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的主办公室是相当宽阔的小跃层房间,总面积约有三百平方米,内里装潢很对得起他数十亿的身价。对于一个普通科研人员来说,在机密军事基地里拥有这种办公室确实奢华过头,希洛也知道这点,可是既然他有能力这么做,为什么要收敛呢?再说了他在境界守卫圈子里已经算穷酸的了,要知道蓝羽、天梓姐妹这级别的巨富人士的家都建在私人订制的小行星上,那里的一株小花小草可能都是一个工薪阶层好几年的工资。
以七圣松为主要材料打造的阔气大书桌上投影出雪忧较之前更为憔悴的面容,她低眉垂眼,似在阅读什么东西。“我查看了风信子号递交的航行记录。”希洛将手肘抵在大班椅的扶手上,用三根手指撑住额头,“的确是执行统合部的防火墙导致了这次意外走火。”
“我可不会称之为意外。”雪忧连头也不抬,“执行统合部早有预谋,而我讨厌被他们蒙在鼓里。”她粗暴地扔下了手里物体,然后变得怒气冲冲,“整个新党拜其所赐目前都处于紧急备战状态。我们不仅要收集对旧党不利的证据来防止他们借此做文章,还要注意某些不长眼的自由新闻团体把这件事情闹大。这事必须压下来。”她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是旧党还是新党都不能被牵扯进去,无论用上什么手段。我必须派浔川霞亲自去处理这事。”
那个有点阴沉的少女是希洛知道的最冷酷无情的人之一,极擅长审讯和刺杀,行事低调果断,是干脏活的不二人选。他还记得曾经的浔川霞也是真正的无口萌妹子,但后来被光逝硬生生的折腾成了即便惜字如金且说话方式古怪,也有话不说就浑身难受。
“需要把风信子号召回么。”希洛试探道。
“风信子号的舰长也这么想,既然他没有把船开回船坞,你也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他当然知道:“光逝他……有对风信子生气么。”
“据我所知,不怎么生气。他挺喜欢她呢,还叫她女儿什么的。”雪忧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味,“总之,我联系你是想问问,大学士海军基地里有现在能出任务的星舰么。誓言绿洲星的现场已经被当局封锁,我也派出了应急小组去调查,但鉴于边远殖民地的复杂局势,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介入,你明白么?”
希洛的淡眉缓慢地纠结到一起,他早有预感雪忧找他就是为这事,否则还能是什么呢?“我不确定将太多部队放在离萨瓦迪安人最近的边界上是明智的,特别是我们和他们最近还发生了一点还未解决的小摩擦。”
“哈,我们这点可怜的战舰数量才不被僵尸脸放在眼里呢。不用怕,出动三艘龙骑兵级,封锁誓言绿洲星附近星域,任何星舰靠近,格杀勿论。”
※
这个环境控制平台也没多大,以磁浮列车风驰电掣的速度,霍秦等人刚才逃命而产生的腿部疲劳感还没开始减轻,列车便又停在了站台边。
“我们现在在哪?”霍秦半举着枪,靠在门边向外张望,十二分地小心戒备。
“不知道,不过我很肯定附近哪里有一座小酒吧。”光逝耸耸肩,踩着高低不一的脚步下了车。他之前被迫把步枪扔了,拐杖又放在大头机器人那里没带走,手边就再没其他能支撑借力的东西了。“别害羞,快来呀。”光逝转身对还窝藏在车里的军人们说,“难道听到酒字你们一点都不兴奋么。”
可能是从来没考虑过有人会深入到这种地方,光逝等人走出很长一截距离后依旧没遇到任何抵抗。一路上光逝时不时停下来,像狗一样嗅鼻子,好像他真能闻出什么味来。他们左拐离开了直线通道,走上一段弧形通道,霍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不要总是装神弄鬼,你到底晓不晓得该怎么走?”
