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七章 相遇

  浓厚的雾气弥漫天空,冰冷雨水淋漓落下,即使是不见其端的茂密大树也无法完全阻绝,一层层被渗透,墨绿叶片被清洗得更加鲜明。

  树荫之下,顺着叶子末梢流下的雨线疏密相间,湿润的地面被浸泡得更加柔软,有些低洼处甚至已经是一片泥潭,这样的情况下赶路并不容易遮掩痕迹。

  树根缠结的树洞中,光着上半身的青年倚靠在侧壁,闭着眼睛休憩,并没有被外界的杂音惊扰。

  紧绷鼓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线条也变得柔顺一些,唯一的缺憾便是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依旧存在,甚至有些还未完全愈合。

  在最高统帅黑暗贤者被杀死后,有所觉悟的黑暗种族们暂时压下恐惧,导致后续的追杀持续了一整夜。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锲而不舍,卡戎才一直无法得到休息,反噬到来之后也就陷入更严重的虚弱状态。

  双臂气旋中诞生的斗气不再耀目璀璨,而是黯淡了许多,光耀石提升得活性几乎都付诸流水。

  意识海的水平面同样降低了许多,比起身躯上的创伤,他在精神上的消耗同样不少,疲惫困倦如潮水袭来,几乎想要将他淹没。

  但他的意志就像是磐石一样,坚守着最后的清醒,聆听着外界的动静。

  天空已不再落下冷雨,但茂密枝叶承载的积水一时间并不能排完,依旧在陆续滴落,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在卡戎的感知中,这些变化就是无数扩散的涟漪,看似无序的混乱,实则秉承着自然的韵律。

  而当有外来者闯入,这份韵律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卡戎骤然睁开眼睛,锐利目光如剑刺出,穿过无数树木植被的屏障,“看”到几公里外、正朝着他所在方向奔来的流光,那是一辆古典工艺马车。

  马车黑亮外壁上镶缕着美幻绝伦的银色花纹,高贵与神秘完美结合,即使是车檐边角也精细无比,镶嵌的珍稀宝石玲琅满目,而这些价值上足以比拟真器的外设,仅仅只是为了彰显乘坐者的显赫身份。

  拉动马车的是两头夜魇骏马,它们昂着头颅径直往前奔行,无视近在咫尺的障碍,但作为实体存在的植被在还没到它们的时候,便迅速变得虚幻,直至马车穿过方才复原。

  在卡戎拿起黑铁剑,走出树洞的时候,马车已经安静地停在十米开外,上方滴落的水珠自行朝两侧滑落,以他的角度看过去很像是一道拱门。

  车门缓缓打开,车底自行滑出黑水晶阶梯,曼妙纤丽的少女提着裙子优雅地走下来,脸上洋溢着甜美笑容,霎时间如同春暖花开,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

  “你不应该在我面前出现,伊莉雅·蕾塔娜。”卡戎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说话时带着一份隔阂。

  “卡戎哥哥,你以前可不会因为我是邪恶的血族,就嫌弃疏远我。”

  少女伊莉雅皱了皱秀鼻,但还是撑开蕾丝小伞,来到卡戎身边,为对方挡住落下的水珠。

  “今时不同往日,在托尔斯的时候,你还在我的庇护之下,现在这里是东柏战境,骑士联盟与其他势力的战场。”

  “既然站在不同的立场,就没必要走得太近。”卡戎看了一眼磨损的黑铁剑,上面沾染的血迹即使已经干涸,但还是散发着淡淡的锈味。

  伊莉雅放开手中的雨伞,任由其悬浮上升,同时挽住卡戎的手臂,双颊浮起浅浅红晕,“伞很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现在是联盟征召来讨伐敌人的骑士。”

  “但我并不是你的敌人,你也曾经承诺过会庇佑我,即使我是血族,亲爱的哥哥!”

