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家职工超过万人的老牌橡胶生产企业,穆斯托亚橡胶厂这两年的效益,并没有受到苏联国内经济凋敝的影响,不仅如此,其每年的利润还相当的丰厚。仅去年一年,该厂就向国家上缴了上亿卢布的资金,这其中包括联盟税和共和国税,当然,还不算交给地方政府的税收。
而自从莫斯科推行结算利润预算和资金自筹政策以来,穆斯托亚橡胶厂的日子显然更好过了,对于职工来说,不仅工资、奖金发放及时,而且时不时的有些福利。
不过,即便如此,面对蔓延整个波罗的海三国的示威、罢工大潮,穆斯托亚橡胶厂也未能幸免。自从上个月开始,厂里超过半数的工人都闹起了罢工,理由是厂里的整个领导班子都是由俄罗斯族人出任的,工人们要求这些俄罗斯人滚回俄罗斯,将企业交还给拉脱维亚。
前任厂长出事才没多久,现任厂长伊利亚·伊万诺维奇刚刚上任不久,面对汹涌的罢工潮,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俄罗斯人有点胆虚,他只希望能够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回他的老家卡累利阿去,因此,厂里的事情他根本就顾不上管了——幸运的是,就在这个紧张时刻,安全委员会的人找上了他,要求他和他领导下的厂领导班子配合着做一件事,等到这件事了了,他就可以回老家了。
伊利亚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因此,当听说莫斯科来的人已经到了图库姆斯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上门拜访。可惜的是,对方就住在市区的那家小旅馆里,每天避不见客,他连着去了三天,都没能见到人。
吃了闭门羹?没关系,只要能回俄罗斯去,伊利亚不在乎面皮,为了能够更便利的拜访,他甚至在第三天的下午,也在那家小旅馆里开了个房间,当天夜里便睡在那儿了。
伊利亚不知道的是,并不是他想见的人有意不见他,而是这个人同样也在第三天下午离开了图库姆斯,乘车去了里加远郊的小城巴洛日。
小城巴洛日的确是小城,人口不过万,方圆不过几十平方公里,但它的名声绝对不小,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有着大片大片的高级疗养院,都是为那些高官显贵们提供服务的。
陆寒这次到巴洛日,不是为了疗养,而是为了拜会一个人,一个名叫金栽植的韩国人,他是韩国锦绣韩亚集驻在里加的商业代表,哦,韩国人貌似称为常务。
金栽植住在把巴洛日小城一个名叫基利萨乌的疗养院里,巴洛日的相应管理部门之所以让他住在这样的地方,是因为他每年都交钱,而且交的不少。
陪同陆寒一起前来巴洛日的,除了有达尼尔中校之外,还有一个就是达莉娅,总共三个人,司机都是由达莉娅充任的。
基利萨乌疗养院在巴洛日东南十二公里处,傍依着直入波罗的海的道加瓦河,也就是欧洲人所说的西德维纳河,周围的环境非常好。
在前来巴洛日之前,陆寒并没有与金栽植取得联系,他是直接就过来了,有达尼尔中校陪同,他也不用担心进不去疗养院的大门。
金栽植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个头矮小,国字脸,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尽管他在苏联的时间不长,但对苏联国内的状况却非常了解,可以说是个“苏联通”。当然,他不通也不行,苏联与韩国在几年前因“kal007客机事件”,导致彼此关系非常紧张,尽管这两年有所松动,两国甚至在筹划建交,彼此也有一定的商务往来,但这种两国关系非常脆弱。如果不通晓苏联问题,冒冒失失过来一个白痴,没准不光会坏事,还会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
当陆寒一行人来到他在基利萨乌疗养院住所的时候,金栽植正通过国际长途与集团本部联系,听说有一个中国人在两名克格勃军官的陪同下前来拜会,金栽植立刻挂掉刚刚接通的电话,亲自出门迎接——他很清楚,在苏联很多人、很多部门都不好惹,但宁可把这些不好惹的人和部门都招惹一遍,也不要去招惹安全委员会。
“这个地方真不错,”两侧的红色小楼外,陆寒站在碎石子铺就的河滩小路上,手搭凉棚,眺望着河堤下道加瓦河碧蓝安静的河面,对站在身边的达尼尔笑道,“中校以后可以考虑搬到这里来住,你家那个地方不但位置偏,而且还紧邻着水泥厂,空气质量不好,对身体损害太大。”
“这里的房子可没有我们的配给,”达尼尔中校失笑道,“其实,我现在倒是挺满意的,对位置也没什么要求,不过就是房子面积小了点,申请报告倒是打过几次,但是没有批准。”
“你们的组织就是这么不近人情,”陆寒撇撇嘴,说道,“中校和上校就只差了一个级别,为什么上校可以安排三居室,而中校却只能在单居的老旧房子里将就?”
