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喷涌,高塔上浮,法德雷瓦,发动了九大核心法阵之一的“永恒之翼”,直到千米高空,方才平稳的停下。
出了阿莱格里一事,老魔法师怒火难抑,自然不愿再搭救布鲁克等人。克莉丝汀娜也没有强求,她与奥妮莎,选择了一座宫阁歇息。图兰泽与阿莱格里,则被囚禁在另外一座宫阁内,由卢比昂率领“血蔷薇”密探看守。
“若是这次再出了什么纰漏,你就别来见我了。”范辛克尔公爵的嗓音并不大,但卢比昂却吓得一哆嗦,赶忙吩咐手下,在宫阁内外布防。
浮空岛上,六座宫阁以廊道相连,飞檐翘角,形制俊逸。临窗远望,则可见云天一色,山川河流尽在脚下,景色壮阔之极。
“咦?”克莉丝汀娜伸出如葱玉指,戳了戳窗口。她明明能感觉到长风扑面而来,但触碰的时候,却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所阻挡,怎么也探不出去。
“殿下,这是‘风之障壁’,风系中阶的法术,这么戳,可是戳不破的。”法德雷瓦大步走来,笑着解释道。
“中阶法术?”克莉丝汀娜有些惊讶,这六座宫阁中,窗户可不下百个,把“风之障壁”当窗玻璃用,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正是。”法德雷瓦自矜的一笑,魔法师的手段,就连人间君王,也无福消受。他行至窗前,遥遥指点道,“殿下,我准备推倒临近的三座山头,以彻底掩埋‘蹑光者之路’,如此可好?”
“甚好,”克莉丝汀娜点了点头,交代道,“大师尽管放手施为,反正此处,并不在我布亚达境内。”
旁边的奥妮莎。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但片晌之后,还是轻轻一叹,抛却了旧日情愁。在赫尔修斯河谷。她一手设计督造的城堡,已经接近竣工了,不过既然只是个幌子,那么建成与否,又有什么干系呢。
法德雷瓦再次施礼。告退离去。克莉丝汀娜拉着奥妮莎的手,笑着安慰道,“不过是一粗陋之所,妹子你又何须挂怀,到索菲亚之后,我送你一座庄园,也好让你品鉴一下,布亚达天下闻名的园林艺术。”
“多谢殿下厚待。”奥妮莎心中纳闷,对方的态度,实在太过亲昵了。而且从一开始,这位长公主,就流露出了对她的喜爱,情感真挚,不似作伪。
“至于那个阿莱格里,”克莉丝汀娜顿了顿,为难的说道,“你尽量说服他吧,若是不能的话,我只能将其交给法德雷瓦大师处置了。他乃是帝国柱石,我也得加以笼络。”
“是,殿下。”奥妮莎站了起来,郑重的躬身致谢。
“坐下。快坐下,稍后大师施法之际,浮空岛或许会颠簸,你可要抓稳了。”克莉丝汀娜望向窗外,一道道青色魔纹,凭空凝结出来。又有一道云气,直通往南方的天际。
那条筋疲力尽的风龙,正躲在云团后休整,云气缠绕在它的脖颈上,就像是一根锁链。巨龙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悲嘶不已。随着法德雷瓦拉动法力引线,那条风龙,也被迫振翼而起,重新向北方飞来。
它并不是一条真正的巨龙,而是被“风暴熔炉”催熟,从龙蛋中孵化出来的龙影。它依托“万里长空”而生,也会随“万里长空”而死,而法德雷瓦,就是要在此之前,尽可能的压榨其利用价值。
散落的风系魔力,纷纷附着在巨龙身上,它伸直头颈,双翼收拢,如同一柄巨矛,疾速划过动荡的天穹。
黑白双镰组成的日轮,在破灭了“万色星辰”之后,最终归于无形。诸神国度被摧毁大半,只有通天塔,依旧隐没在虚空之中,作为三大邪神的角斗场,以及某种意义上的囚笼。
邪神“丧钟”的布置,确实收到了成效,不过他自己,却被困在了“苍穹神殿”中,无暇去采摘胜利的果实。
但阴差阳错,他早就预料到,接管“苍穹神殿”,会花上很长时间。在其安排下,泽西瓦尔等下属分头行事,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从天而降的灵气,被至高塔所吸引,在大陆南北,形成了数道灵气漩涡。除此之外,高阶以上的武者和魔法师,亦可运功吸纳灵气,大幅提升自己的实力。其他如中低阶职业者,甚至是普通人,体质也有所增强,而由此带来的深远影响,更将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那群雄并起,列王纷争的乱世,终究还是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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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快走啊!”布鲁克沿街大喊,神情急切。