  瑰丽如宝石的眼眸倒映着卡戎,伊莉雅脸上浮起一丝嗔怒,露出小巧可爱的尖牙,仿佛想要在卡戎身上咬一口。

  “当时你还是德尔家的千金,我身为家主有保护你的责任,并且当时我也是想将你培养成一柄握在自己手中的利剑,这是利用。”

  卡戎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你是蕾塔娜家的伊莉雅,在血族亲王的保护很安全,我暂时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份力量去擅加干涉。”

  伊莉雅敏锐地察觉到‘暂时’这样的词语,眼睛不由眯成月牙,并狡黠魅惑道:“即使你现在不能庇佑,你还是可以继续利用伊莉雅的,我可是有哥哥你需要的东西。”

  “这次伊莉雅来东柏,可是带了许多对斗气活性有所帮助的材料,只是前天出门太匆忙,现在它们还放在林中小屋里。而且伊莉雅正好知道一些关于暗神教会的事情,哥哥可能会感兴趣呢。”

  看着笑意盈盈的伊莉雅,卡戎蹙起眉头,他相信凭蕾塔娜家族的实力,但自己有没有必要冒着被联盟猜疑的风险,吞下这份诱饵。

  思忖片刻,卡戎还是拿出信息水晶,握掌掐成粉末,“走吧,这段时间我暂时不会回联盟。”

  “嗯。”伊莉雅乖巧地应了一声,第一步计划顺利完成,同时也确定哥哥实际上还是和过去一样,并非很排斥敌视黑暗,只要不是他的敌人。

  夜魇战马拉来车子的时候,卡戎托着伊莉雅纤细的手掌,让对方先行上马车,随后自己方才迈步跟上。

  即使时光流逝,这份熟悉感依旧未曾发生变化,只是某些情感在心中发酵得更香醇。

  “终于能够靠在你的怀里,伊莉雅很怀念这种感觉呢,哥哥。”

  含情脉脉的低语在静谧空灵的车厢中响起,氛围慢慢变得旖旎,仿佛想让人心猿意马。

  仅仅是自然散发的魅惑力量就如此强烈,卡戎看着依偎在怀中少女,伸手抚摸着对方柔顺的银发,却是回忆起过去两人相处的安宁,被勾动的欲念渐渐平息下来。

  “哥哥,你真是木头,为什么不放任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曾经陷入黑暗的你,应该知道那些对你实际上并无害处。”

  伊莉雅闭着眼睛,侧脸贴着卡戎的胸膛,仔细倾听着心脏的扑通声。

  “克制是骑士的准则。”

  “过分压抑只会导致更激烈的反弹。”

  “是吗?”卡戎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摇摇头不再争辩这个问题。

  ....................

  骑士联盟东柏分部大本营。

  逾越两百多名骑士共聚一堂,环环长桌呈阶梯向后延展,而最下方的方台上站立的正是调查团团长盖诺。

  他低沉地讲述着此番调查的遭遇,栩栩如生的投影落在身后宽广的空处,规模浩大的黑暗军团,数量激增的黑暗强者,猖獗杀害骑士的残忍。

  空气沉甸甸的,即使所有人都在克制,但愤怒的情绪还是积攒得越来越多,最终整个会议厅似乎都在颤抖战栗。

  “..........十人当场阵亡,两人未能进入成功进入传送范围,以上这些就是此次调查团的报告。”

  盖诺攥紧的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眼中蕴含着刻骨的杀意,面容却是依旧维持着麻木。

  在盖诺报告完结之后,最高统帅葛雷乔伊从高台座位起身,朗声说道:“隐匿在暮色森林中的黑暗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这就是导致此番调查团失利的最主要原因,我们必须牢记这次教训,我们的敌人不仅仅只是女巫势力!”

  “骑士的鲜血不能白流,因此吾欲重组扩大调查团的规模,以便过段时间进入暮色森林讨伐,有意者可向盖诺团长报名。”

  骑士们的情绪彻底被点爆,纷纷站起拔出利剑,悍然高举,“为联盟而战!为荣光而战!”

  群情激涌的场面,让葛雷乔伊暗中点头,无论是出于战略需要,还是为同伴复仇,都必须将黑暗种族镇压。

  当会议结束,众人散去之后,盖诺来到葛雷乔伊面前,郑重行礼道:“感谢统帅大人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盖诺必会将暮色森林中的黑暗种族斩杀殆尽!”

  “这次是情报科的问题,并非调查团之过,盖诺骑士不必太过自责。”

  “德尔骑士是战力直指巅峰阶的骑士。”盖诺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葛雷乔伊脸色不由变得阴沉,实际上他知道骑士德尔远不止如此,但处在黑暗军团的包围圈中,又面临那么多强者,成功突围的可能性并不高。

  先前他将对方送入调查团,就是为了让其照看调查团,只是没想到黑暗种族远比预估的还要强很多,让对方将自己都搭进去,这无疑给联盟造成巨大损失,自己也是难辞其咎。

  只是世界上时光并不能倒流,他也只能面对既定的事实,为自己的失职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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