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虎兵败、璜田寨得而复失的消息,是由溃卒传回昱岭关的。谢朝忠知此事时,还正谋划再将御营军两万兵马往南调,哪里料到突然会有这样的变故?当下如遭雷击,愣在那里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昱岭关城里诸将官也是1un作一团,有提议派兵去夺回璜田寨,有提议遣使回江宁救援的,有提议派人翻山越岭去裕岩联络邓愈的,众口、j杂、莫衷是一,吵吵闹闹半天都没有准主意。
“我看还是先派人去璜田寨摸清楚情况再做定议?”刘直说道。
比起御营军诸多将领,刘直多年随郝宗成在蓟镇军督战,又曾任江东左军的观军容副使,没有吃过猪ru,但也见过猪跑,论见识倒不是御营军这些纨绔弟出身的将领能比。众人1un作一团,倒是他镇定些,晓得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做什么决定都可能会错。
谢朝忠将én武举出身,长期在京营任职,若说有功,也是崇观八年、九年,燕胡破关入边,积了些战功,要论见识及治军的手段,还真就不比刘直这个外行人高明多少。
刘直以观军容使以为监军,位在谢朝忠之下,也仅在谢朝忠之下,他开口这么说,谢朝忠稍镇定一些,压着惊慌的心思,强作镇定的说道:“逃回来的1un兵,监押起来逐一审查;璜田寨那里,再派探马斥候;飞黄岵、裕石岩那边是什么情形,也要派人探清楚再说……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提统?”
主帅镇定起来,下面将领也就心有所主。
谢朝忠这么吩咐下来,也立时有人站出来依令行事,但也有将领迟疑的问道:“是不是派人去江宁告知一声,若是需援,也要江宁那里提前做个准备?”
谢朝忠脸sè一沉,倒犹豫起来,邓愈率徽南军三战三捷,璜田寨转眼间倒丢在御营军的手里,这消息要是传回江宁,可不是让陈西言之流寻到把柄攻击他跟御营军?
“先摸清楚再说,这时候派人去江宁报信,一惊一乍的,江宁能晓得这边生了什么事情?”谢朝忠心里不痛的说道,诸将也都称是。
刘直心里虽说也有惊惶,但晓得有事要先欺瞒过上头的道理,即使要通报江宁,也要等将璜田寨夺回来,这样能功过相抵,叫江宁无话可说,不然什么功劳都没有不说,还要先挨江宁打过来的板。
璜田寨离昱岭关也近,三十多里山道,到天黑前,璜田寨失守的情形就大体摸清楚,邓愈所派的人也进了昱岭关。
浙闽残敌藏身深谷,趁大雨奇袭,打溃罗文虎亲率过去清剿的御营军,又趁1un夺了璜田寨,其时不过千余人马。尔后又有上千残敌进入璜田寨,此时占着璜田寨的敌军约两千略出头一些。
邓愈所部及罗文虎残部四千御营军在大青溪下游河谷都安然无羡,虽说罗文虎败得太难看,但形势不算糟糕透顶——只要将据守璜田寨的两千余残敌歼灭,事情就将一切都回到正轨上去。
谢朝忠当即决定从昱岭关hu调半数兵马,与徽南军前后夹击,夺回璜田寨,并下令封锁消息,勿使江宁知悉此事。
十六日入夜,又下起雨来,雨不大,桐坞里,奢文庄身上所穿甲衣,早给雨水浸透,他骑在青黑大马上,站在高台上,数盏患在一起的风灯,将他枯瘦的面容以及他身后青黑sè的帅旗照得纤毫毕呈,让台下的近万将卒看得一清二楚。
奢文庄凝望着夜sè下静默如山的将卒,扬声说道:“过去数年来,浙闽健儿牺牲颇多,数千骸骨垒在关城之下,都没能攻陷昱岭关,诚斯痛哉!两月来,我都在浙西,没有让诸位晓得,就是要瞒过敌军,是要将敌军从昱岭关yu出来关én打狗。我现在站出来,要告诉你们,过去数年阻拦我浙闽健儿越过怀yu山的徽南军已经全部给yu进大青溪河谷,在其腹后,我浙闽勇将郑明经亲率两千死士,封堵住徽南军逃回徽州的口,现在,我们,我与今日站在台下的一万浙闽健勇,就是要勇敢的将徽南军整个的都吃掉、一个不剩的消灭干净!”