达尼尔摸摸鼻子,很想给他解释一下自己家里只有两个人,按照苏联的分配住宅制度,他也只能住单居。不过这话送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毕竟制度只是制度,现在在里加,和他条件相同却住着三居的人有的是,要说心里没有不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而已。
“最可恨的是,就连南朝鲜的资本家,都能享受这么好的住房了,凭什么?”陆寒根本不去看达尼尔的脸,他继续眺望着河面,说道,“还不就是因为人家有钱?我算是看清楚了,如今的苏联和我们国家是一样的,钱能决定一切,只要有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给国家做了多少贡献,反正就是车子、房子、漂亮妹子全都能有。”
达尼尔不好接话,这种话陆寒可以说,他却不能说,安全委员会对意识形态的把握还是很严密的,废话说多了会招祸。
不远处的别墅里有人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矮小的中年亚洲人,他身后跟着刚才那个年轻的漂亮女人,中年男人自然就是金栽植,而那个年轻女人则是他的秘书李恩姬。
“走吧,咱们去会会南朝佬,希望这一番谋划能多赚到一些,”陆寒拍拍达尼尔的胳膊,小声笑道,“多赚一些,我也能多分一些,所以......必须努力!”
达尼尔陪着他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有些僵硬。
相处这些天,陆寒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在达尼尔的面前“大肆批判”金钱万能论,抨击家资万金的生活是如何的“腐朽堕落”,指责如今的社会是如何的不公平。当然,在抨击、批判的同时,陆寒也没忘了让达尼尔亲身体验一下金钱是如何的万恶。两人共同进餐的时候,陆寒总会挑三拣四,要嘛说那些特供的鹅肝酱太难吃,远没有法国进口的高档货味道纯正;要嘛就说鱼子酱不够高级,一看就是普通的货色,鱼子酱这东西嘛,就算不吃beluga那种成长年限六七十年的特种鲟鱼所生产的顶级货,至少也得是oscietra的那一等级,至少那种特有的坚果味很地道;再要嘛就说香烟不行,红酒也不行,红肠什么的更不用说。自从去了一趟达尼尔的家,他的话题又多了,开始惋惜达尼尔七岁女儿的音乐天赋,说是像这样的孩子,就应该进最好的音乐学院,哪怕进不去,也应该给她请一个专业的老师,再买一架够档次的钢琴。另外,还抱怨他家的住房面积太小,等等等等,总而言之一句话,在陆寒眼里,达尼尔这个中校生活太憋屈,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种絮絮叨叨的说教,在一直监视着他一举一动的达莉娅看来,没有什么用处,每次达尼尔中校也是听了一笑了之。但达莉娅不知道的是,达尼尔的心境的确有了变化,至少过去他看到别人住三居室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不公平了。
陆寒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廉洁的人最怕什么?毫无疑问,最怕的就是心理不平衡,一旦心里的天平失去了平衡,那么只有两个结果:要嘛愤世嫉俗,要嘛腐化堕落,而无论是哪个结果,都将落入深渊。
安德烈足够狠,他那个量级的人估计也足够狠,陆寒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但没关系,一个群体永远不可能靠几个意志坚定的高层撑起来,更多的时候,还是要靠类似达尼尔他们这样的家伙,他们才是办事的,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安德烈他们那些人才有了所谓的权力。
安德烈他们意志坚定,没关系,达尼尔他们这些人不可能也意志同样坚定,陆寒现在就要对达尼尔他们这些中下级的成员下手,利用他们的心理不平衡来腐蚀他们。他要扮演一个瘟疫带菌者,走到哪儿就感染到哪儿,而且感染一个,肯定就能传染一片。
猪队友只是笨吗?只是会吃会睡吗?那也太小瞧猪了,它除了吃和睡之外,还会坑,还会拱圈。陆寒相信,只要自己腐蚀的力度足够大,感染的人群足够广,安德烈他们那个该死的“圈”,早晚会被他的自己人拱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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