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地震一般,地面再一次夸张地摇晃起来。借助卫戍者装甲的自动稳定系统,光逝一行人在走廊中不倒翁似的来回摇晃,却无一人跌倒。敌人的基地又一次遭到了直接炮击,第二装甲师离攻入敌人老巢也又近了一步。更少的敌人被用作基地内部防御,更多的士兵被投入到外围战场。但这场战争的胜负并不会由叛军与第二装甲师的争斗而决定,至少不全是。
从昏暗的走廊另一头起,白色的灯光一点点重新充盈这个不算宽敞的空间。敌人的备用电力已经启动,比光逝估算的来得更慢,说明他们的防御体系已如风中残烛,凌乱而脆弱。
他们向左拐,来到一处维修间,短路了一扇安全门。A108和H043将门推开的那一刻,一个庞大的黑色矩形物体随着一阵撼动五脏的沉闷轰隆声呼啸而过。
“看见那玩意儿了吗?里面塞满了战斗机器人,我们要做的就是拦下一个,把里面的机器人换成绑在核弹上的那种。”光逝指着前方的那条三轴轨道说。
“我们怎么把这种线性运输轨道停下来?”冰蝶脱口问道。
“不知道,也许你该试试把你的脑袋塞进轨道里。它又大又硬,说不定有奇效,就算被碾碎了也谈不上多大的损失。”光逝讥讽道。在场除了大头机器人,克里蒙特和卡西乌斯外,其他境界守卫都对冰蝶境遇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幸灾乐祸,连一向面无表情的浔川霞也多瞄了冰蝶两眼。
“这种线性运输轨道一般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安全节点,控制一个安全节点就能将轨道中的货物单独截停,方便检修。”汐带着歉意的微笑解释道。说话间,N190和A037已经找到了隐藏在地板下的安全节点,拽出两个压力锁后,一个控制台缓缓升起。
为了避免再被光逝找麻烦,冰蝶退到核弹旁,看向一路上默默无言的大头机器人:“那家伙要你手动引爆这枚核弹,你对此一点疑问都没有?”
机器人红色的倒三角眼闪烁了几下,像是对其焦距般更明亮了些:“你自己都说了,他要我引爆这枚核弹,还有什么疑问?”
“你会死。”
“显而易见。”机器人不慌不忙地说。
“我以为有高等智慧的机器人都会畏惧死亡。你又不是军方所属的机器人,没有服从命令的必要。”
机器人大约有足足十秒没有说话。“你真的应该把脑袋塞进轨道里试试。”机器人拖沓的声音令人恼火,但这是它说的最后一句话。
又一个运输舱沿着轨道滑下,这次它没有径直向地面坠落,而是减慢速度,直至在安全节点停下。轨道一侧分成两段,机械臂将运输舱从轨道中拖出来,放在维修台上。
“没有电子信号,战斗机器人处于静默状态。”N190扫描了一下运输舱,报告道,“可以安全开启。”
A108和A060手动解锁了运输舱的操作面板,找到了开启舱门的液压摇臂。随着摇臂一圈圈转动,运输舱也逐步开启,亮出了挂在支架上的战斗机器人……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运输舱内,原本应该是十六个仿生机器人的两排支架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几乎要填满整个运输舱的钢铁大块头。它比境界守卫标配的能量装甲更庞大,粗狂的线条宣泄者危险狂野的气息。
不约而同的,大块头和境界守卫们同时动了起来。前者冲向了光逝,后者一齐向它开火。小口径子弹足以对付轻装甲单位,却阻止不了眼前的钢铁猛兽。它一把擒抱住光逝,带着他撞破一闪闸门,冲进了维修间。
A108和H043立刻扔下枪,取出单兵镭射炮,正要去追,从天而降的弹雨阻挡了他们的脚步。攀附在运输轨道上,腰挎血色长刀的叛军士兵们正沿着轨道迅速下降,一边朝境界守卫们射击。
“他们……”卡西乌斯站在原地惊愕地瞪着那些血刃武士,“他们不是血刃武士,但是……”
“滚开!”A060怒吼道,她卫戍者装甲随着身体膨胀了一倍有余,声音也不再悦耳,已然彻底精英化了。她将卡西乌斯推到掩体中,左右卸下两支单兵镭射炮。两束暗红的高温射线熔断了轨道,在运输轨道墙面留下两道焦黑的沟壑。
冰蝶还不能数量的控制精英形态,战场的变化速度也超出了她的控制力。她只有一边警惕四周,一边拼命将克里蒙特拽到安全地带。其余境界守卫已尽数变身,每个人至少要对付三个血刃武士。近战稍差的N190和A037短短两个回合就颓势略现,最强的A060已经毙掉一个血刃武士,但短时间内仍然无法脱身。他们在这从上至下的立体空间内追逐,跳跃,拼杀,几乎看不出谁在和谁交手。
对了,光逝呢?冰蝶回头看向维修车间,那头钢铁巨兽将光逝顶在墙上,甚至没有给他精英化的机会。它有四只手,将光逝牢牢固定住,仿佛要就此掐死他似的。忽然,光逝的盔甲开始解锁,巨兽意识到了光逝的企图,但它伸出去的手慢了一步。利用卫戍者装甲作支撑,光逝脱离了巨兽的控制,并迅速完成精英化。他的上钩拳轰在巨兽的脑袋上,三十吨的力量在一个点瞬间释放,破坏力堪比老式电热滑膛炮直击。
巨兽的头部与颈部的连接处迸出一连串电火花,金属的撕裂清晰可见,但并未就此与身体一分为二。光逝径直撞进巨兽的怀里,将它顶出维修间,向运输轨道推去。巨兽从重拳冲击中恢复过来,脚底生磁,利用电磁力硬是将自己钉在原地,任凭光逝如何推动都纹丝不动,四只手同时擒住了光逝的双肩和腰部。
