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凌云仿佛一条被按住头的离水活鱼，身体颤抖，抽搐。
他的额头，嘴巴，包括下巴……整张脸都被周笑牢牢压在地上，嘴巴堵死，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滩血液从他面颊两侧扩散，流泻一地。
三次令人毛骨悚然的剧烈撞击，将嬴凌云的面骨震裂成数十片，英俊的面孔已有些变型。
阒寂无声。
道场中除了嬴凌云模糊痛苦的声音外，再没有人说话。
青雄帮成员面露惊骇，不少才入帮一两年的新人脸色发白。
而老一辈的表情则都变得精彩起来，用全新的目光审视周笑。
“这个少年，未免太狠了一些。”玲羽公主注视着周笑，面纱后，蛾眉蹙起：“只不过言语相争，何必下这样的狠手。”
“帮会素来奉行利益至上，手段为王，在这种局面下，他和他背后的势力都处于弱势，只有露狠，才能立足。更何况，被对方那般羞辱讥讽……我倒觉得，他还是有些善良，不够狠绝。”楼兰心盯着周笑，美目绽放涟华。
洪伯也认出了周笑，心底一惊，很快把持住，不动声色。
“周笑！”
嬴凌云挣扎许久，终于无比艰难地将脑袋抬起一线，嘴巴刚刚离开地面。
“你敢打我……你完了！你别想走出青雄帮……别想走出永夜区……我要你死啊！你会变成一条死狗！周家就等着收尸！”
嬴凌云歇斯底里，疯狂嘶吼。
身为嬴家核心弟子，他专门负责白虎会事宜，在永夜区已有不浅的根基……然而眼下，他竟被周家一个毫无根基的低龄弟子在永夜区当众羞辱！
他完全懵了，平日的冷静不复存在。
脑后那股力量再度加大。嬴凌云心底狂颤：“你敢……”
嘭！
第四声重响！
道场晃震得比前三次更加剧烈。
嬴凌云的面骨在剧烈撞击和压迫下支离破碎，咯吱咯吱的响声回荡道场，面骨持续碎裂。
彻底的寂静。
不仅年轻帮众。就连许多帮会前辈心底也是一颤。
玲羽公主眉头皱得更紧，转过头。面露嫌恶。
楼兰心眼中闪过一抹激赏，她早已认出周笑便是那日的涂鸦少年，她也没想到两人会在这里邂逅。更令她惊喜的是，她还获得了少年的姓名和身份——琅琊城周家子弟。
周家是琅琊城，乃至天风国的大家族，可在整个东南三十国域却籍籍无名，压根不算什么。
涂鸦少年的身份，比她想象中要差太远太远。弱上数个层面。
这也令她更加好奇。
她坚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然而一个出身国城世家的少年，怎会厉害到那种程度？一个人连杀三名道士高阶修士？
……
嗖嗖嗖嗖！
破风声从道场外传来，由远至近。
一股股磅礴的道能气机堆聚在青雄帮上空，顷刻间战云密布，所有人都能感应到武馆道场的地基微微晃颤。
两名帮众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报告长老，白虎会……白虎会杀来了！”
唰！
众人目光落向白虎会副会长。
白虎会的驻地和青雄帮也就隔着三条街区，帮众一旦收到传令，驾驭充满风能的小型飞梭，几分钟就能赶来。
“周家小儿你若放开嬴公子！还能留一具全尸！”副会长放话时忌惮地瞥了眼洪伯。
周笑没有松手。事态发展隐隐超出他的预估。
外面已有近千人包围住了青雄帮，高声叫骂，示威。大有一言不合铲平道场之势。
“莫会长请息怒。”
就在这时，跪坐家属最前排的端庄妇人开口了：“这少年是周家人，和我青雄帮并无瓜葛。莫会长抓走他，可任意处置，千万不要迁怒怪罪我等。”
“大夫人说得是。我青雄帮已和周家毫无瓜葛，这个周家少年，分明就是来破坏我青雄帮和白虎会的关系。”青雄帮中一名老者朗声道。
“大夫人，二长老，你们这是……”
“不可啊。帮主就是白虎会害死的！我们怎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有何不可？帮主和白虎会签订协议草案时，你们可都在场。”
“本长老也愿意加入白虎会。”
青雄帮中出现争议。逐渐分成两派，老一辈希望交出周笑。平息白虎会的怒火，而青壮一派则坚持查明凶手，让白虎会血债血偿。
灵堂乱成一团。
不仅外面乱，道场内更乱。
嘭！
武馆道场一阵颤晃，防御符阵全都浮现出来。
一道道青黑色的灵光从四面八方冒出，扶摇上升，聚集在道场顶部盘旋飞舞。
符阵产生如此剧烈波动的原因只有一个——青雄帮的武馆道场正在遭受攻击。
“交出凶手。”
“速速交出周家子，否则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白虎会高手的声音从武馆外传来。
每传来一声，都会伴随着近千帮众的道能威势！
