才还打电话叫我去她办公室玩呢。”
十点十分，给麦特布王子当向导的林志国和对面的集团事务部同事相继打来电话。人都快到了，章程在扬-约瑟夫和大熊的护送下赶到总部会议室。
麦特布王子刚刚坐定，风尘仆仆的丹尼尔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问道：“章、殿下、吴总，我们开始吧？”
这个会一开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吴金华可不想让两位海外公司老总和一位王子饿肚子，微笑着提议道：“各位。要不我们先吃饭，吃完之后再开会？”
美洲公司那么多事情，亨利-皮尔斯是挤出时间来的，回去的机票都订好，见麦特布王子摇了摇头，接过丹尼尔递来的文件说道：“飞机上吃过，现在一点都不饿。”
“那好吧。我们正式开始。”
“我先来。”
亨利-皮尔斯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说道：“自1985年10月，国会通过了《有线电视法案》以来，美国有线电视用户已经由之前的3000多万，发展到现在的8000多万。有线电视网所占的观众收视份额逐年递增，不但完全改变了美国电视市场的格局，也对美国大众文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可以说有线电视进入了一个黄金时代。
而这一过程中，美国的有线电视系统是同社区挂钩的。实行一区一站的制度。也就是说，在每一个社区里。只有一个有线电视系统，不采取多台竞争的方式。通常是有线电视运营商持有经市政部门批准的特许证，允许其在该市某些社区建设有线电视站，铺设电缆，提供节目信号。
如果观众对这个有线电视系统提供的频道不满意，只能通过市议会提出意见，以求得改善。这种在一个社区内有线电视独家经营的方式，由于比较适合于铺设电视缆等市政建设的需要，避免了多头重复建设，因而成为了通行的方式。
尽管从理论上说每个社区都可以改换另外一家有线电视公司的服务，但由于有硬件建设等方面的一系列复杂问题，实际上极少出现这种情况。也因为如此，各大有线电视传播公司在挺进社区争夺地盘方面的竞争非常激烈。”
吴金华在美国学习和工作过，对此并非一无所知，跟章程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道：“皮尔斯先生，这是不是意味着BNB想在美国发展，只能成为一家内容提供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信号提供商？”
“是的。”
亨利-皮尔斯如数家珍地确认道：“我做了一下初步统计，全美现在大概有1万多个有线电视系统，分属于120多家有线电视系统运营企业，其中最大的几家是康卡有线电视传播公司、时代华纳有线电视公司、考克斯企业公司、宪章传播公司和艾德尔菲亚传播公司。
他们在全美各地拥有的有线电视用户都在500万户以上，其中最大的康卡有线电视传播公司通过近年来的兼并，已经拥了了2141万用户。五大新闻网也有自己的直属电视台和数以百计的辐射电视台。”
章程和王子是股东，不会轻易发表意见，吴金华看了一眼资料，侧身问道：“丹尼尔先生，请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好的。”
事关BNB新闻网的前途，丹尼尔异常严肃地起身说道：“先生们，BNB想成为一家内容提供商，就必须先跟有线电视系统运营企业进行谈判，这很可能需要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同时作为一个外来者，结果我想不会很乐观。
所以我们计划收购休斯顿的KPRC-TV电视台和圣-安东尼奥KSAT-TV电视台，而这两家电视台长期收视率低，财务困窘，也有这方面的意愿。如果能够顺利收购，那我们将能在最短时间内推出我们的节目，无需再跟数以百计的有线电视系统运营企业，一家一家的进行马拉松式的谈判。”
“大约需要多少资金？”
丹尼尔满是期待说道：“3亿5千万美元。”
要这么多钱，吴金华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丹尼尔先生，这只是收购所需要的资金，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除此之外，您还需要一笔推广资金吧？”
“是的，要获得高收视率，就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宣传自己和自己的节目，除了在自己的电视节目中做广告之外，还要展开POP广告攻势。至少在各大主要城市，每穿过三个街区就要看到一块我们的广告牌。”
丹尼尔咬了咬牙，接着说道：“这个预算大概与收购资金相当，但我深信付出了肯定会有回报，最多两年就能收回所有投资。”
一开口就是7个亿，难怪麦特布王子要往这儿跑呢。
见他和章程一声不吭，吴金华接着问道：“NB电气和王子殿下只是BNB新闻网的股东之一，丹尼尔先生，您认为德国二台和卢森堡电视台愿意为此增资吗？”
丹尼尔摇头苦笑道：“吴总，正如您所预料的一样，他们宁可稀释股权，也不愿意为此增资。”
“王子殿下，您呢，你愿不愿意为此增资？”
麦特布王子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说道：“吴先生，坦率地说我不认为收购是好主意，风险太大了，大到想保持现有股权，我必须拿出所有资产的地步。但我喜欢冒险，相信高风险会带来高收益，如果你们没问题，我想我也没问题。”
就BNB新闻网现在的经营状况，想上市筹措并购所需的资金无异于痴人说梦，而集团也同样拿不出这笔巨款，吴金华干脆把皮球踢给章程，倍感无奈地问道：“章先生，您怎么看？”
章程权衡了一番，抬头问道：“总裁先生，除了BNB新闻网之外，有没有其他新闻机构对KPRC-TV电视台和KSAT-TV电视台感兴趣？”
“华盛顿邮报公司已经与这两家电视台进行过一次非正式谈判，就像亨利刚才所说，竞争非常激烈。如果错过这个机会，那我们今后将很再涉足美国有线电视业务。”
麦特布王子愿意赌，这就意味着NB电气需要投入5亿5千万美元。
实验室的几个大项目一两年内用不了那么多资金，挤挤还是能够挤出来的，实在不够还可以由NB银行投资。
更重要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章程几经权衡，毅然说道：“有王子殿下支持，资金应该不是问题，但这么大的投资，BNB新闻网和美洲公司必须拿出一套经得起集团董事局和王子殿下推敲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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