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岳王庙的一战,没有多少人知晓,京师皇城内,人们还处于皇帝禅位的恐慌之中。禅位的皇榜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酒楼、客栈、茶馆,菜市场、青楼等等许多地方,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
世家大族、商人、农民、书生、计女,人人恐慌。
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啊,可谁都搞不清楚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天。很快就有许多大族卷带金银细软,往京师外逃亡。
也有一些投机者,正在四处打探消息,想知道皇帝禅位者是谁,也好尽快献媚打好关系。
大族之中,更多的,则是那日在朝堂上被皇帝肆意斩杀的大臣的家人族人,人人都起了反叛之心。
能够贵为朝中大臣,家世自然不小,在神州各地有着连绵的关系网络。
就说宰相张士从,生有三子,一子在京师府衙为太守,一子在外为总督,还有一子就在边防为将军。更有许多族人充斥各地军政要职,张士从被皇帝斩杀,张家顷刻大乱,便由京师府衙为太守的长子张含牵头,即刻联络各地族人。
一封封的密函,片刻就发了出去,上面只写着一句话:“皇帝昏庸,斩杀朝中大臣,我张家身为宰相之后,当为百姓故,起兵围逼惊师,废帝立新。”
张含这么做,自然也是害怕被皇帝下旨抄家灭族。正所谓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同样的,许多朝中大臣的子嗣,只要有关系网的,人人发信联络,意欲纠结地方威逼京师。
京师动乱,就如暴来临的前奏。
这时,曹公公也察觉到了危机。
假皇帝绝心只管理过帮派,在东瀛弹丸之地长大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天朝上国的政事根深地固,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还在坐着他的皇帝大梦,以为凭借一个禅位,就能让自己登九五至尊之位。
乾清宫,绝心正在肆意行乐,歌舞美人,美酒玉食,当真是无比快活。曹公公获知皇城中的动乱,赶紧报了上去。
绝心闻之,哈哈大笑:“这些中原蛮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怕什么,朕有十万禁军守城。”
曹公公面色死灰一般,但也不敢造次,这绝心的狠辣,他是见识过的。
绝心狂笑一阵,终是平定下来,他也不是无脑的主,当下沉思一会,吩咐道:“既是如此,朕就大杀四方,好好治治这些中原蛮人。即刻传令下去,先把大牢内的皇帝赐死,再把皇族之人通通抓起来。另派你的亲信之人,即刻掌控十万禁军,调来皇宫守护。朕就不信,还有人能逆了这天,阻止禅位大典。”
“喏!……”曹公公应着退了出去,他在皇宫经营多年,也还有许多亲信,大部分都是倭人,赶紧一一指派去办。
如此的大动,后宫中慧贵妃最先得到消息,身为贵妃,又怎么可能没在皇帝的身边安差着线人。平时后宫争宠,必须要随时掌握皇帝的行踪喜好,皇帝的身边,自然有慧贵妃的人。
这消息第一时间就到了慧贵妃的耳朵里,她闻言大痛,一时吓的面色大变,喘不过气来,瞬间晕倒在地。
宫女赶紧上去扶起,掐了人中,慧贵妃幽幽醒来,凄声哭道:“皇上这是怎么了,竟然下令要擒拿皇族之人,他当真的疯了,疯了!”
“贵妃娘娘,这可怎么是好?”
慧贵妃平静了一会,想起儿子,忽然面上现出喜色。心道:“皇帝昏庸,如此谗害同族,我儿虽不是嫡子,却也正好可趁势而起。”想到这里,他赶紧叫道:“快,即刻替本宫研墨,我要传书隆基,令他逃离京师,联络各地臣士,保住大顺江山。”
书信递出,隆亲王隆基看后,立即调集亲卫,意欲奔出城外。
他本就有雄心,奈何居于第四,上有三位哥哥,无缘太子之位,可这时,父皇逆天胡为,竟要禅位于外人。得了皇娘的书信,他哪里还会帧伏下去。
“王爷,皇帝向有限制皇子离开京师的严令,如今一旦出逃,势必与朝廷决裂,你可要想好了?”说话之人名叫周言,是隆亲王的坐师,也是他的谋士。
隆亲王道:“周先生惧怕吗?父皇要禅位他人,我本是大顺皇子,且能亲眼瞧着大顺江山落到外姓手中!”
言语中满是王贵之气,周言听罢,俯身跪倒:“隆亲王大志,周某誓死辅助。”他自小就瞧着隆基长大,看得出此人有帝王之相,自然忠心辅助,以期能封候拜相。
“周先生请起,你是我师,在京师向有才名,如今生死抉择之际,请为我指路?”
周言起身,满脸豪气,“江南为天下富饶之地,中五省南京、浙江、江西、湖广、四川可为天下资,隆亲王可往谋之。”
“大善,就依先生之言!”
隆亲王对亲兵一宣,令道:“亲卫何在?即刻出城,赶赴江南。”
城中这般动乱,城外的十万禁军到了落幕时分,就已经抵达皇城,各处城门出口,立即被封锁。
走得慢的世家大族,再也无法奔逃出去。
皇城动乱,百姓也是人心惶惶,商行酒肆,更是多数已经打烊。
此时,大街上,却有一名青年,形容憔悴的走着,正是新科进士第二名探花徐元朗。
他十年寒窗,一朝进士,中第二名探花,本以为可以一举登堂,封官赐爵,一展心中抱负。可这时候,他什么都没有了。
皇帝在朝堂上出题戏进士,怒杀众臣。此等荒谬之君,又怎么会重视他一个区区探花郎。那日血染朝堂后,徐元朗七步成诗,幸而不死,但任何赏赐,任何功名,都没有落到他的头上。
若不是他跑得快,只怕连小命也保不住。
出了皇宫,徐元朗混混霍霍喝了两天花酒,用光了妻子每日织布攒下的银子,这时,空无一文。
大街上,人人慌乱,处处门扉紧闭。徐元朗走着,步子异常的沉重。他年近三十,发妻是族长之女,不耻下嫁,本是看中他的才学。
可结发十年,为了供他读书考试,吃了多少苦。
如今他是高中了,但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想起妻子送他上京师赶考时那期望的眼神,想起两个孩子那不舍的神情,徐元朗心如滴血。
“苍天不济,造化弄人,莫非我徐元朗,当真就此沉沦,空有济世之才,亦无用处。”他不甘心,但朝廷如此剧变,多少大臣也在瞬息被斩,他小小一个探花,又有何人看顾。
再往前走,就是城西,城西有一滩碧池,生满杂草。
池水幽绿,死寂一片,徐元朗瞧着池水,怔怔立在池边。
他的心,也如这滩死水一般。
他本以为中了探花,定可风光返乡,光宗耀祖。可这时,就连返乡的盘缠都没有了,城门亦已经封闭。
他回不了家,纵是能回家,又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妻儿?
两个儿子尚还年幼,但也有七八岁,就没吃过几次肉。那也还是身为族长的岳父瞧着孩子可怜,亲自送来的。
妻子年轻时,娇美可人,在附近乡里名闻遐迩。多少谋婆上门说亲,要嫁到城里去。
但是妻子偏偏只爱着他,多次寻死,非要嫁给他。
后来身为族长的岳父无奈同意了,也支持他读书考试,最后一次次名落孙山。岳父放弃了,妻子还不放弃,没有人接济,就织布卖钱供他读书考试。
现在,他是中了探花,可有什么用呢?
徐元朗看着碧绿的池水,再也不想,投身就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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