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武县的临时行宫:
杀手是女人的消息让秦始皇大为震惊。一个小女子还有胆量来行刺于朕?!果真如此,就更加奇妙和玄乎了!
在这么一支庞大的御林军面前,竟然让一个女人从眼皮底下逃跑了!秦始皇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对手他感到悲哀,对对手无可奈何,他又更为悲哀,更加激怒了。
他终日感到没有胃口,郁郁寡欢。
吴娃陪秦始皇喝了大半夜间酒,她知道龙颜不悦,没有谁敢来自寻脑袋落地。始皇最后喝得酩酊大醉,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力士铁锥行刺,尚可令人相信,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也胆敢前来戏弄于朕。堂堂并海内、兼六国的始皇帝,岂不为天下嗤笑?
他爬了起来,只见红烛下吴娃娇弱不胜酒力,酣然睡去。他轻轻带上一柄长剑,身披一件玄色大氅,隐身悄然出帐。
他来到野外,只见大夜弥天,春寒袭人,不觉打了一个寒噤。他走了几步,来到一棵大树下,正驻足四望。突然间在头顶浓密的枝叶间,有一个女子厉声喊道:
“暴君,此时此刻,你不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吗?待我来砍下你的头以谢天下!”
他惊竦了半刻才回过神来,慌忙拔剑,只见一道白光飘然而下,一位年轻美貌的镐衣女子在他面前立定。奇怪的是,在这沉沉暗夜里,那少女面如满月,光彩照人。一时间他觉得倾城倾国的吴娃也黯然失色,他突然摆出一副天子威仪来:
“小女子不得无礼,朕乃当今天子,为万民所仰服。朕念你胆色过人,只要你归降于朕,不但可免你一死,而且定叫你富贵终生!”
“暴君住口!如今你已身陷绝境,还敢口出狂言,看剑!”
风声响处,只见一剑当胸刺来。他后退一步,失脚仰面倒在一个水坑里,赶忙翻身坐起,拔出腰间短剑向小女子的心窝刺去。顿时,血溅了他一脸,小女子撕天裂地地长长地惊叫了一声,叫声回荡天地之间,凄然死去。
眼前突然红光照映,他使劲睁大双眼定睛一看,可怜美人吴娃已面色苍白地倒在他身旁的血泊中。
秦始皇惊呆了,木然地望着冒死冲进帐中的卫士。卫士们个个大为震慑,以为又是有刺客行刺,误杀了始皇的爱姬吴娃。
陛下传诏:大索天下十日,见落单可疑的女人立即解押进京。
于是一场全国性的大搜捕开始了。
德水对岸的小村里四个年青人借宿在里正的家中。屋内张量山和项羽对向而坐,姬胜和吕素坐在两旁。姬胜脸色惨白,身上散发着一阵酒气,这是张量山的主意,姬胜伪装成了喝醉酒的儒生,掩盖了受了箭伤的脸色和蹒跚的步伐。桌上放着粟米粥和少量酒食。屋外不时传来秦军搜查时惊起的鸡鸣狗叫。里正带着一队秦兵正挨家挨户的盘查。吵杂的人声越来越近。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除了张量山,屋里的人都有些紧张,张量山突然端起酒杯用筷子轻敲面前的瓷碗大声吟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屋内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张量山用眼一瞟,吕素已然会意,也用筷子轻敲小碗附和。姬胜却傻在当场,他问张量山:“良哥,我做什么?”
张量山伸手把他的脑袋按在桌上低声说:“趴下,装醉!”那项羽呵呵一笑,拿起大碗饮酒。
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里正,这屋里是什么人?”
里正回到:“回军爷!是几个从邯郸来的公子,因过不了河就借宿在我这里饮酒作乐。”
那军官说道:“有女子随行吗?”
“有一个。”
“陛下有令,凡是落单女子一律解押进京,不落单的也要检查!你去敲门门!”
张量山皱了皱眉,吕素也一惊,姬胜也抬起头来满脸惊慌,项羽已经伸手抓住剑柄,短短的一瞬间张量山的脑海中已运算出几套方案,他按住姬胜,冲项羽摇摇头。低声嘱咐吕素:“素素,会唱歌吗?”
吕素点点头,张量山说:“随便唱个什么歌儿曲儿之类的。”
吕素就轻启朱唇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吕素清澈的嗓音配上婉转优美的楚辞,一下子就吸引了屋里所有男人的注意力,连屋外的人听到后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吕素接着唱到:“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张量山看着气质清纯的吕素脑中只想到两个词形容她甜美的嗓音那就是:清澈!纯净!
碰!碰!碰!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吕素看了张量山一眼停止歌唱,天籁之音被打断屋里的男人不由的都有了一种恼怒的感觉。
张量山没好气的喊道:“谁啊?”
里正的声音传来:“公子,对不起!有军爷检查!”说完却毕恭毕敬的等在门外,没有开门。
张量山使了个眼色,吕素退到姬胜的后面坐下。张量山拿起桌上的酒连灌了几大口,然后起身拉开门,里正和五六个黑衣黑甲的秦兵站在门外。
张量山皱着眉头问:“什么事啊,我们正在行酒令呢!”
里正笑道:“打扰几位了,这几位军爷要检查你们的符传。”
一个黑衣黑甲的校尉大步上前,冲张量山一拱手:“听公子口音,不是本地人啊?请出示你们的符传!”
张量山的口音是跟吕素学的自然有些怪异的地方,吕素说的是雅言可张量山并不知道,而且张量山在说话时还模仿了吕素的一些女孩儿的尾音和腔调,张量山还以为这沛县人发音就是如此也没注意。眼下这秦国军官立刻就听出张量山口音的问题了。
张量山立即含糊着装大舌头:“当然不是本,本地的,我们是从邯郸到咸阳去的。”他还打了个酒嗝。然后把自己的符传递给那校尉。
那校尉问道:“从邯郸去咸阳怎么不走上党?”
