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光辉的历史,淹埋在千夫所指的血色声浪下沉底湮灭。然而彼此所改变的,却不仅仅只是迷达口中的手段……
一时心难有定,女琊踌躇再问:“对敌,吾可不留情。但对崇佛之人,你们又何必赶尽杀绝?”
“你要答案嘛,我就给你答案!”
掌力恢弘大开大合,阎达久战不取,心中怒火更炽,无法忍受女琊质问不休。攻守裕如间,辟界战神却似如若不觉智体、恶体苦劝用意,蓦一挥握三尺碧水盈光,犀利锐锋直冲霄汉,瞬眼逼退魔佛恶体,紧接着竟是袖手一旁静观其变。
“哼!”
暂罢汹涌攻势,阎达凶眼凝注霁无瑕,道:“杀,不是为了斩尽杀绝,而是驱逐所有的异心者。只有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绝望,吾欲界治下,才能有相对的安稳之世。与其让不安定的分子潜伏,倒不如让他们思考埋子的风险,将隐患赶出欲界疆域,更省得未来麻烦。时间一长,欲界内外民众内心自有比较!”
“可,这样依然杀之不尽。”
“当然。”
迷达并不否认,微一颔首道:“女琊,人皆趋利避害。只要我们三灵同心,世上就无解决不了的难题。该杀则杀,当断则断,真心臣服者,自会献其心力。区区有心人暗伏的后手,难道还能动摇波旬大势?”
眼看三人商议貌似有了结果,一旁辟界战神不等霁无瑕回忆,立在此时打破沉默:“我的观点与你们偏差甚大。因为,就算你们说得歪理初听不错,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大破之后尚须大立,欲界现在却做不到。”
“你还妄想挑拨?!”
不允迷达劝说前功尽弃,阎达凶相毕露,双掌交叠于胸汇集磅礴真元,森罗恶障尽纳方圆。但为施行自身抱负,辟界战神此刻再无容忍,信手一抛丹青见,霎时青碧长剑去若有灵,气芒如锥破幕,撕裂搅碎浑浑恶浪,依是一派游刃有余。
不过,前招甫落,后招又至。阎达存心封口堵舌,粗犷巨掌劈头盖脸,尽显辣手无情。
咫尺之距,杀式临身,纵知金身在波旬之前无用,辟界战神竟犹处之泰然,妙步游走于生死方寸,丹青见适时空返入手倒还递刺而出,铮鸣直抵四幡阎达胸骨。蛮劲异剑二度碰撞,浩瀚伟力顿令大殿坍塌眼前!
“呃,这?”
尘烟飞扬遮人耳目,不灭金身迸散耀眼星火,辟界战神有感僵持不下,骤然弃守全攻竖掌一推神剑剑柄,登令丹青见再进半寸隐留血痕。钝痛袭身,阎达初一惊愕,旋即杀意愈绝,刚猛一拳逮近轰落恰中目标肩膀!
恶风刮面生痛,辟界战神强在须臾移位,虽说右臂长袖削去大片,到底避开泄愤一击:“够了吗?够,就该轮到我说了。”
“阎达!”
“嗯?”
乍闻两名同修一同高呼喝止,恶体终究还是压下愠怒,蠢蠢欲动地蓄势待发。辟界战神漠然视之,按部就班道:“欲界最大的问题,是你们这样杀下去,永远收拢不到合适的中坚。地盘打得下,绝不是放任成废墟一片,就能蒸蒸日上。除了少数异人,投靠欲界的门派守CD未必足够,根本难堪大用。”
“废言,你以为我们不清楚吗?”
之所以只针对佛教,不仅是因宿敌不容,波旬智体自也有其考量:“若非苦境佛宗死缠不休,我们又何必屠戮震慑?”
“不是这个原因吧?”
意欲谋求与魔佛合作,辟界战神亦知不能逼之过甚,否则必遭灭顶之劫,遂缓了口吻思忖道:“你们选择杀,该有部分原因是招来的信众在加入之后,只懂得杀。纵然,迷达你明知这是阎达主张的弊病,为绝后祸却也索性放任。但,现在有我,你又何须担心阎达一家独大?”
“这……”
“迷达?”
苦境江湖,说到底还是武力高者才能掌握话语权。换作是魔佛三灵内部,往往也是贯彻阎达的意志,以免伤损了三灵同修之谊。
骤被女琊、阎达注目,又觉场间无多嘴之人在场,迷达略一沉吟莫名心动,亦不否认道:“除却涯十灭、忘尘缘、遣弥勒、洗罪三尊等寥寥可数之人,欲界麾下的确良莠不齐。正因如此,吾对欲界部众的约束,亦以绝对服从波旬的名义,要求得甚为严苛极端。”
“内部思想绝对控制,外部对敌血杀不止,成就魔佛波旬无上凶名嘛……我虽不赞同两位做法,但为曾经矗天壁前对两位认识的浅薄,在下在此道歉。”
略一躬身似叹非叹,辟界战神心知摊牌之机已至,随后转折道:“可是现在,我认为已经没必要再继续这样做。”
“理由?”
“时机刚好,能让我们主导舆论的风向。破天计划的施行,确由道真双秀主持。可魔佛打通开天之路,难道不同样恰在当时……”
一言未尽,辟界战神接着将目光投向黑罪孔雀,“利用舆论的政·治正确,是地擘最擅长的手段。既然妖妇天谕草菅人命妄做赦天祭,曾受地擘恩典的崇帆信众与之划清界限与吾界结盟,不正是理所应当?”