巨兽正要反攻,A060突然从天而降,带着巨大的动能将它撞得一阵摇晃。一枚反载具手雷被顺势粘到巨兽的后颈。A060双腿一蹬,翻身跳离,光逝也趁机一顿重拳,摆脱了控制,幽灵般在一闪间退出十米远。
与地面九十度垂直,正和N190以及A037搏杀中的两名血刃武士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目标,以体操运动员般优雅的姿势坠下,长刀出鞘,凌空翻转二百十七度。两把鲜红之刃同时切在手雷上,将它一分为三,在最后关头阻挠了它的爆炸。两名血刃武士坠落到维修平台下方,转身同时向墙面射出两股速固液体绳,利用弹力将自身拉回,箭一般飞速攻向N190和A037,试图完成未尽的工作。
但就是这个空档,光逝和滢出现在了那两人近旁,前者的等离子军刀甚至险些削下了一名血刃武士的胳膊。N190和A037被保护起来,A108,H043和A060又无法被迅速击毙,血刃武士们被迫放弃了目标,一个个脱离战斗,聚集到那台巨兽四周。境界守卫们也同样不敢追击,纷纷收缩阵型,以光逝为核心站定。
光逝侧过脸,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这跟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巨兽的扩音器响起,“在我的预想中,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对方没有指名道姓,奇怪的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有趣的是,不管你的预想如何,但再我的记忆中,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光逝嘶哑地低吼,那算是精英体最平滑的嗓音了,“什么样的怪胎才能在MS310主炮的轰炸下存活?还是说僵尸就是要比普通人更难杀死。”
“这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哈格里说,“喜欢吗,真正的血刃武士部队。”
光逝扫了一眼地上唯一的尸体,那是在交手一瞬间就被汐踩碎胸膛的血刃武士。“不怎么样,就像沙拉一样菜。”
“和境界守卫比起来,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如果让你带着一支完整配置的境界守卫队伍,恐怕刚才我们就已经全完蛋了。”哈格里说,“不过我还是很走运。”巨型装甲发出一串铿锵声,两座小型飞弹发射器从肩头升起。“境界守卫的五感十分灵敏,那你能感觉到自己死期将近了吗?”
十二枚飞弹一股脑的射出,不是朝光逝或其余境界守卫,而是朝着大头机器人和核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到了最慢,所有人都像打太极似的动起来。冰蝶看见光逝的驱动武装最先亮起,薄如蝉翼的光刃利落地切开最前面的飞弹。一枚闪着蓝光的纤细尖刺命中了光逝的肩头,鲜血喷涌,他失去了平衡。A060拽了他一把,让他避开更多飞向他的尖刺,同时甩手两枪,细细的红线击中了巨兽的盔甲,没能伤到躲在后面的血刃武士。A108夸张的跳起,手中两支冲锋枪连连击发,等离子弹幕如雨,拦截了四枚飞弹。A037掷出一柄类似飞斧的武器,正中一名血刃武士右臂,后者正举枪瞄准半空中的A108。N190和H043半蹲在地,专注地点射剩余的飞弹,即便敌人的子弹击穿了盔甲也不为所动。
“走!”光逝的怒吼打破了几近停滞的时间,半空中的飞弹炸成一片,冲击波将冰蝶撞翻在地。她挣扎着爬起来,盲乱地朝敌人射击。卡西乌斯帮她把克里蒙特扶起,跟着她后退。“不是这边!”滢从后面拦住了他们,她的身后是核弹和大头机器人,“往下!”说罢,带头冲向维修平台边缘。
一连串冷光闪过,滢跪倒在地,从小腿到大腿多了好几个洞,血流如注。滢右手一推,一名血刃武士被看不见的力量撞得倒飞出去,枪也脱了手。近侧,另有一名血刃武士架起刀冲了过来。冰蝶对着他开了两枪,可她手抖得厉害,没能阻挡敌人的脚步。那名血刃武士忽然向左侧一个滚翻,躲开了来自身后A108的扑击。A108偷袭未能得手,立刻回身拦架,正挡住从上劈下的血色长刀。
“别担心我,先保证核弹安全。”滢对赶上前的冰蝶说。她将核弹推给冰蝶,自己盘腿坐下,举枪支援战团中的队友。
冰蝶接过那多半都是大头机器人的核弹,挂在背后,转身就跑。子弹从她耳边飞过,刀光剑影也时近时远,但总是有惊无险。她跑到平台边缘,回身看了最后一眼,卡西乌斯和克里蒙特就在身后,境界守卫与血刃武士势均力敌,只要没了核弹的干扰,应该很快就能决出胜负。她略微放下心,纵身一跳,身体被重力捕获,向运输轨道下方坠落。
她猛然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下意识抬起手去挡。凭空出现的血色长刀刺穿了她的手臂,卫戍者盔甲,她的胸膛,机器人的大头,以及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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