近千股道能场穿透武馆道场即将支离破碎的符阵，笼罩灵堂上方，冲击向那一道道青黑灵光，宛如群魔乱舞，震得穹顶轰隆作响。
白虎会明显早有准备，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聚集近千好手，其中不乏道士境的高手。
相比较白虎会，青雄帮全面落于下风，此时若进行帮战，青雄帮必会惨败。
“都别吵了。”白虎会副会长冷哼一声：“不论你们作出什么决定，是否加入白虎会。可现实是，你们青雄帮已被周家抛弃，而我白虎会只要这个周家小子，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青雄帮众渐渐安静，望向周笑神情各异。
老一辈恨不得现在就把周笑推出去。
青壮一派目光复杂。周笑当众暴打嬴家公子，狠狠解了他们心头恶气，可眼下的局面却让他们有些为难。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青雄帮今日若把周笑交出去。脸面何在？荣耀何在？日后还怎么在永夜区立足！”张杰不顾七夫人阻拦，昂首起身道。
“小子！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二长老狠狠瞪向张杰。
七夫人幽幽一叹。起身道：“他是帮主的关门弟子，唯一传人，自然有资格。”
“哦？夫君传人？”大夫人回眸冷笑：“证据何在？夫君已经不在，谁能作证？”
“我自己就能证明。”
张杰身体一晃，全身上下散发出密密麻麻的紫青光辉，灵光四溢，隐隐聚合成铠甲模样。
“啊！这不是帮主不传绝学《天兵密甲》！他果然是帮主的亲传弟子！”
“帮主指定传人，亲传神功。莫非另有用意？”
青壮派议论纷纷，老一辈则面露深思。
大夫人和七夫人隔空交换了一记眼神，都没有给对方好脸色。
……
周笑对于青雄帮的内部权利斗争毫无兴趣，可对张杰这位儿时玩伴的际遇却颇感奇妙。
从前小杰和大家一起玩耍时，常常会莫名其妙失踪，一消失就是大半天，如今想来，定是偷偷去和刘帮主修行了。
张杰今年也就刚满十八岁，修为竟然已是道士一阶初期，别说在永夜区。放在哪里都算年轻高手！
虽说这和张杰本身的天赋以及刘帮主全力培养有关，可周笑总感觉另有蹊跷。
永夜区之所以号称三千帮派，无比混乱。除了因为它是一片超权之地外，也是由于永夜区帮派高手众多，修为都集中在道士境。即便和世家遍地的龙源区相比，永夜区道士境高手的数量，也高出许多。
然而到了道师境之后，高手数量骤降，似乎发生了停滞，这并不符合修行发展规律。
从前周笑不觉得有什么，如今重回琅琊。领教了黑榜高手天马行空的武技，周笑渐渐觉得。永夜区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只是一个纯粹的地下王国。
轰隆隆！
武馆外攻势依旧。防御符阵已快支撑不住。
周笑指尖划过腕上的通讯手环，蔓延出德隆街的听觉世界中，渐渐凝聚出了一幅画面。
终于来了。
“给我开门。”周笑睁开眼睛。
正在和二长老争执的张杰闻言愣住：“小笑！你……别犯傻！”
“哎，真不该带你来的。”黄飞豹满脸懊悔。
青雄帮众有的可惜，有的无奈，谁都知道，只要少年走出武馆的门，便是死路一条。
“不该来的时候来，不该冲动时冲动，不该逞英雄时逞英雄！简直幼稚无能至极。林诗语这次是完完全全看走眼了，如此眼光……看来家族应该重新对林诗语进行评估。”林家负责人林莺眉取出本子进行记录。
紧闭的武馆大门缓缓打开。
只见德隆街头，酒楼前，半空中，漂浮着一辆辆喷射青色风能尾光的飞梭，源能运转，发出轰轰响声。
每辆飞梭上，都骑跨着两到三名白虎会的修行好手，修为从道徒六阶到道士境不等。
为首的是一名披发中年人，横眉冷目，桀骜不驯，正是白虎会现任会长。
他目光落向面目全非、昏迷不醒的嬴凌云，眼神阴寒，冷冷道：“动手，擒下那周家少年！”
嗖！
三道残影闪出！
三名道士境高手同时扑向周笑！
武馆内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白虎会直接派出三名黑榜高手！其中竟还有一名黑榜前十的大高手！
轰隆隆隆！
雷鸣般的蹄踏声由远而近，又有大队人马涌入德隆街，伴随着的是一声爆喝：“谁敢动手？都给我住手！”
“银甲骨骑卫？”白虎会长一怔，眼神波动变化，灵念传音：“休要管他，速速动手！不用生擒……直接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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