“……过去数月,看到南越不断的往徽州增兵,大家都很担心,我告诉你们,就在昨夜,御营军三千兵马给我浙闽四百健卒打了一个落花流水,纯粹猪马羊马1un糟糟一群,不堪一击,你们还怕前路的敌兵比我们多吗?”奢文庄的声音在校场之上传dn,将过去数月来的浙闽军颓糜不振的士气激扬起来。
奢文庄虽说近年来都甚少直接领兵,着意培养接班人奢飞熊跟奢飞虎,但他在浙闽军将卒的心目,仍然是一个耀眼的传奇,他的现身,就直接激励士气高涨起来。
不能让邓愈从容调兵马回打璜田寨,奢文庄等不得后面的兵马调过来,就决意亲率集结在桐坞的万余兵马先打裕岩,将徽南军主力牵制在大青溪下游,以缓解在璜田寨的郑明经所承受的压力。
万余将卒振臂高呼,高呼声仿佛怒嚎的海涛,将激石拍岸的江涛也掩盖住。
田常也是心情振奋,在这一刻,他终于能看到歼灭徽南军、攻陷徽州、威胁江宁的种种可能……这一仗打得好不好,将直接关系到浙闽军能不能一战翻身。
这些年给淮东处处压制打得憋屈,即使奢飞熊在年后率兵进江西,打得颇顺,也没能缓解东线的根本xin危机,难得有扬眉吐气的一刻,怎叫田常不激动?
倘若能打下江宁,又顺利拿下江州,江西、闽西、浙西、江宁、徽州连成一片,即使面对淮东,在地形也占据绝对的优势——怎叫田常心情不激动?
奢文庄亲自下达进军的命令,在绵绵秋雨之中,万余将卒收起高呼声,静默得像江畔的岩石一样,分列走出桐坞,往裕岩方向行去。同时,骑携带奢文庄亲手所拟令函在夜sè驰往各方调兵遣将。
淳安东临桐庐,要堵住杭湖军沿钱江西进的口,淳安必须要部署一定的兵马以备万一。
桐庐不能不守,不守,不仅杭湖军能涌进来,淮东在嵊州、萧山一线的兵马也能的涌进来。在浙东,淮东多能集结三万jin锐,奢文庄打死也不能让淮东三万jin锐从桐庐进浙西搅局。
桐庐一定要严防死守,即使桐庐不幸失守,淳安就是后一道防线,从淳安到桐坞,都不用一天的路程。
婺源的兵力已经悉数给奢文庄调来,但在桐坞也就集结一万两千余兵力。虽说都是jin锐,但这样的兵力仍然严重不足。
眼下的,就是从衢州、东阳县调兵,东阳县兵马沿兰溪江而下,能很进入淳安的南面,但是东阳县那边也要派兵死守住,不能让淮东军紧跟着后面沿兰溪江打进来。
即使奢文庄有心将东阳县当成弃,那也是在攻下昱岭关、彻底打开徽州缺口之后,那样可能抢出比淮东军的度。
邓愈是十七日午前知道浙闽军在浙西的兵马由奢文庄亲自坐镇,他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尾脊骨一直凉到头顶,这彻底的认识到这彻头彻尾都是的奢文庄所布的yu局。
此时,奢文庄亲率万余浙闽军jin锐兵临裕岩寨前,论兵力,徽南军在裕岩的兵力还略胜一筹,但士气彼涨此落,璜田寨的失守对徽南军上下有着极重的打击,兵力上的优势就变得很不靠谱。
摆在邓愈面前的选择,陡然间变得残酷而难以抉择:
将兵力集中到裕岩,在大青溪下游河谷跟浙闽军会战,将所有的胜负都在压一战之上,抑或叫催烈死守裕岩不战,再调jin兵强将过来,争取在十天之前夺回璜田寨——这两个选择都有利有弊,叫邓愈难以取舍。
“军心不稳,出裕岩与浙闽决战,殊为不利啊。”邢长河说道,他主张先夺回璜田寨再说。
“催将军此时能守住裕岩,但浙闽军在浙中的兵马,只需要三五日就能跨钱江北上,裕岩北面压来的敌军会越聚越多,要是拖过五天,我们不能顺利夺回璜田寨,也失去在大青溪河谷下游与浙闽军会战的机会!”另一员老将宋秋书主张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只要将裕岩正面集结的万余浙闽军打败、打溃,奇袭璜田寨的敌军就是疥癣之患,不足为道。
“璜田寨是御营军丢的,要夺回也是御营军的职责,谢朝忠在昱岭关还有三万兵马,怎么也应能派点用场?”
摆在邓愈面前的选择太难:他能相信谢朝忠、罗文虎他们所率的御营军吗?即使举兵集于裕岩,与浙闽军会战,除非将浙闽军彻底打溃,要是让浙闽军退守桐坞,终还是一个进退失据的局面!
奢文庄亲自率部压上来,可不是打着仓促决战的心思,主要的意图是要将徽南军主力牵制在裕岩,只要拖过三五日,拖到浙闽军在大青溪下游河谷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会打出凌厉、不容情的一击。
而实际的情况也容不得邓愈做选择,谢朝忠遣军去夺璜田寨,三千兵马先行,接近璜田寨时,就给璜田寨守军出寨打得大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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