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周斌所派,先期率部进袭樊城东门杀退守军的郜虎、周塔分别是淮东崇城第二镇师唐复观所部柴山旅的营将、哨将,也是最早随周斌潜入柴山,组建柴山旅的武官。
周塔先到城门洞下与守军周旋,郜虎随后率六百人马赶来。
诸将卒仓促之间,都没有能穿齐铠甲,拿起刀盾、陌刀、弓弩,跨马就奔樊城东门而来,不顾城头箭雨,赶到城门洞内才下马,从城门内侧,以大盾遮闭城头打来的箭石,强攻登城道……
燕胡以战立族、以战立国,自从呼伦山而下,几乎没有一年是止战休兵的,就使得燕胡老卒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好斗嗜杀的血液,也精于应变。
袭东门时,守军更多是在城内军营里,还有武官赶上轮休在黄昏时走进妓寨正准备寻戏作乐,入夜守时还守戍在东门城楼的守军人数不多,仅有一队六十人,在城门洞里猝然间还给周塔率部袭杀的十余人,但在城楼上的守军多为燕胡久历沙场的老卒,占着城楼居高临下的优势,封锁登城道打得十分顽强,并没有因为城门一时失守而惊慌失措。
对郜虎、周塔两支军马来说,幸运的是守军没有考虑到城门会如此轻易的被夺,城楼守军虽说组织弓弩手到城楼内侧凭石栏射箭想封锁城门内侧的登城道,但真正能对大盾形成威胁的滚石、擂木以及盛满火油的铁锅都部署在城楼的外侧,一时间无法移过来,就叫淮东军强行攻上城头。有一部分守军退到城楼里顽抗,还有一部分守军往两边城头退缩,汇合从南城及北城楼头赶来援兵,要将淮东军反压回去……
守将普阿马倒没有太多的犹豫,只下令关闭其他三城城门,在敲响大钟集结全城守军的同时,他就亲率守府的百余扈兵,也是普纳察氏的私族兵精锐,穿好战甲,跨马就直奔东城门而来,沿大街直击刚刚在城门洞内侧站稳脚的淮东军。
奢文庄曾守过一段时间的襄樊,除了汉水之上架设两座浮桥外,对襄阳与樊城的城防也有过改进。在樊城最为明显的,就是紧挨着城墙内侧,多挖出一道内濠来,在东城门内造了木制的内濠桥连接城门洞与城内的大街。
周塔刚使人在内濠桥的另一头摆下两辆辎车,想要挡守军的反击稳住阵脚,普阿马就拍马赶来。他跨在马背,持大槊,左右挥舞,当即将挡在前头的两辆辎车挑翻。
辎车虽说是空载,但每辆也有四五百斤的净重,普阿马挥槊能将辎车挑得翻滚好几下,两臂神力可见一斑……
淮东军在桥头藏在辎车后的将卒躲让不及,叫普阿马连槊带马闯进来,扫杀得人抑马翻,不得不让出内濠桥,接连损作十数名人手。
倘若普阿马占得内濠桥,能守住内濠桥的缺口组织守兵进行反击,淮东军想在南岸援军赶来之前,杀入城里,拿下整座樊城,将变得很困难——然而普阿马自视勇武过人,将淮东军从内濠桥杀退还不满意,有意一鼓作气夺回东城门。
普阿马在五名扈骑的簇拥下冲过内濠桥,往城门洞直杀来。
内濠桥仅有三余丈宽,一次通过四五匹马就已经拥挤,只叫普阿马一次抢过六骑来。
淮东军派来夺樊城东门的将卒,虽说没有能与普阿马一较高下的武将,但也多为血勇、悍不畏死的虎贲勇卒。但见普阿马冒失冲过来,周塔晓得若不能挡住普阿马的冲势,叫他杀透过来,再叫他身后百余健锐也杀过内濠桥来来,城门洞这边的阵列很可能给杀乱阵脚而不得不退出东门去,前面袭城门的战果就会功亏一篑。
周塔虎吼一声,挥刀挡在马头前,同时也有七八名甲卒浑然忘死,从两边冲上来堵缺口。
哨将周塔一刀没能封住普阿马砸打来的大槊,直听着左肩咔嚓而响,巨痛传来,整个人竟然给大朔砸碎左肩、活生生的痛昏过去。周塔昏厥过去,人却挡在马前,给普阿马胯下的战马抬脚踢滚开去——然而普阿马冲杀过于居前,随他过桥来的五名扈骑给堵住后面,一支陌刀横斩过来,将普阿马的右胁襟甲斩散,划出一道喷血不止的血口。
普阿马痛得嗷嗷大叫,但容不得他勒马调整姿势继续再战,更多淮东甲卒缓过神来,冲抵到近处,将他一起缠住,更有一人直接将普阿马的长槊裹在腋下,死命抱住,丝毫无畏腋下给长槊前端的锋刃割得鲜血淋漓……
这眨眼之间,随普阿马冲过桥的五名扈骑稍落在后面,已有两人给斩落杀马,后面的守军因为内濠桥太窄,一时间冲不过来,只能看着普阿马本人也给缠在桥这头进退不得。
在城头围打敌楼的郜虎窥得机会,从石栏上一跃而下,将锋利的斩马刀直劈而下,连着铁盔将普阿马的头颅劈作两半……
普阿马也是北燕军中赫赫有名的勇将,未料得竟然给淮东一群无名小卒斩杀马下,半片头颅斩落,血白掺染的浆、液喷洒。普阿马的战死,对东城门反击及顽守的守军士气打击极大,已冲上内濠桥的守军更是愣怔在那里,一时间忘了进退,叫淮东甲卒冲杀过来,一举打溃……
