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深谷残敌

  邓愈披着猩红的大敞,站在坡头,看着远处将卒登上寨墙,挥舞战旗,出震山撼岭的呐喊,寨墙上的守敌已经清除一空;寨én东北角塌开一个十一二丈宽的大缺口,那是将卒顶着墙头倾泄而下的箭矢木石挖开的,无数将卒像蚁群一样爬上废墟,三五顽抗的残卒给无情的杀死,寨里腾起数柱黑烟,火光隐约若现;沉重的寨én从里面给打开,守在寨én外的将卒像h水一样涌进去——远处,从璜田寨突围的数百残敌正往西南方向的山岭逃窜……

  从兵临寨下起,仅在北寨墙根下就填进上千条人命,攻上寨墙——从璜田寨到钱江北岸的桐坞,大青溪沿岸溪谷曲曲折折有七十里路,中间还有两座大寨挡在路上;拔掉桐坞,往东是淳安城,往西是婺源城——要是每一战都这么打,徽南军怕也要给彻底打残掉!

  “贼娘的!”邓愈心里暗骂一声,如期拨下璜田寨没有叫他有丝毫的欣喜,寒着脸双腿夹紧马腹,在侍卫的簇拥下,驱马往璜田寨的北寨én行去。

  催烈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邓愈询问将卒伤亡及寨里的情形,要抢救伤卒,要扑灭守军突围前纵放的大火,要派兵追剿残敌,1un糟糟的诸多事安排好,邓愈刚要回大营,“嗒嗒嗒”的数匹马奔来,携来谢朝忠的命令:

  “璜田已拨,敌军闻风丧胆,着令浙西招讨副使邓愈,即刻率部趁胜追击,攻打飞黄岵、裕岩,务必在十五日之前攻下桐坞……”

  “nt火暴,听到谢朝忠催命似的传达这样的军令,冲上前一把揪住信使的领襟,将军令夺过来,砸地上一脚踩上去,骂道,“姓谢的,要是一个有卵货,他自个率兵去打桐坞!”

  强攻桐庐,徽南军伤亡加起来将近三千,要是飞黄岵、裕岩寨、桐庐的敌军都这么难啃,要在十天时间里连拨三寨,徽南军在到淳安、婺源城之前就会打残掉,“务必十五日之前”,催烈恨得会跑回昱岭关去,将谢朝忠揪出来暴打一顿解气。

  “放肆!”邓愈沉声喝斥催烈对信使的无礼,弯下腰将军令从地上捡起来,不管谢朝忠的军令合理不合理,催烈的这种行为给捆起来砍头都难帮着求情。

  有邓愈打圆场给下坡,信使脸hu搐着要作,终究没有作,余辟疆也别过脸去,要指望邓愈打前锋,总不能将他麾下的大将给绑了。

  “催烈所部伤亡大,就在璜田休顿,接应粮草,清剿逃出去的残敌,至于打飞黄岵……”邓愈想了想,说道,“打飞黄岵,简肃率部先行。”徽南军在璜田寨伤亡虽重,但也获得千余级功,接下来除了桐坞算是大寨外,飞黄岵、裕岩寨都不比璜田寨难打。徽南军又没有怠战,就算十五日之前打不下桐坞,谅谢朝忠也没话可说,没必要这时候起争执。

  “招讨使还有命令,叫邓副使率部先行,由御营军统制罗将军分兵守璜田、追剿残敌……”信使补充道,指出他刚给催烈打断,命令还不至那些。

  邓愈打开谢朝忠的手书,越看脸sè越难看。

  催烈气得鼻冒烟,徽南军其他将领也都觉得谢朝忠欺人太甚——聚到徽州六万多兵马,徽南军占三分之一不到些,璜田一战,徽南军伤亡这么大,接下来怎么也要派御营军顶上去,要是所有的硬仗都叫徽南军来打,御营军过来只负责吃屎啊!

  幕僚刑长河轻轻在后面扯了扯邓愈的衣襟,压着声音说道:“飞黄岵、裕岩不会那么难打……”

  邓愈想想也是。

  璜田既下,浙闽军还要死命顽抗的话,应该在桐坞。

  虽说桐坞地形开阔,但濒临钱江,奢家的水军就能挥作用,不比大青溪入秋之后,水位就变得极浅,稍大一些的战船就进不来。再者浙闽军不是没有jin锐,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要选择会战,也会在地形相对开阔的桐坞,而不是一寨一垒的耗下去——浙闽军又不是谢朝忠的亲娘,硬打硬的跟徽南军拼耗jin锐,徽南军残了,浙闽军在浙西的兵马也会打残。谢朝忠后面还有四万御营军等着呢,这种打法对浙闽军也没有半点好处。换作他是浙闽军在浙西的主将,怎么也要将徽南军、御营军都放出来,避开徽南军打御营军,能达到避实打虚、以弱扰强的目的。