“如果我在装神弄鬼,那我至少会手拿拂尘和铜铃,否则就太不专业了。”光逝不靠谱地回应道。
“回答问题,否则我不会再跟着你走。”霍秦说着停了下来,同时举起拳头示意其他人也停下,“省省你的讽刺,我必须确定你不是在把我们带向死亡。”
光逝在他说话的同时就准备好了一喉咙的侮辱性短语,蓄势待发,涵盖了霍秦的祖宗十八代。但他不想在这浪费时间,比起讽刺霍秦,他更想逮住塔里昂。“我的眼睛和你的眼睛不一样,我的是人眼,你的……”光逝差点说溜了嘴,“咳咳,总之,我能看见一部分电离辐射,全频段不可见光,甚至音波等。塔里昂送出去的机器人虽说是自律型,但同样需要局域网络支持,有网络,就有电磁信号。可平时因为有环境辐射的干扰,我没法分辨出纠缠在一起的波段。而现在因为停电,其他设备停止运行,环境干扰大大降低,我就能大概追踪这里唯一的电磁信号了。”
不太肯定霍秦有没有听懂光逝的解释,因为光逝看不见他的脸。不过鉴于他又开始挪动脚步能粗略判断,他好歹是接受了这种说法。也只有像他这么没文化的人才会接受这种说法。光逝的眼睛虽然半电子化,但也就能做到夜视和热成像的程度,看得到鸟个电离辐射。他寻找传说中的小酒馆是通过地面的各种痕迹来判断,有一半成分得看运气,所以他才不想告诉霍秦实情。
他们在弧形通道里走了大约有一个九十度圆心角所对弧线的距离,就见一直连绵不断的左手金属墙又有一个开口。站在外面往里瞧就能看清里面是一个圆形房间,内里又围了一圈材质不明的浅绿色的透明高墙,最里有一扇关得死死的闸门。光逝的双眼自动取消了夜视功能。这里有灯光,微弱的墙脚灯,足够光逝用肉眼就看得清楚。
“终于!”光逝忽然大声说,“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地方了!”
“小心有陷阱。”霍秦讨厌光逝,但还是好心提醒他。
“早就跟你说了,幸运女神最喜欢的是我。”光逝无视他的警告,继续大声喧哗,声音在密闭的金属空间里传出老远,在这黑漆漆一团中,即使铁打的汉子也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头,举起拳头砸门:“开门,开门!您的快递到了!”
“我们打不开这样的门。”霍秦仔细观察了一下门的结构后说,“至少得用火箭筒。”
“我有比那更好的。”光逝说着亮出了他的驱动武装,激活后,发光的刀刃驱散了更多的黑暗。他拿着刀在门前比划了一下,然后猛地将它刺入金属门。他慢慢推动刀柄,在金属门上烧灼出一条扭曲的橙红弧光。
一般的驱动武装是做不到这一点的,霍秦震惊于执行统合部科技力量的同时,也正因为这一点轻松地接受了。“我还以为你要唰唰两刀把门劈开呢。”霍秦尝试嘲讽他。
“你动画看多了吧?本来看电视就会让人变笨,你还在电视上看动画,这不是蠢上加蠢么?”光逝立刻证明了自己才是嘴贱领域的权威,“用灯管慢慢在门上烤出个洞来才是浪漫,你懂不懂?不懂就去多看电影,也许能挽回一点儿智商……等等,你知道智商是什么意思吗?”语毕,光逝精准地停顿了两秒,又发出一声神经质的哼笑,将出口的话的攻击性提升了数倍。
霍秦的心脏跳动速度好像他刚急速跑上了一百级楼梯似的,差点就提枪将光逝扫死在门前。“你一定没什么朋友。”他咬牙切齿地说。
圆已经画到了一半。
“是啊,我是个讨厌鬼,孤独又痛苦,没人愿意和我玩。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交个知心朋友,我们一起在草原上奔跑,一起捉昆虫,一起看漫画,一起做游戏,一起打飞机,一起吸·毒,一起piao·chang,一起抢银行,然后一起入狱,再一起爆别人菊花……”光逝陶醉地说了一大串,只可惜现在没有蓝羽这样的人士来吐槽他,“反正我很羡慕有朋友的人,你能告诉我有朋友是什么感觉吗?噢……不对,你也没有朋友!真可怜。虽然有人和你一起打飞机,一起吸·毒,一起piao·chang,但你认为他们真的是你的朋友吗?别自欺欺人啦。”
“别挑拨离间!”霍秦举起一个手指警告他。
“我有吗?”