桥渡守兵还占着北岸桥头没有给打溃,南岸兵马走浮桥赶到北岸,很快,都不需要半炷香的时间,但是淮东军从左右拥过来,用大盾列阵,用弓弩封锁,将守军死死的压在桥头冲不出来。
到后面,更是将正面披覆铁板的十数辆辎车砸碎车轮后,横在桥头挡住守军往外冲,又在在辎车后打桩,抵死辎车,叫守军冒着箭矢冲到近处,却怎么也不能将辎车推开、推出一条出击的通道。
建浮桥必然要选择稳定的岸基,需要开山凿岩为锁,穿上铁索来固定舟桥。
樊城城南的这两座横跨汉水的浮桥就建在飞羽岬上,是一处从北岸尖出去仿佛鸟嘴突出部的一块巨岩,两座浮桥共同中间的三根铁索,并列系于飞羽岬上。
飞羽岬纵深有两百余步,算作浮桥的引桥部分,不算短,但正面只有四五十步宽,两侧都更是人猿难攀的陡崖,崖下河滩距桥头有十七八丈深。
就这么一处桥头,一旦前头给堵死,就很难再冲出去。
守军打不出去,但也死守住北岸桥头不退,不叫淮东军有靠近桥头、烧毁浮桥的机会,利用拒马、鹿角在飞羽岬前圈出百余步方圆的空间来,在内侧更是用大盾密集防守,挡住淮东军进攻的步伐以及越来越密集射来的箭雨。
走浮桥虽然迅速,但桥头就固在那里,又只有那么点宽,一旦给堵死,能展开的战线也就几十步宽,正面还都处于淮东弓弩的封锁之下,便是有十万援兵也没有办法将兵力优势展开、冲过去。
要援北岸,眼下只能乘舟渡河。
铁桩码头所处位置虽说位于低陷的河滩区,但从岸上下到河滩进入码头的通道也易守难攻,还有百余兵卒坚守不退。
即使铁桩码头失陷,水军的战船都比较浅小,在北岸随便都能找到靠岸的地方,而淮东军仓促之间,也完全没有可能将樊城周围数十里长的岸线都封锁住……
阿济格在南岸组织兵马来援樊城,速度可谓不慢,最早的一千兵马,只用去半个时辰不到,就从铁桩码头登岸。
虽说这时候黄祖禹率装备好兵甲的精锐也已经赶到樊城城下,但最紧要的是要一鼓作气的拿下樊城,只分派一营甲卒加强铁桩码头的战力,拦截襄阳援兵从这里登岸。
这么短的时间里,也没有办法渡战马到北岸来。
阿济格及千余精锐都下马步战,阿济格身穿重甲,挥斩马刀与士卒居前而战,占住铁桩码头强行往北突破,浑然不顾淮东军密集的箭雨,只一心想在樊城失守之前,与普阿马汇合,将偷袭樊城的淮东军击退。
打得铁桩码头外围的淮东军有相当多的将卒都没有装甲,人数又少,吃亏很大,不得不往先期偷袭得手的桥渡东垒暂退,与东门赶来支援一部兵马,从左右钳制住阿济格,不叫他有机会接近樊城。
樊城虽说不是临水而筑,但离铁桩码头也就两里之地,更何况从铁桩码头打上去,就能先解桥头之围——打开那里的缺口,南岸的援兵将能不受堵的源源不断进入北岸……
阿济格看着身后又有七八艘船运来三百多援兵过来,心想只要能有援兵渡过河来,而普阿马在樊城内能守住一块地步,那就能将这股袭敌打退——阿济格站在地势稍矮的码头上,看不到樊城那边的情形,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樊城那边的厮杀声没有减弱的迹象……
这时候有一艘船运了七八匹战马来,左右扈兵拥穿重甲的阿济格跨上战马,簇拥着往外围冲杀——当阿济格冲出地势低陷的码头区,第一眼看到樊城的城池时,只是看到城楼的守军给杀得溃不成军,在燃起的冲天焰火下,有十数守军退无可退,从垛墙口给挤得坠落城下……
阿济格背脊冰冷:这么短的时间,南城门也失陷了!普阿马号称普纳察氏第一勇将,吃什么狗屎的!
阿济格这时候还不知道普阿马在东城门下就给斩死于阵前,也正因为普阿马的战死,导致樊城守军士气受挫,更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而给冲入城里的淮东军迅速各个击破。
淮东军拿下南城、打开南城门,就直接将樊城南门与桥渡区及桥渡东垒连成一片,更有一千甲卒直接从南城内涌出来,支援桥渡东垒,直接来打从铁桩码头登岸的阿济格所率援兵……
见袭敌已有余力从城里分兵来支持桥渡区,阿济格心就彻底的凉了。
下一波援兵要等一个时辰才能过来,他身后就千余兵,铁桩码头外围没有特别险峻地形可守,想要挡住两倍还多的袭敌的反攻,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是退回铁桩码头那边坚守,那跟桥头的情形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给袭敌压在一个狭窄的区域里,再来更多的援兵也展不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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