在他的命令下,剩下的数百治安军,分头通知小镇里的魔法师们。有些人还不愿意离开,有些人还不明所以,军士便强行拖着他们,向河谷外逃去。
“大祸临头了。”望着空中那座至高塔,布鲁克心中满是绝望。直到紫罗兰之塔自爆,他方才醒悟过来,阿莱格里并没有投靠布亚达,可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
“走,走啊……”老魔法师又是自责,又是颓丧,他垂头注视着这片土地,这片熟悉的土地,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镇长,大多数魔法师,都离开河谷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一名身形瘦长的剑士,沉声禀告道,他那双向来含笑的月牙眼,此时也流露出一抹忧色。
“命令所有人,包括治安军在内,立即撤离河谷,快!”布鲁克打起精神,转身叮嘱道,“还有,别留在这里了,斯诺顿大军若到,此地必然鸡犬不留,你让他们都走,大难临头,各自散了吧,能活下去就好……”
“如果他们,不愿意走呢?”那名剑士追问道,他能感受到老魔法师低落的情绪,就连他自己,也心中难受,谁人又愿意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呢?
“那就赶他们走。逃亡,总比丢掉性命强。”布鲁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叹道。
“是,”那名剑士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又回头问道,“大师,你呢?”
“你先去,我稍后就来。”布鲁克随口答道。他站在瓦砾遍布的广场上,环顾着面目全非的小镇,鼻子一酸,不禁老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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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兰泽睁开双眼,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件雅致的宫室,纯由玉石砌成,让人无来由的心生寒意。他身下,仅仅铺着一袭单薄的披风,旁边不远处,黑发紫眸的魔法师。正坐在与地板连为一体的桌椅上。
“这是……哪里?”图兰泽挺起上身,因为虚冷,而浑身哆嗦着。他将目光移开,扫过那些雕花的石柱,扫过那些精美的壁画,最终落在宫室门口,那几名虎视眈眈的“血蔷薇”密探身上。
“你没看出来吗,这里是‘风之塔’。”阿莱格里的声音传来,异常平静,没有太多恨意。反倒带着一丝怜悯。
他已经大致理顺了事情的脉络,也知道图兰泽在其中,发挥了不少作用。但同为阶下之囚,同为被人摆弄的棋子。两位大魔法师的处境,如今是一样的凄惨啊。
“风……之塔?”图兰泽喃喃重复道,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因为还在山中高塔修习魔法的时候,他就无数次阅读过相关的记载,对于秘典中描述“风之塔”的内容。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这就是‘风之塔’啊……”面色苍白的大魔法师,布亚达年青一辈中的俊杰,突然趴在地板上,呜呜哭泣起来。
阿莱格里瞥了他一眼,忽而大声笑道,“怎么,大师梦想成真,终于登上了‘风之塔’,所以喜极而泣吗?”
“你!”图兰泽猛地抬起头来,怒视于他,脸上泪痕未干。
“我怎么了?”阿莱格里哼道,“莫非我还需要,向你道歉不成?”
图兰泽不由一愣,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其体内的魔力,被那条风龙吸食而去,他方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而能够掌控“万里长空”者,除了他的老师,“狂风之怒”法德雷瓦外,还能有谁呢?