短短数句话,已将心中计划起始剖明。饶是霁无瑕心存未解,精于此道的迷达与弁袭君,却已彼此心下了然。
然而,阎达对此似犹有不慢,闷哼道:“欲界需要抢夺他人的功劳为己用吗?”
“不,我们承认道门的功绩,对他们暂可无视。而欲界势力下的佛门,则先是彻底驱逐,最下策才是抹杀。至于逆海崇帆的恶名……反正欲界根本不是什么良善组织,当然不用担心外人罗织罪名。”
迷达皱眉道:“你想分化三教?”
“分化?他们有统一过?”
嘲笑声落,辟界战神侃侃续道:“再说了,他们说是佛就是佛了?从今以后,魔佛波旬才是苦境唯一真佛。信仰之争,最是残酷。给他们机会走,给他们机会降,爱滚不滚,难道还要把饭喂到他们嘴边吃?再不行,烧光魔佛天威所及处的所有佛寺,收缴其财产归欲界所有留以建设赈济,任盲从信者自生自灭。化缘,就让他们化个够。如果连自力更生都不懂,死又怪得了谁?”
“闹事,则杀吗?”
类似一页书这等高瞻远瞩之士,断不会为了某处山头蛮缠到底。剩下的迂腐蠢物,却也不为魔佛看重。若说原本迷达只是想听辟界战神的狡辩,眼下与三灵相互一望,却都已来了兴趣。而见双方冲突暂弭无形,霁无瑕自是欣喜,追问道:“因何不曾听你提起儒门?”
“儒门是最关键的要点,也是见证魔佛决心之处。”
阎达不耐道:“讲清楚。”
“道门大多无为。儒门却又与佛门不同,居高位、精六艺、饱诗书者,无一不颇具思想手腕,未思成,先虑败。往难听了说,如果欲界失败空下的地盘,难道真还要还给佛门吗?只怕儒门也只有‘当仁不让’了。”
“噢……这倒是我疏忽。”
灵思一动,迷达若有所悟,道:“腐儒再腐,识得进退。不愿合作的刚硬者,至少无脸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更不至妄言破坏。而若城府深沉者,不论他们存何目的,都不该明面为敌,抑或冲在第一线。”
“利用儒门建设攻打下的佛土,难道不是更好的方式么?”
“可,哪一个儒门教派敢冒三教分裂的大不韪,取这第一杯羹呢?”
比起沉思中的阎达与女琊,迷达无疑更能觑出其中关键。三教共同进退,经续不知多少岁月,从中捭阖绝非易事。不然以波旬的能耐,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但,在天策真龙初现之前,确有过三教式微的阶段,其中亦不乏机会。然而主意再好,总归需要人去施行,否则,终究只是空谈罢了……
辟界战神敢把话挑明了讲,自有成竹在胸,随即不假思索地应答道:“只要波旬允准不肆意造杀,我有把握说服内子。”
“仅仅是区区六庭馆?”
“六庭馆在儒门的地位远谈不上至高。但在眼下时局,六庭馆却有任何儒门组织都无法企及的优势。”冷静自若轻轻点头,辟界战神平静双目看向黑罪孔雀,顿令场间众人明悟一切。
当初尘世暗夜一百年,玄鸟利用三阳玄火,拯救不计其数的神州黎民。而在之前由于闻人然的个人主张,六庭馆方圆数百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保一方黎民富庶安稳。
不过,除了这两个原因,辟界战神同样是放心不下其他儒门势力,毛遂自荐不仅为向波旬显现决心,亦是在谋求未来的主导之权。至于波旬是否担心被架空……如果真正治下安稳,以魔佛的能耐,又岂在意世俗权威?
“另外,刨除名享苦境的六庭馆,小女顽劣在做烈天真宗之时,同样收得不少人心所向。再加上弃暗投明与天谕割袍断义的地擘,如此这三份大礼,魔佛吃是不吃?”
此时此刻,该由和人决断,阎达与女琊均已有底。迷达见二人一言不发,登时心思抵定:“就算我们不动杀,你又如何肯定一页书与鷇音子不会去阻止楚君仪?”
“很简单的道理。我以和平换烽烟,只要愿意魔佛罢手。暂且不论内子想法,鷇音子、梵天与天佛原乡残党纵不愿见欲界收买人心,总不能草菅无辜人命吧?”
“只是如此?”
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在使用之前才能起到最大的震慑效果。深谙此点,辟界战神方要阻止魔佛多面竖敌:“理由足够了。杀鸡儆猴,欲界已经做过。帝如来一死,天佛原乡借镜犹在,天下任何派门在犯事前,都须掂量自身能耐。当然,魔佛停止大范围的攻伐,不代表要放弃扩张。若是欲界治下能见成效,日久自见人心,何愁顽抗者不消声匿迹?”
“结束了吗?”
“这才是第一步的开端。如果连这都做不好,完整制度的建立不过只是空中楼阁。”
“唔……地擘,你当真诚心合作?”
虽未作出明确表态,迷达凝思片刻,已将注意放在弁袭君身上。而别人做得初一,便怪不得黑罪孔雀心狠。天谕背叛与玄嚣太子勾搭在前,地擘又哪会白白将基业拱手让人?
深邃双眼扫过辟界战神面门,弁袭君有决断:“只要救活祸风行,你们会得到该有的一切。天葬十三刀欠我一份人情。欲界缺少能人异士,弁袭君亦愿代为引荐。”
“哦……一言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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