张量山一愣心想原来还有一条驰道从邯郸到咸阳,如果从上党走就不会耽误在这德水岸边了,不过也救不了姬胜他们。张量山一时间还没想到怎么圆谎,总不能说自己不认路吧。那校尉接过符传念到:“姬良!城父人。原来是韩人,是想回故地看看吧。”
张量山已是满头大汗连忙点头称是。
那校尉摇头晃脑轻蔑的说:“你们这些韩人,就是不老实,回家就回家嘛,有什么不敢说的,陛下有没有限制你们的出行。早点回咸阳就是了。对了你的头巾怎么回事?除下来看看!”
屋里的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吕素的小脸煞白。项羽咬着牙手悄悄的摸到了剑柄上,趴在桌上的姬胜肩膀也颤抖起来,张量山大笑着扯下头巾露出一头短发。那校尉是一脸错愕!难道眼前这温文尔雅的公子是个罪犯?
张量山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预先准备了几套方案,当下就说出一种他一指桌上的姬胜:“军爷不怕你笑话,我这头发,是两个月前和我兄弟行酒令时输了,结果就被几个家伙按住剃了脑袋。你说这那是做弟弟的对大哥该做的事?不过今天我总算报仇了,你看他已经被我放倒了。哈哈哈!”
那校尉和身后的几个士兵都笑了,古代贵族行酒令时的处罚本来就是五花八门,别说头发就是眉毛胡子被剃去的已不是少数。那校尉摇头说:“难怪你们韩国如此不堪一击!原来都把心思花到这种地方了。”语气中充满了鄙夷。项羽一瞪眼正准备起身,姬胜在桌下死死的拉住了他。
那校尉接着说:“他们三个的符传!”
吕素连忙取了项羽和姬胜的符传连同她自己的一起递给张量山。张量山把三枚符传交给校尉。
那校尉看了符传,走进屋冲项羽说:“你姓项?”
项羽没好气的说:“正是!楚人项籍是也!”
张量山插嘴:“是邯郸认识的朋友一起去咸阳的。”
校尉没理他看看装醉的姬胜:“果然你们兄弟长的挺像的!”
他走到吕素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姓吕?沛县的?看你的样子不像婢女,和他们什么关系?是不是也是路上认识的?”
吕素低着头偷偷看看张量山不敢说话。张量山笑着拦在校尉的面前:“军爷,她是我刚过门的妻室。”
“妻室?”校尉点点头“原来如此!”
吕素羞红了脸站在张量山背后不敢动,心中在想:小山哥哥怎么能说是妻室呢?不过又一想不说是妻子也怕是混不过去的。哪有人会相信她们是异姓兄妹呢?
校尉对张量山说:“姬公子,前面出了叛逆!为首的是一女子,陛下有令单身女子一律押解进京!不是单身的也要严加盘查!我们要你的小妻子做件事以证明她不是同党!如有得罪还望你谅解!”
不待张量山回答他就对吕素说:“夫人请!”
吕素正心慌意乱听了那校尉的话吓的躲到张量山身后用衣袖遮住脸,校尉见吕素一副害羞的模样,就换了笑脸:“这位夫人,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请夫人配合,如证明夫人不是叛逆,在下自当赔罪!”
张量山心中雪亮,猜想一定是沙堤上的人看到吕素的背影了,只是不知道秦兵怎么鉴定出谁是杀手。心想反正吕素已经换过衣服,就算万一有人认出她的背影,自己就一口咬定是从邯郸来的过不了河,人在德水北岸总不能飞到南岸行凶吧。当下就冲吕素点点头:“素素,你就跟军爷去一下吧。”接着对校尉说:“我可以陪着吗?”
校尉笑道:“姬公子,说笑了。陛下有令我们对六国的遗族一向是尊敬有礼的。如证实夫人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人。我们自当赔罪。”
张量山给吕素使了个眼色,引着吕素跟在校尉的身后走到院子中,校尉一挥手两个军士抬了一块磨石走了进来,他们将磨石放到院中就拱手站在一边。
校尉对吕素说:“夫人,请你搬一下这磨石。”
吕素吃了一惊:“啊!这么大的石头我怎么搬得动啊?”
张量山已经完全明白了,笑着说:“素素,你试一下吧。”
吕素犹豫着上前使劲搬了一下,那磨石纹丝不动。校尉在一旁说:“夫人,如果搬不动的就是逆贼!你们全都的杀头的!”吕素连忙咬牙发力,结果那磨石还是一动不动。
张量山怕吕素闪了腰忙说:“素素,你蹲下使劲别闪了腰!”
吕素带着哭腔说:“良哥,我真的般不动啊,军爷,我真的不是逆贼啊!”
那校尉见吕素果然搬不动那磨石笑着挥挥手:“夫人请放心,你不是逆贼!我们得罪了,在此向您道歉。”说着把符传交给身后的一个书记官“盖印!”
张量山扶起吕素站在一边看那书记官给每个符传都盖了个朱红色的小印。
校尉解释:“这样就证明你们不是逆贼了。得罪了告辞!”
一行人提了那磨石退出院子去了,领走时那校尉回头冲吕素一乐:“夫人,在下刚才鲁莽了望夫人见谅!您的歌声真的很好听,让我想起了我的妻子,多谢了!姬公子你们明天就可以过河了。告辞了。”
吕素连忙红着脸回礼。校尉让里正带着继续搜捕疑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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