  邓愈铁青着脸,说道:“请告之招讨使,徽南军也不是铁打的,这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十五日之前能不能攻下桐坞,邓愈没法保证;招讨使要是觉得太慢,可以换别人上去……”生气的将谢朝忠的手书丢还给信使,让罗文虎去接收璜田寨,追剿残敌的事情也j给罗文虑,他带着诸将进入大营,商议明天的进兵之事。

  接下来数日,邓愈率徽南军沿大青溪河谷向南进兵颇顺,于飞黄岵、裕岩两寨,歼敌千余,前锋也是迅抵达桐坞,与浙闽军在钱江北岸纠缠。

  与此同时,杭湖军攻克渌渚江汊口的登城寨,杭湖军水军粟品孝所部在与浙东水师残部的水战里,也渐渐获得优势,于十一日攻取位于桐庐县东、钱江中央的江心洲,浙东水师残部撤往钱江上游,桐庐守敌退入桐庐城顽抗。

  由于桐坞聚集大量守敌,兵力初步估计在五千以上,邓愈便以裕岩寨为重心,将徽南军停在大青溪的下游河谷结营休整——考虑到桐坞的战事规模非可小可,余辟疆便借口协调粮秣运输事留在璜田寨。

  飞黄岵寨随后也由罗文虎所率的御营军接管。

  御营军普通将卒从头到尾都是畏战的,要不是给赶鸭上架,要能不动一刀一枪挨过整个浙西战事那是再好不过,但是御营军的中上层将官,即使在贪生怕死,在看到徽南军三战三捷之后,受其鼓惑,这时候也起了杀敌捞军功的心思。

  璜田寨、飞黄岵先后给攻陷,都有数百残敌夺路逃出,有三四百残兵逃入西岭深谷中的一座山夷人的小山寨里,负隅顽抗。

  留守璜田、飞黄岵、负责中路接应及粮草转输的罗文虎也负责肃清沿路的残兵,前后派了两拨人,都没有能将那座仅有单薄石墙环护的小寨攻下来,罗文虎心头也起了恼。

  十四日,罗文虎亲率三营兵卒,翻岭穿谷赶去支援,yu一举将这座山夷的无名山寨攻陷,以免邓愈在前头继续有借口拖延。

  御营军占了寨前的一处坡地,将山夷人的梯田踏平,设了临时的营帐。晓得这边的敌兵不多,御营军是敌兵的七八倍还多,余辟疆也赶过来凑热闹,翻岭穿谷走了一天,虽然辛苦,但站在茅草遮盖的战棚下,眺望前头的山寨,心里倒有些豪气,想着再回江宁里,谁能有这番经历跟他并肩?

  其时不巧,余辟疆随军抵达时,天降大雨,穿着雨蓑,身上的衫袍也给浸透,天sè将晚,密雨遮得四野昏暗。

  在雨幕中,山夷人的山寨墙仅有齐胸高的样,险固程度远不能跟璜田寨相比。

  余辟疆颇为不解:“就三四百人在里面,怎么还拿不下来?这边残敌没有肃清,邓愈在前头就有借口顿兵不前!”

  罗文虎是留守中路的大将,手下御营军万余人,连三四百溃逃的残敌都肃不清,脸都丢了娘家去了。

  罗文虎脸sè难看,压着声音训斥手下:“雨一停,就给我往死里打!到明天还打不下来,你就不要带兵了。”

  “下过雨,地滑得很,又有没一条整路能走,”先头领兵进山来剿敌的校尉说道,“寨里的敌兵凶悍得紧,是不是就这样将他们困死在里面,等他们粮尽了,自然会投降……”

  “你他娘有脸说这句话。”罗文虎一脚踹过去。

  校尉给踹了个倒地滚,没等他爬起来请罪,坡下就生异常,就看见寨里数百人从夷人所居的木楼里钻出来,在雨中都赤、1u上身,手执大刀,推倒寨én,越过石护墙,往这边的山坡杀来,仅有前面的两列兵卒拿着护盾或光身穿甲,裹着两辆冲车而来。

  山坡下有驻兵,此时大雨,弓弦沾水即软,守在坡下的御营军在雨中不能shè箭相阻,几乎眨眼间的工夫就给敌兵冲到近前。伐森为墙的大营也是简陋,正面的营墙三五下即倒……

  余辟疆初时还算镇定,杀出来的敌兵不过三四百人,而他们在坡下的兵卒就有千人,这边还有两千余人,但等坡下的千人兵马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给杀溃,余辟疆的脸sè就开始青,腿开始软……

  当四百敌兵杀透坡下大营,往这边杀来,余辟疆几乎要瘫倒在地,罗文虎分兵去拦截,大雨中,御营军将卒衣甲倒是整饬,但给雨水浇透,行为就有些困难了,但关键是仰攻上来的四百残敌,如狼似虎、目露凶光,看着就叫人胆寒,如何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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