“我们不像你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混蛋,我不许你侮辱我的兄弟们。”
“别误会,我完全相信你们是团结友爱情同手足的兄弟连。”
没等霍秦再说什么,那个弯来扭去的光圈终于结成,最先被刀刃破开的地方的光芒已经黯淡了不少。光逝之前用力过猛,现在余力不多,于是指了指金属门就退到一旁。
几秒前才被光逝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霍秦迟疑了片刻,还是来到门前,举起双手用力推了推,被切开的部分一动不动。他看向光逝,后者示意他继续用力。霍秦退了两小步,抬腿一个正蹬,借助简易外骨骼的力量,咚的一声将厚约三十毫米的薄圆柱体踢出了门的本体。他原本没指望这么一下就能踢开它,见圆柱体脱离,条件反射地收腿跳到豁口旁。
“你跟兔子一样胆小。”光逝嘲讽道,一弯腰,从豁口钻了进去。“喔……哇哦。”他说。
相距颇远,以小角度倾斜且棱角分明的浅灰色金属墙向上延伸约三十米,支撑起布满细小纹路的天花板,规划出了一个略微使人感到渺小的空间。不知从什么地方散发出的蓝色柔光将一切都染上了神秘与静谧,仿佛在这一开口说话,就会打碎了什么。再来一队唱诗班就更好了。光逝如是想。“我觉着这不属于咱们的建筑风格。”他偏头对霍秦说,“天花板太高。”
“哈?”霍秦发出白痴一样的声音,眼睛还在扫视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光逝觉得他的反应无趣,摇摇头,继续往前跛行。他看不出这地方究竟是何用途,为何被雕琢得如此堂皇,如果出现在某个太古超先进文明的遗迹勉强算正常,可是一个环境控制平台里不应该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如殿堂般的走廊在某个地方毫无征兆的拓宽,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蛋壳状空间,而光逝他们脚下的大道一直通向蛋壳状空间最核心处的纯白平台。中心平台被许多巨幅全息成像包围,光逝看不清楚那上面显示了些啥,不过他看得见平台上那唯一的活物。
“呃,嗯……欢迎!”那人抬起双手,略带紧张地高声道。他穿着宽大的褐色风衣,内里是一件格子衬衫,下面一条牛仔裤,风格相当混乱。走得更近后,他的脸也清晰起来。那是张乏善可陈的脸,除了头发前面被染成了红色外——艾隆纳耶人都能轻松分辨染发与自然发色,因为他们本身发色鲜艳多样——就再也说不出别的。标准大小的眼睛,标准大小的鼻子,标准大小的嘴巴。既不猥琐,也不大气;既不喜庆,也不苦闷。倒是和汐有同样一个特点,那就是很难被他人清晰地记住长相。
“这里很少有客人到访。”年轻男子说,“我也没期待过能有人到这来。”
“啊哈,看得出来。”光逝笑道,“塔里昂?”
“是我。”塔里昂僵硬地鞠了一躬,“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你怎么不跑?”光逝问。
塔里昂左右看了看他所在的白色平台:“没地方能跑。”他深呼吸了一下。“不管你有什么需要,我们都可以谈谈。”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说着,光逝忽然抬起左手,轻轻向上一撩,二十米外的塔里昂就在痛苦呻吟中双脚离开了地面。塔里昂下意识想用双手去触碰自己的脖子,搞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光逝左手猛地捏紧。
骨头碎裂的脆响连霍秦都听得一清二楚,塔里昂的脑袋歪向一边,脖子好像正被拧干的毛巾,还没举到一半的双手重新垂下。光逝放松手指,他便如布娃娃般摔回地面,一动不动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