思及陈年往事,图兰泽胸中悲意更浓,可看到阿莱格里一脸讥讽的表情,他又不得不强行忍住,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只是偶尔,还会难以抑制的抽抽鼻子。
“放心,你那个老师,既然把你带了上来,想必暂时不会杀你,”阿莱格里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说道,“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多想想,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吧,那样才能多活两天。”
“那你呢?你又能活多久呢?”图兰泽反问道,在他的印象里,阿莱格里一向脾气温和,待人谦逊,从未像这般尖酸刻薄过。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经历了如此变故,任是谁都会性情大变。阿莱格里还有心情冷嘲热讽,已经令他刮目相看了。
“我?我自然是活不长了,”阿莱格里将手一摊,无所谓的答道,“或许,他们还会派人劝降,但也不过多拖几日,于事无补。”
“你可以答应啊,那样才能多活两天。”图兰泽爬起身来,坐在他对面,原话奉还。
“答应?”阿莱格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敲了敲桌子,冲着门口喊道,“有水吗?我渴了。”
“没有!”卢比昂立即吼了回去,随即叮嘱旁边的手下道,“都别搭理他,免得横生枝节。”
“血蔷薇”密探们同时点头,每隔半刻钟,他们还要进门巡视一番,当然,这只是个形式,在“风之塔”的范围内,没有法德雷瓦的允许,无人可以吟咒施法。而除了魔法之外,内里的两个囚犯,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连水都不给喝,真是的,”阿莱格里哼了一声,大咧咧的问道,“喂,你有没有办法,把这里的人全都杀掉。”
“你说什么呢?”图兰泽吓了一跳,在“风之塔”上,只要法德雷瓦愿意,他就可以听到所有人的会话内容。
“我不信,难道你就没有这个想法吗?”阿莱格里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你要寻死,就自己去,别把我也拖下水。”图兰泽小声警告道,虽然被嘲讽的厉害,但他如死灰般的心里,总算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
“罢了,罢了,你这个懦夫,”阿莱格里继续拍桌子,“喂,看门狗,把你们那个什么长公主叫来。”
“殿下没空。”卢比昂果断回绝,他可不想,再惹出什么事来。
“你就那么想死?”图兰泽低声问了一句,当野心破灭,年轻人的本性复苏,对于阿莱格里,他不仅心生愧意,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阿莱格里冷哼一声,他表面上越是跳脱,内心便越是万念俱灰。
恰在此时,窗外风云涌动,一柄青色龙矛,自南天飞来,迅疾如电,气势磅礴。
“这,这是……”图兰泽霍然起身,像是认出了什么,又像是不能确定。
“什么鬼东西?”阿莱格里也行至窗边,顺势望去。
在两人的注视下,那条风龙纵声咆哮,斜斜向下俯冲,尾端拉出了一道长长的云痕。
浮空岛上,高塔顶层,法德雷瓦朗声吟唱,体内魔力,疯狂涌入“风之塔”的掌控印痕。塔身魔纹亮起,无穷无尽的魔力光辉,附着到巨龙身上,为其镀上了一层青金色的镶边。
如一柄锋锐的长矛,又如一颗青色的陨石,那条风龙,一头撞向了赫尔修斯河谷北侧的群山。
轰然巨响,山崩地裂!
“原来如此……”图兰泽目瞪口呆,喃喃说道。他一直很怀疑,为何作为九环大阵的“万里长空”,没有那种惊天动地的杀伤力。可今天看来,有是有的,只是秘典中的记载,被人篡改过了。
老师啊,老师,还有多少东西,你是瞒着我的?
“呵,呵呵……”旁边的阿莱格里,忽然笑了起来。他就这样看着,看着巨龙撞倒山崖,看着碎石崩塌,向着赫尔修斯河谷滚落,将他所熟悉的一切,尽数掩埋。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流淌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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